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桔子
1.
“唐樾，大伯昨晚过世了，你是他义子，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爸，我工作很忙，就不回去了，随礼钱我稍后发过去。”
“有什么比生死更大的事，赶紧请假回来，不要当不孝子。”
我爸都这样说了，我不敢怠慢，请了假马上启程。
我给我大伯做义子，但他对我却像外人一样，没有半点亲切感，从小到大，对我的好屈指可数。
2.
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大伯四十岁还没有娶到老婆，经人介绍娶了个越南女人做老婆。
说是娶的，却没有办理正规嫁娶礼节，不知道暗中花了多少钱。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不到十岁，我问我妈为什么大姆天天被关在家里，我妈怕我乱说话，骗我说，新娘都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大伯看大姆老实了，带她一起下田干活。
到点了叫大姆先回去做饭，大伯回到家就有一碗热腾腾的饭在等着他。大伯说，虽然难吃，但总算有个家。
谁知道大姆是缓兵之计，在等待机会。偏偏选择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逃走，才不易引起大伯的注意。
等到大伯发现了，大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带走家里所有现金。
之后要是有谁给大伯介绍婚姻的事，大伯都摇摇头，一直单身到现在。
3.
大姆走后，我爸怕大伯老了没人照顾，把我过名给大伯当义子，仪式很简单，就是大伯给我买套新衣服。
我问我爸做义子什么意思，我爸说就是给我大伯当儿子。以后我结婚或买房子，大伯给的红包要比其他人大。
我暗自高兴，以后过年都有红包领了，可是事与愿违，大伯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大伯一套衣服就可以收养我，我这么没价值。
大姆走后每年除夕夜，爸妈叫大伯过来一起吃团圆饭，大伯每次都提一瓶好酒和我爸一起干，从来不给我红包，也没有给我买过衣服什么的。
我从小就老实内向的人，不会跟大伯要红包，可是，大姑一家人来给大伯拜年，大伯在众人面前只发给表哥表姐红包，还说我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我带表哥一起去买玩具枪，表哥边走边玩，不小心把枪掉进臭水沟里。回到家要跟我抢着玩，我不愿意，他就给大伯告状。
大伯叫我把玩具枪让给表哥，我说不给，大伯抢过去给他玩，我气得手握拳头要狠揍表哥，却被我爸拉住了。
大伯偏心向外，我本来就怨恨他。经过这件事后我更加心生怨恨，很久没有跟大伯说话，看到他就低着头走过。
4.
我上初中的时候是在校住宿，周末才和同学踩自行车回家。我爸妈是做承包工程的工作，有时要在外住上几天。
读初二的一个周末，我回到家天快黑了，又累又饿，以为像往常一样我妈做好饭菜在等着我，却没有想到等来一句转告。
大伯看到我在停放单车，喂了一声上来跟我说，我爸妈打电话来，说今晚他们不回家，叫我自己煮饭吃。
我十岁就会做饭，但家里又没有储备菜和肉。我只能简单点吃，翻看有什么可以吃饱就好。
大伯看到我在翻柜子便知其意，给我送来一包方便面，说他做的饭不够两人吃，这包面给我将就着吃。
你明明接到我爸的转告电话，为什么就不能多放点米呢，没有见过一个人吝啬到这种程度，真是比不上邻居非亲非故的林大妈。
正在长身体的年龄，大伯就这么忍心给我吃没有营养的泡面。我半夜肚子咕噜咕噜叫，忍受到天亮才去买馒头吃。
在我印象中，这是大伯对我最有人情味的一次，除此之外真的没有那一件事值得我回忆。
第二天我想提前回校，向大伯借两百元做生活费，他的回答是我听过最难听的话。
大伯说，我要钱去找我父母，如果我不认账他的钱去找谁要。
你听听，如果不是亲耳所听，谁会相信大伯会说出这种话，不借就算了，还说这么诋毁人的话。
就你这态度，想叫我给你养老，可能吗？你家门我都不想踏进半步，更别说养老送终的事。
无赖我只能去向同学借钱。
5.
毕业后我在外地工作，只有中秋节和过年才回家。
每次回家都买了地方特产和礼品盒，但从来没有拿什么孝敬大伯，他住在我家隔壁，连打声招呼也懒得过去。
几个月前我爸说大伯病得很厉害，叫我念在义子的情份上，回来看看他。
我不用考虑直接拒绝我爸。我跟我爸说，你去问大伯什么时候把我当义子，从小到大他是怎么对待我的，我跟他没有什么情份可谈。
我爸说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不再提起，心胸放宽点对自己有好处。
但我不这样认为，事没经历怎知人心好坏，你曾经怎样对待我，今天我也以此报之。
没想到大伯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选择了自缢，但我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这次来参加葬礼也是以侄子的身份参加，他从来没有尽到做一个义父的责任，我也只当他是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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