新赛制欧冠今夜开战，它其实是另一种“欧超”？|世俱杯|欧冠|欧战|欧联|欧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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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赛制！新时代？2024-25赛季欧洲冠军联赛，扩军做大蛋糕，改制增添风味，进化成了另一种“超级联赛”。

2024-25赛季欧洲冠军联赛的抽签仪式有点不一样，其变化不只是欧冠品牌标识的微调：“星球”的白光被棱镜分解成七种色光。

抽签开始之前，播放了一部欧足联拍摄于意大利皮亚琴察市政歌剧院的有趣短片《新纪元开启》。布冯、菲戈、德尔皮耶罗、罗比·基恩、奥斯曼·登贝莱、罗德里和鲁本·迪亚斯，几代球员均向欧足联主席切费林表达困惑——无法理解欧冠新赛制，最终站出来解决问题的是伊布拉希莫维奇。在歌剧院华丽的舞台上，在交响乐团的伴奏中，兹拉坦带着标志性的霸气，简明扼要地总结了新赛制，并代表欧足联发出宣言：“把世界想要的给他们：更多足球！告诉他们，这是冠军联赛，世上最优秀的球员前来竞技，这是孤注一掷的联赛，你在此见证传奇，也在此黯然神伤。主席先生你甚至可以说，这是超级联(此处伊布开了‘欧超’玩笑，被切费林打断)⋯⋯足球永不停滞，它总在进化，现在球迷们可以得到更多激烈的比赛，每一场比赛、每一个进球、每一个积分都至关重要，他们会看到世界上最棒的俱乐部赛事还在变好！”

伊布、布冯们的精湛演技，引发抽签仪式现场的哄笑，当场获颁2024欧足联主席奖的布冯、领取欧冠历史最佳射手奖(183场140球)的C罗，担任抽签嘉宾。布冯像往年嘉宾那样，搅动签碗里的小球、开球取出纸条、念出球队名字，手动抽出了4档36队，C罗则扮演全新角色，按下按钮，由电脑程序抽出其各档对手、确定其主客场归属，人机结合，让全新的联赛阶段“瑞士轮”赛制，得出了结果。

漫长扩军史

正如伊布所言，欧冠总在进化，从1955-56赛季拉开战幕，到2024-25展开第70个赛季争夺，69年多时间的“欧冠”，有一段不断扩军的历史。

1955年创始时的欧洲冠军杯，被设计为只属于顶级联赛冠军、捉对展开淘汰赛的舞台。首届赛事皇家马德里、AC米兰、兰斯、红白埃森等各国冠军参赛，还有多个冠军受本国联赛杯葛、气候条件影响，放弃参赛，其他代表受邀出战，共计16支球队从1/8决赛开始主客场两回合对决，经29场比赛争夺后，皇马在巴黎王子公园的决赛中4比3击败兰斯捧得首冠，为首届赛事的巨大成功添上蛋糕上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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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届欧冠就基本全是各国冠军外加欧冠卫冕冠军的较量，参赛队增至22队，其中12队经由预选赛淘汰一半，再从1/8决赛开启争夺。此后越来越多国家的冠军加入，让赛事扩军至32队左右参赛、经60场左右比赛定冠军的规模，偶有细节变化，基本不改游戏规则。

剧变出现在1990年代，这与电视转播方的愿景直接相关。1991-92赛季首次引入小组赛，32队经两轮淘汰赛战至8队，再分成2组各4队进行6轮小组赛，两个小组头名进决赛争冠，这也让比赛场次突增至73场。而1992-93赛季赛事更是迎来品牌重塑，在延续赛制的情况下更名为“欧洲冠军联赛”。

1994-95赛季欧冠再次生变，缩编为卫冕冠军和欧战积分排行榜前23名联赛冠军入围，附加赛淘汰8队，最终16队分4组展开小组赛争夺，头两名晋级淘汰赛。1997-98赛季非冠军球队被正式纳入赛事，欧战排行榜1-8名联赛各有2队入围、9-48名联赛各有1队入围，经两轮资格赛战至24队参加小组赛，6个小组头名和2个成绩最佳小组第2晋级1/4决赛，这又让比赛增至85场。1999-2000赛季欧足联更是迈出一大步，大幅增加入围球队至71队之多，让欧战排行榜1-3名联赛各有4队入围，另有诸多同国3队、2队参赛的情况，而正赛球队再次恢复32队的规模，经第1轮8个小组、第2轮4个小组的两波小组赛鏖战，决出1/4决赛球队，这使得比赛暴增至157场，皇马鏖战17场才最终捧杯。

2003-04赛季欧冠重新精简赛程，只保留一个阶段的小组赛，由32队决出16队后直接进入1/8决赛，将比赛场次减至125场、球队从小组赛开始13场比赛可以夺冠。这一较为合理的赛制，得以延续21届赛事，直至本赛季再次改变。

历经数次参赛队扩军、赛程延长、赛制变更，今日的欧冠，已是世界足坛最受欢迎、最具影响力、最富商业价值的跨国俱乐部赛事，而它与1955年创始时相比，也已经几乎进化成另一项赛事。可即便如此，延续21年的赛制也已不够应对时代的需求了。

列强角力欧足联

欧冠69年的发展历程，见证了欧洲足球在传统媒体、网络媒体、社交媒体时代传播模式的不断变化，在比赛日经营、电视转播、资本运营、商业赞助、转会运作等诸多层面的不断升级。如今的欧洲足球生态中，欧冠地位至关重要：欧足联需要自己操持的王牌赛事，各国豪门需要稳定参赛维持地位，小球队需要偶尔亮相迎来发展契机，球员教练需要精英舞台实现进阶，转播商需要收视长虹，广告商需要传播平台，球迷需要精彩比赛与社交话题。各方联动与角力之间，欧冠已经变成一个庞然大物，而金钱是影响重大的关键因素。

在主流联赛地位尊崇的各路豪门，尤其需要持续出战欧冠以维持收入和地位。2023-24赛季欧冠、欧联、欧协三级赛事和2023欧洲超级杯的总收入约为35亿欧元，其中20.32亿分配给欧冠和欧洲超级杯参赛队，球队每胜一场、每晋一级都意味着奖金收入：参加小组赛保底收入1564万欧元，1/8决赛另有960万⋯⋯冠军另有2000万，亚军则是1550万！在最终的奖金分配方案中，上赛季冠军皇马光是比赛奖金就高达8514万欧元，再加上电视转播分成可接近1.5亿。更不必说直接的比赛日收入(门票、球场餐饮、商店销售等)、潜在的商业影响力，这一切都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为此，争取一个稳固的欧冠席位，就成了各路豪强的追求。起初联赛冠军才能参赛的理念早已落后于时代，新型的精英主义，是豪强追求世袭罔替的参赛名额，以巩固收入与地位，并扩大自己与本国中下游球队的差距，实现“阶层固化”。1990年代欧冠扩军过程中，主流联赛豪强谋求到欧战排行榜1-3名联赛各有4队入围的优待，起初是联赛冠亚军直接进入正赛、第3和第4名参加资格赛，此后又优化到联赛前3名直通正赛、第4名打附加赛，时任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一度试图限制五大联赛豪强、扶持中小联赛强队，但在2015年普拉蒂尼被卷入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贪腐丑闻下野、欧足联西班牙籍副主席比利亚尔代理主席职务时，五大联赛豪强借机发难，抢夺更大话语权，选择妥协的欧足联在2016年夏天宣布从2018年起欧战排行榜1-4名联赛各有4队直通正赛，无需附加赛。律师出身的切费林2016年就任主席，也未改变已成定局的模式。

欧足联的资源已经向五大联赛倾斜，列强只要正常表现，就能经由联赛前四的途径获得欧冠正赛席位，还有欧联夺冠的名额，让一家联赛最多可以有5队参赛。但豪门仍不满意，毕竟欧冠收入仍有一部分不会返还给参赛球队——欧足联作为欧洲足球管理机构，在收入分配上需要照顾精英赛事之外的草根足球，上赛季欧战毛收入35亿欧元之中，3.23亿是组织管理费用，另有1.05亿分配给资格赛被淘汰球队、1.4亿分配给未参赛球队、1000万用于支持女足欧冠，而以净收入29.2亿计算，其中6.5%要留给欧洲足球发展，93.5%分配给所有参赛俱乐部。

豪门的选择是试图自组独立赛事。经多年酝酿后，2021年4月皇马、巴塞罗那、尤文图斯这三家领衔西甲、英超、意甲12家俱乐部推出的“欧洲超级联赛”，就是试图让有限的参与者收益最大化的封闭赛事，“欧超”直接威胁到欧冠的存在，但欧足联得到各国足协、联赛、球迷乃至政府的支持，在其现身48小时内便在事实上将其打压下去。不过理论上“欧超”仍然可以死灰复燃，2023年12月欧洲法院的判决认定国际足联、欧足联不能垄断赛事，就被认为是欧超利好。为此欧足联在威压震慑各路豪门之外，也必须用更多的欧冠收益稳住他们的心，而扩充名额、增加比赛、提升悬念、抬高收益就成了必然选择。甚至增加强强对话，也是实质上借用了“欧超”的思路。

要“内卷”不要“躺平”

2024-25赛季欧冠正赛从32队扩军至36队，新增的4队有2个来自“欧战表现名额”，归属于前一季欧战积分头两名联赛中已获欧冠席位球队之外的最高排名球队，1个名额给予欧战积分第5名联赛，1个名额给予资格赛“冠军途径”晋级球队。结果便是欧战排行榜1-5名联赛各有4队入围，实质上五大联赛球队进一步获得优待，而因为获得欧战表现名额，德甲和意甲还都是5队参赛。

36队的规模意味着无法依照原有4队一组、每队与另3队主客场双循环交锋、决出16强的小组赛阶段模式，“瑞士轮”模式的联赛阶段被引入：36队被分成4档各9队，通过抽签，每队在每一档抽取2个对手各打1场比赛(主客场各1个)、共计4档8个对手8场单循环比赛(主客场各4个)；36队按照积分统一进行“联赛排名”，排名1-8位的球队直通16强，9-24名球队抽签进行两回合附加赛(9-16名种子队，对阵17-24名非种子队)，决出8个1/8决赛名额，25-36名球队直接被淘汰；1/8决赛开始的淘汰赛，延续现有赛制。

抽签采用了人工和电脑程序结合的方式，因为新赛制充满随机性，再加上“同国回避”规则仍然有效，而每支球队最多只能对阵来自某一国的两个对手，基于这些条件如果只以人工抽取，恐怕需要用上1000个签球和36个签碗，耗费4个小时，而电脑程序耗时与以往相当。最终人工先抽取每一支球队、而电脑随机配置对手和赛程的模式，抽取了诸多神奇对决：皇马vs多特蒙德、曼城vs国际米兰、皇马vs利物浦的近三届决赛对决，都将在联赛阶段重现；拜仁慕尼黑vs巴萨、利物浦vsAC米兰等交锋也注定吸引目光；巴黎遭遇曼城、拜仁、马竞、阿森纳、埃因霍温、萨尔茨堡、吉罗纳、斯图加特，则被普遍视为最难之签。

从3个对手6场小组赛，到8个对手8场联赛，从32队小组赛干脆地决出16队晋级，到36队联赛只直接晋级8队、只直接淘汰12队、尚有16队再打附加赛争夺8个晋级名额，新版赛制带来的影响是多方位多层次的：比赛场次增加，以往球队从小组赛到夺冠需要13场比赛，未来至少需要15场，如果打附加赛就是17场；比赛对手增加和主客场变化，给进程带来更多不确定性；球队需要对阵两个同档对手，强队增加了强强对话几率，弱队也有同级别对手的交锋可以争取，不至于出现对强敌时一边倒的情况；全部36队进行联赛排名，迫使所有球队都更加紧绷——以往小组赛表现正常的豪强完全可以提前一两轮出线乃至锁定头名，然后在剩余赛程中轮换练兵，而新赛制鼓励“内卷”，不容“躺平”，各队为了排名几乎需要每场必争，毕竟每一战、每一分甚至每一球都可能影响到积分榜名次与球队前景，形势瞬息万变。

更多样的对手、更不可预测的赛程、更多的强强对话，也意味着更多的收益。包括电视转播商在内的金主无疑对新赛制很买账，因此新赛季欧冠、欧联、欧协三级赛事和2024欧洲超级杯的总收入相比此前的35亿欧元增至44亿，其中24.67亿分配给欧冠和欧洲超级杯参赛球队，相比上赛季20.32亿也有大幅提升。至少在眼下，各路豪强会比以往更为满足。

过劳时代

豪强在俱乐部层面获得满足，随即又要对球队提出更高的要求，新赛制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让晋级淘汰赛的悬念得到维持——能够提前锁定1-8位直接晋级名额、或提前锁定25-36位排名被淘汰的球队都应当不多，大多数球队直到最后一两轮都会有自己的追求：最精英的第一梯队会争取前8，阵容可能更庞大的中游军团会争取9-16排位，更不济的第三梯队会争取赶上17-24末班车——直到联赛尾声，都可能戏剧性十足。这就意味着球队必须提升比赛强度、迎接身心冲击。

为应对新赛制增添的压力，群雄都需要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欧冠战线——光是联赛阶段8轮比赛，就会从2024年9月持续到2025年1月，附加赛在2月进行，1/8决赛3月开战，相比往年推迟了不少，也就进一步压缩了淘汰赛赛程。如果不想被过度分心影响联赛和国内杯赛争夺，应对好“加强版多线作战”，球队要么需要“制服组”在转会市场上进行针对性引援充实班底，增强阵容厚度，要么需要教练组利用好五个换人名额，勤加轮换调整。或是增员，或是增效。

对于迎来新赛制的球员而言，这份新鲜挑战，也可能成为巨大负担。近年大批精英球员陷入“过劳”的时代症候之中，在多项扩军的顶尖赛事、愈发频密的赛程、俱乐部和国家队的双重榨取之下，尽显疲态，不少还伤病倍增。国际职业球员协会(FIFPro)多次警告过劳状态对球员尤其是小将身心健康产生的负面影响，秘书长约纳斯·贝尔-霍夫曼明确表示：“证据表明，残酷赛程对今日精英球员施加的身心压力，远超以往世代的球员。”

新版欧冠只是新添比赛负荷的一部分而已，国际足联也在试图分蛋糕，从2025年开始推出4年一届、32队参赛的新版世俱杯，而7队参加的原版世俱杯，则以6队参加新版洲际杯的方式得到延续。FIFPro欧洲分部已经联合英格兰(PFA)、法国(UNFP)两家职业球员工会，在今年6月状告国际足联违反了《欧洲基本权利宪章》，质疑其创建新版世俱杯的合法性。这势必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讼争。

争辩之中，欧洲足球继续像一列失控的列车一路狂奔，而新赛制下的欧冠是否添上一把火？就像《新纪元开启》短片末尾，伊布对切费林补充了一句，“让新版赛事证明自己就行了。”只有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