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父皇在世时,总是抚着我的发髻,略带忧愁地说:“若我的阿澄是男儿,定是众望所归的君王。”
我并不觉得女儿家的身份有何不妥,总是倨傲地反驳:“世间男儿皆不如我。”
可是,父皇驾崩之际,朝中大臣却宁愿支持一个篡位的乱臣贼子。
也不愿臣服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女。
没关系。
毕竟,这天下,终究是朕的。
1.
我周岁的时候,抓周抓到了传国玉玺。
父皇大喜。
从此整个人焕然一新,变得鲜活起来,一扫因母后去世而带来的颓废。
我是大燕朝景帝的独女。
自我出生以来,便是由我爹金尊玉贵的手带大的。
我娘是我爹此生挚爱。
在生我时难产而亡,从此我爹的一腔爱意,全都倾注在我身上。
他总是把最好的一切,小心翼翼地捧到我的面前,包括天上的星星。
在这个女子干政,便要被斥责牝鸡司晨的时代。
父皇却从我周岁开始,便为我铺路,想让我继承大统。
我年幼时,并不理解父皇的苦心,顽劣得很。
被旁人稍加诱导,便嚷嚷着放弃。
父皇却不斥责我,他只是会慈爱地摸摸我的脸颊,然后加重课业。
储君之位是我爹送我的及笄礼,却有人不顾死活想砸我的场子。
我冷眼看着大殿上哭喊着请陛下三思的老臣们,心下哂笑。
满口仁义道德天罡伦理,不过是一群只顾利益的鬣狗罢了。
若不是我爹上朝前特意嘱咐过,无论发生何事只能保持沉默,眼下我必定学那武侯舌战群儒。
内侍很快将御史抬至偏殿医治,只余殿上刺眼的血迹昭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良久,一位年轻的官员伏地呜咽,哭声凄凄惨惨,闻者伤心。
我认识他,是老御史的嫡子,能以这般年纪上朝面圣,想必也是家族里最出色的后生。
又有大臣端着芴板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缓声道:
“昭阳公主乃陛下独女,陛下舐犊情深是人之常情,若陛下实在不愿过继宗室子,可为公主择一良婿。”
说着他抬头瞧了我一眼,见我面无表情,又才继续说道。
“待公主产子,再封为皇太孙,既保证血脉纯正不会皇权旁落,又不至于招致天下人口舌。”
“待到太孙登基,公主既是公主,也是太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这话听得我都想拍手叫好,我不由得转头去看我爹。
他的脸被冕旒垂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
我看不清神情,却知道他已处于盛怒边缘。
就像五岁那年,我爹知道夫子让我学习女诫女训时那样。
“众爱卿可是对朕唯一的血脉有所不满?”他的嘴边噙着一抹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大殿上刚刚献策的大臣恨不得将身子贴到地面上,以此来减少存在感。
我快步上前握住我爹的手,注视着满朝文武百官,他们总是高呼着臣惶恐,像是为自己冒犯皇家血脉感到羞愧,低垂的眼睫下却倒映着欲望燃烧的冲天火光,试图以舆论纲常裹挟着天家来行操控之实。
“父皇,儿臣以为林尚书说得有理。”
2.
我轻笑着开口,察觉到林尚书投来感激又欣慰的目光,我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但是林尚书就不怕,我以太孙年幼无法持政为由把持朝政,废帝登基吗?”
“或者说,林尚书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打算去母留子呢?”
林尚书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惊得五体投地,高呼着臣绝无此意。
我爹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淡淡的警告。
我立刻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地立于他的身侧。
他曾教导我,当自身无法改变棋局时,须尽力蛰伏等到足够强大时给对手致命一击。
我却不懂什么是藏锋,我只知道解不开的棋局掀翻重来最好。
他说我锋芒太露、慧极必伤,要我喜怒不形于色。
几年过去,我也学会了将情绪都藏在内里,逢人便是三分笑。
之所以出言讽刺以林尚书为代表的众臣,是我根本就不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他们不满女子踩在头上成为他们的君,身为女子的我也不想要包藏祸心的臣。
天子之怒无人敢接,废储之事再无人提起。
我清楚,文武百官无一人是真心接受我成为储君,只是暂时的蛰伏了下去,待到山崩之时,便是图穷见匕之日。
撑得住锋芒毕露后果的不是现在的我,也不是朝堂上的众臣。
我爹难得像在小时候一样,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到内殿,他的手宽厚又温暖一如往常,这次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向我借力。
我沉默了下来。
他抚着我的发髻,看我的眼神又爱又怜:“若我的阿澄是男儿,这条路便不会走得如此艰辛。”
我摇摇头,昂首间流露出一丝倨傲:“世间男儿皆不如我。”
以往这句话定能赢来我爹毫不吝啬地夸赞,而今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带到一幅简易舆图旁,将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摆放归位。
“先皇共有三子,我行二,齐王是庶长子,赵王是继后所出的嫡幼子,也是宗室最推举成为储君之人。”
“另有先皇时所封亲王两人,郡王五人,现如今有封地的诸王十余位,更不论诸侯。”
“当今局势,我儿可还明了?”
我收敛心神,拿起朱笔,圈在南北两处,沉声道:“虎狼环伺,另有鬣狗在暗窥视,四面楚歌、国将不国之势。”
我这话说得大逆不道,若被有心人听到,又可以在殿前大做文章,我爹却只赞赏地看着我,丝毫不追究我的过错。
他问我,你当如何?
我说,我要掀翻棋盘。
3.
三年春秋转眼,我爹终究是没有熬过这年冬天,在我十八岁生辰前夕崩逝。
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轰然倒塌,一直被抵挡的风雪沙尘呼啸而至,也昭示着我也必须开始学着成为父皇一样的大山。
整个皇城一片素白,百姓也沉浸在失去一位仁爱君主的悲伤之中。
三年间,我时常混迹在市井中。
听得最多的,就是百姓对我爹的崇敬以及对我的批判。
我跪在父皇的灵柩前,沉默地磕了三个头。
我爹死了,再也没人给我撑腰了。
殿外的宫人内侍皆在小声哭泣,气氛压抑得能令活人窒息而死。
我不知道他们是由衷为我爹感到悲伤,还是出于礼制不得不如此,我只知道,有人要按捺不住了。
我的三叔,继太后的儿子,赵王。
他本也有资格和父皇争一争那个位置,却处处被我爹压得死死地。
赵王能力不大,儿子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做得就是他儿子被过继成为太子的梦,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
一个梦碎了,干脆就清醒过来另做打算。
冬夜的皇宫冷得刺骨,兵甲的碰撞由远及近。
士兵将宫殿围得密不透风,而赵王被层层拱卫,连只苍蝇都不能接近赵王。
宫内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十分笃定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可如果没有我的退位诏书,他就是乱臣贼子。
我穿着单薄的麻衣,在殿内朝着赵王颔首一笑。
我们隔着刀枪剑戟遥遥相望,他的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狂妄,我却只当他是我棋盘上破局的一颗棋子。
于是,我对着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
“三叔可是来祭拜我父皇的?这来得可有些迟。”
赵王怔然,扯动着他紧绷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自认为亲和的笑来:“阿澄侄女儿,待叔父登基,你仍是大燕朝最尊贵的长公主!”
我也勾着唇,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阿澄不愿呢?三叔要杀了我吗?”
赵王的神色陡然变得凶狠起来,“兄终弟及,理应如此。”
“三叔何故如此忌惮我一介弱女子,这反造的未免太过谨慎憋屈。”
如此胆量,如此男儿,何堪为君?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懒得再和赵王多费口舌。
暗中的属下扔下大批烟幕弹,不过片刻我便离开了皇宫。
赵王冲进来时,只看见丧幡上龙飞凤舞的四个朱红大字:
乱、臣、贼、子!
4.
在我离开皇城的第五日,赵王就急不可耐地登基了。
穷极一生追求的权利唾手可得,不痛不痒的骂名又算什么。
可他却忽略了得位不正会导致的后果。
即为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赵王从来都不是一家独大。
而我经过半月的跋涉,正在千里之外的边塞。
我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喉间泛起的干涩灼烧之意。
颇有闲情地打量起此处风景来。
这是并州所辖的一处小镇,靠近北境,风沙极大。
今日正式集市开放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再往前,就是国门,漠北六十万大军驻扎于此。
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漠北主将——戚归云。
这位戚将军出生将门,世代戍守边关,父兄皆为国捐躯。
戚家无男儿边境无主帅,戚将军披甲上阵,愣是杀出一条女子挂帅的血路,收复失地,镇守边关十余载,不教匈奴度莽山半寸。
在我年幼时,伺候的宫女说起她时,语气中充斥着向往崇拜,说她是当今女子典范。
但教导我诗书的夫子提到她时,则是一脸嫌恶,说她抛头露面,实在出格。
层层通报后,我终于见到了这位传奇的将军。
她三十多岁,眉目清秀,穿着寻常人家的冬衣,正捧着一卷书看得入迷。
见我来便放下书卷,冲我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参见太女殿下。”
我赶忙侧过半步,不受这一礼,“戚将军,我已不是太女,不过一介孤女罢了,受不得将军一拜。”
我深知,这位戚大将军绝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谦和,越是强大的人就越会藏锋,我必须打起万分精神来应对。
戚将军摒退左右,待最后一名卫官走出营帐后,才开口道:“太女此番前来是兴师问罪还是有所图谋呢?”
北境风声呜呜,透过营帐刮得烛火摇曳,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我端起矮几上早已冷掉的水,轻抿一口好沾湿唇舌,对她笑得纯良:
“北境军奉命镇守边关,抵御匈奴,无诏不得南下半步,将军何罪之有?”
“如今赵王篡得皇位,势必会有野心者与之相争,天下大乱在即。阿澄一介孤女,尚且年幼,赵王广发通缉令要抓我,阿澄不过是想寻求将军庇护罢了。”
我虽是在笑,却神情哀伤,言辞恳切,七分是真,三分也算不得假。
“太女殿下搅动棋局,使天下大乱,你可知如此世道,百姓如何生存?”戚将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黑眸沉沉。
她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轻点长剑,极富节奏。
下一瞬,这柄长剑就横于我的颈侧。
“赵王是如何凭借几千私兵就能直捣黄龙,逼得太女殿下远赴北境寻求庇护的?”
“京城十万禁军莫不是被乾坤袋收了进去,怎会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澄,你这番祸国殃民的行径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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