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董宇辉摇身一变，从打工人变成了董老板。当董宇辉站到了俞敏洪的位置，很多人没法与“高高在上”的他共情。与此同时，董宇辉的人设和口碑，也慢慢变味了。或许，被掀到桌面上的澳门葡记月饼，只是一个开始。
董宇辉也因一盒月饼，陷入是非旋涡中。
今年临近中秋节之前，董宇辉和与辉同行在直播中，售卖了一款叫作澳门葡记的流心奶黄月饼。跟董宇辉几乎相同的时间，小杨哥也在直播间叫卖了一款叫作香港美诚的月饼。
9月15日前后，小杨哥售卖的美诚月饼，被消费者爆料并非香港老字号，只是在内地售卖的普通款。就在三只羊因涉嫌“误导消费者”，被有关部门立案调查两天后，也就是9月19日，“与辉同行卖的澳门月饼在澳无门店”的话题也上了热搜。
有消费者发现，跟香港美诚月饼一样，澳门葡记月饼虽然打着“澳门”的旗号，但跟澳门关系不大。情感受到伤害的网友们认为，董宇辉跟小杨哥犯了同样的错误。一石激起千层浪，董宇辉和与辉同行的口碑，再次来到至暗时刻。
澳门葡记月饼和与辉同行很快都做出了回应，前者强调：公司有在澳门注册澳门葡记这个商标，并授权委托珠海厂商进行生产。并且提到，公司的月饼不存在任何质量和食品安全问题。
与辉同行客服则表示，公司确实售卖过这款月饼，对于相关情况客服会如实反馈给专员核查并整改。对于这款月饼是否存在质量问题，与辉同行客服强调，请消费者不必担心，选品团队都是严格把控的。
然而，按照知名打假人王海的讲述，澳门葡记月饼和与辉同行并不无辜，最受伤的还是广大消费者。事情到了这里，俨然一场罗生门。真相到底如何？
01、打假澳门葡记月饼疑云
在王海打假生涯的优先级中，澳门葡记月饼、香港美诚月饼这样的事件，并非排在最重要位置的，甚至连第二、第三、第四都谈不上。他通常将有毒、有害的产品当作打假的首选对象，直到小杨哥的美诚月饼事件发生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有这么多消费者，会被名不副实的宣传给误导。
“如果靠虚假宣传等手段做生意的企业当道，那些扎实做产品的企业就没有生存空间了。”王海并不希望“劣币驱逐良币”。起因是有网友向王海反映，葡记月饼跟美诚月饼如出一辙，并提交了一系列证据。
麦子就是向王海爆料的澳门网友。麦子今年36岁，为土生土长的澳门人。就在9月19日这一天，她专门去了一趟葡记在澳门的注册地址。注册地址在一栋叫作中福商业中心的大厦里，麦子来到对应楼层才发现，“那里只有两家公司。一家是汽车服务公司，一家是教育公司。并没有一家叫作澳门葡记的公司”。
▲澳门葡记注册地。来源/知名打假人王海提供
根据王海和麦子提供的多张照片以及材料，《财经天下》了解到，葡记在澳门并没有实际的办公场所，只是借别人的公司进行挂靠注册。从这个层面来看，“没有投入人力、物力、财力，就不能称之为监制。”这也是王海对葡记颇有微词的地方。
在多个声明和官方信息中，葡记称监制方是澳门葡记食品有限公司，也就是麦子去实地查看的注册地址。“监制叫作监督制造，它连食品生产许可证都没有，它有能力监制？”谈到此处，王海反问。
除了流心奶黄月饼包装盒上，带有醒目的“澳门葡记”四个大字外，王海还发现，一些新媒体和权威媒体发布的与葡记有关的宣传视频也有问题。《财经天下》从王海提供的视频中看到，他们在宣传葡记月饼或手信时，通常会强调“澳门排队王”“澳门断货王”等字眼。
诸如此类的宣传文案，“通常是厂家提供或经过厂家审核的。”王海熟悉其中的门道，“但实际上，除了注册地在澳门外，其他跟澳门没有渊源。”这从麦子那里得到了佐证，“在澳门没有听过葡记这个牌子，在澳门也没有门店。”这也是葡记一直以来避重就轻的点。
在小红书官方账号上，葡记曾回复网友关于门店的位置，其留言显示地址全部都在珠海管辖内。但后来，这个回复不见了。为此，《财经天下》联系了葡记月饼工厂的一名员工。对方说，产品质量没问题，都是经过第三方检测合格的。她自己也买了公司的月饼，“五仁馅还挺好吃”。
但为何与葡记有关的广告中，几乎都有“澳门断货王”等字眼？针对这个问题，另一名葡记员工避而不答，认为公司陷入舆论旋涡中的原因是：“董宇辉是个大网红，带货了葡记月饼，树大招风而已。产品完全没问题。”即便如此，在广东的美佳看来，网络上葡记月饼、葡记手信是“澳门断货王”的广告，会在某些方面造成连锁反应。
一些来游玩的北方旅客，在澳门没有买到手信，在珠海如果看到葡记手信，会以为是澳门本地品牌，便带回去和亲朋好友一起分享。“一方面消费者被蒙在鼓里，另一方面，这对澳门本土的几家知名手信店，比如钜记、英记等并不公平。”美佳气愤地告诉《财经天下》。
结合《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规定来看，“在葡记的产品包装上，明显带有误导性宣传字样，会导致消费者陷入错误认识，为‘澳门’‘老字号’等品牌溢价买单。这里不仅有监管部门对于误导性宣传应有的行政处罚措施，生产商和销售商同时应当对消费者承担相应的欺诈责任。”北京华泰律师事务所聂敏律师告诉《财经天下》。
那么，董宇辉和与辉同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从与辉同行销售葡记月饼的视频可以看到，董宇辉在带货时，除了提到“澳门葡记；黄油是进口的，有报关单”与产地之外，并没有像其他的博主，在展示葡记产品文案时出现“澳门断货王”等字眼。在王海看来，澳门注册商标不等于澳门品牌。品牌是对产品或服务的认知，得先有产品或服务，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确实，《互联网广告管理办法》第十九条第四款规定：直播营销人员以自己的名义或者形象对商品、服务作推荐、证明，构成广告代言的，应当依法承担广告代言人的责任和义务。而消费者从直播间购物也是基于对超级主播的信任。
“直播带货根据不同情况，可能涉及广告主、广告经营者或广告代言人等多重责任。不论哪种责任，前述规范均对其误导消费者的行为有规定。”聂敏律师向《财经天下》说道，“注册了商标不等于品牌有了属地性质。如果明示或暗示的宣传行为结果，是消费者普遍认为这是澳门已经有了知名度的品牌，并且有了一定规模的销售业绩，这就是误导性，涉嫌虚假宣传。”
这就意味着，葡记月饼事件对董宇辉来说，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02、单飞俩月，变化太多
到9月25日，董宇辉单飞就满两个月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有了太多太多的变化。
比如与辉同行完成工商变更，由董宇辉100%持股；比如与辉同行的财务负责人，从王杰琳换成了马楠。王杰琳在担任与辉同行财务负责人的同时，还在东方甄选关联公司东方优选北京公司担任监事。经此一变，与辉同行彻底跟东方甄选切割了。
但要说变化最大的，则是丈母娘口中的“宇辉”，他在部分网友心目中的口碑，大有“崩塌”之势。“槽点”不可谓不多。一个是对作家李娟的访谈，董宇辉的言论被外界认为“充满了爹味”。对于这个评价，董宇辉后来回应称这是对他的“赞美”。这种态度进一步激化了与网友之间的矛盾。
一个是奥运会期间参观卢浮宫，董宇辉发布了“众神归位”的文案，又引得群嘲声一片。9月12日晚，董宇辉的河北行直播，又出现了不少状况：音响设备出现了明显的问题、节目过程衔接不够紧凑、主播出现了忘词，以及动作不整齐的情况，被网友吐槽“表演稀碎”。
不过，在消费者的抱怨声面前，这些只是小巫见大巫。《财经天下》在社交平台上发现，因为购买与辉同行直播间的商品，消费者虽然吐槽的点各式各样，但都剑指一个明确的方向：产品出了问题。
杨杨今年7月在与辉同行买了红薯干，一些红薯干吃着有股子塑料味。她同时也买了别家的红薯干，吃起来并没有问题。杨杨向《财经天下》回忆道：“这次购物体验令我很失望，本来是信任董宇辉买的。”
杜飞则是在今年9月初，买了0—10度莜面鱼鱼。到货后杜飞才发现，没有放冰降温。他气愤地去找商家，对方居然说：“没事儿，常温也不会坏。”杜飞向《财经天下》抱怨道，“大热天谁敢吃啊！商家说不满意可以退货退款，我就毫不犹豫地退走了。”但问题是：“这样的退货，会被发给别人吗？”
妖妖一直是董宇辉的粉丝，觉得他挺有才华，但自从在与辉同行的新疆专场直播间买过东西后，“就祛魅了”“有才和经商是两码事，品控并不严格”。董宇辉和与辉同行的口碑，为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妖妖看来，东方甄选时代的董宇辉，是一个普通打工仔。而在与辉同行，他是老板。当董宇辉站到了俞敏洪的位置后，“董宇辉做什么，普通打工人很难再与之共情。”也因此，董宇辉的一言一行，会被外界无限放大。
更何况，自从成为与辉同行大BOSS后，就连董宇辉自己都说过，他忙得没有生活。董宇辉忙着管理170人的团队，忙着琢磨如何将公司打造得更好。各种忙忙碌碌下，董宇辉很难有时间去充实自己，去精心打磨小作文。毕竟，此时，也没有东方甄选小编团队的锦上添花了。
这从董宇辉单飞后的直播表现可以窥知一二。妖妖不记得从何时起，“董宇辉卖东西，都会问工作人员，这是啥那是啥，看起来并不了解产品。这跟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看过几次董宇辉直播的妖妖向《财经天下》回忆道。
而从公司层面来看，170人的团队，能否撑得好现在的大摊子？也得打问号。
与辉同行带货的类目，遍布了服饰、美妆、3C产品、食品、图书、化妆品等十多个类目。然而，与带货类目多和销售额高不成正比的，是与辉同行的人员配比。以食品类招商团队架构为例，一名曾跟与辉同行打过交道的人士告诉《财经天下》，分为日播和专场两个团队，每个团队两个人，专场每月1—2次。
在外界看来，与辉同行独立了，但又似乎很难彻底独立。至少，在直播间呈现出的商品，没有太大的明显改变。多位供应商曾给出相似的看法：在直播调性、选品风格等方面，都复刻了东方甄选，还没能突出与辉同行的特色和标签，“没有自己的供应链，选品没有差异化。很大一部分是直接来自抖音的选品池。”一名供应商曾向《北京商报》透露。
或许是意识到人员和供应链的薄弱，与辉同行从8月开始大量招募品类运营、主播等岗位。《北京商报》还报道称，与辉同行曾试图“挖角”东方甄选商家资源。但找到能用、好用的人才以及靠谱的资源，又谈何容易？
03、电商圈地位依然稳固
即便口碑下滑明显，也并不妨碍大多数丈母娘对董宇辉的喜爱，也暂时没法动摇董宇辉在电商圈的地位。
实际上，自从官宣与东方甄选“分手”至今，从直播带货数据、粉丝数量来看，董宇辉依旧是直播带货界的顶流售货员，第三方数据显示，7月25日至8月25日期间，与辉同行30天销售额约7亿元。
灰豚数据显示，截至9月18日，董宇辉抖音个人账号涨粉51.7万，“与辉同行”账号涨粉165.7万，目前粉丝2300多万。对比来看，东方甄选主账号掉粉24.3万。业内预测称，如果按照现在的涨粉速度，“与辉同行”有望在12月底超过东方甄选的粉丝量。
也正是这两千多万的“丈母娘”，将与辉同行送上了2024年年度卓越作者这个位置。从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可以看到，在盛典上，董宇辉不仅坐在第一排的C位上，他身边还坐着抖音电商总裁魏雯雯。
魏雯雯上台发言时，特意提起董宇辉所在的“与辉同行”，盛赞与辉同行做到了内容和交易的“双赢”。而内容和交易兼顾的运营模式，恰好就是抖音电商最推崇的一种运营方式，也是未来将会大力提倡的一种运营方式。此时此刻，对董宇辉和与辉同行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去年9月9日，获得卓越个人奖的，是三只羊网络的小杨哥。短短一年后的今天，小杨哥便风雨满楼。“小杨哥的火爆，与抖音大力扶持白牌、流量倾斜有很大关系。”一位直播行业资深人士曾告诉《财经天下》。
抖音另一个大力扶持的对象，便是董宇辉和与辉同行。毕竟，董宇辉通过知识带货的直播风格和内容，吸引大量粉丝的同时，还带动了抖音直播带货的生态链发展。对于董宇辉和与辉同行，抖音是拉满了期待值的。
今年3月，与辉同行还没单飞时，董宇辉就在直播中透露，抖音的团队找他开了一下午会，向与辉同行提出了很多发展思路和期望，尤其是希望与辉同行发展再快些。如今，小杨哥和三只羊网络的式微，对董宇辉和与辉同行来说，反而是加速的好机会。
不过，这里也暗藏不少隐忧。如今，与辉同行发展是快了，但欲速则不达，比如选品、供应链等问题频出。也正是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声中，与辉同行9月的带货成绩并不理想。以9月12日河北行的直播带货成绩为例，当天的GMV为3900万，这与之前的成绩相比下降了不少。
要知道，与辉同行8月在新疆的专场直播，两天的总销售额超过1亿元。当然，这一场直播并不能窥见全貌。《财经天下》了解到，与辉同行拟9月下旬在陕西举办专场直播活动，形式依然是“文旅+”直播宣传推广形式，向观众推介陕西美景、美食，介绍陕西好物等。
陕西电商人士孙彦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中，他负责组织企业报名陕西直播专场，“报名的企业多不多现在没公布，企业正处在送样阶段。”《财经天下》从一名接近陕西文旅厅的人士处了解到，这一次陕西专场，是董宇辉方主动联系，“什么时候来陕西，什么时候弄，他们有自己的工作和时间安排”。
陕西直播专场，对董宇辉意义重大，他正是从陕西省渭南市潼关县农村走出去的。如何吸取河北专场的教训，是董宇辉眼下要干的大事。而让消费者买到满意的商品，是董宇辉要长期思考的大事。毕竟，消费者就是衣食父母，其中并不单单指“丈母娘”。
即便董宇辉从东方甄选离职，算下来有3.58亿元的分手费，其中包括与辉同行的利润分成、俞敏洪为其支付的7658万元，用于收购与辉同行股权的资金。不过，也有专业人士开始“帮”董宇辉“算账了”，比如零售电商行业专家庄帅。
他在一则微博中称，东方甄选的股东交流会说与辉同行一共是2.8亿元的纯利润，其中1.4亿元已经打到董宇辉的个人账户，还有1.4亿元在与辉同行的公司账户。按照一个员工2万月薪计算，200人一个月就是400万元的人工成本，一年4800万元。加上办公室租金等其他运营成本算1000万元左右，一年总成本不低于6000万元，1.4亿元也就够花两年。
如此看来，留给董宇辉的时间不多了。
（文中人物麦子、孙彦、美佳、杨杨、杜飞、妖妖为化名）
（作者 |易浠，编辑 |吴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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