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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

2024年9月21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著名的老戏骨李滨女士不幸去世,享年95岁。

李滨是最早的一批北京人艺演员,在《龙须沟》《茶馆》《关汉卿》《骆驼祥子》《狂人日记》等话剧中有过精彩出演。

离休后,李滨参演了《编辑部的故事》《甲方乙方》《卡拉是条狗》《建国大业》《爱情麻辣烫》《飞越老人院》等一系列影视剧。

李滨1961年就离婚了,前夫周林杰是舞美设计,两人生下了两个儿子。

离婚后李滨一直没有再婚,独自抚养两个儿子。漫长的63年里,她一直单身,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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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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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岁的李滨参演《狂人日记》)

李滨去世的消息,得到了李默然的儿子李龙吟的证实。李龙吟是著名的演员、编剧、作家,他与李滨合演过话剧《狂人日记》。

几十年来,李龙吟一直与李滨保持联系。李滨离世后,李龙吟撰文《九姑娘走好》,来怀念天堂里的这位老友。

李滨1929年出生于哈尔滨,父亲在北洋政府任职。李滨出生3个多月后,随父母迁居北平。

李滨共有兄弟姐妹7人,哥哥李德伦是著名指挥家,被誉为“中国交响乐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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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伦(1917年6月6日—2001年10月19日))

李滨的姐姐黎频原名李菊萍,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员,姐妹俩同事一辈子,合作了《茶馆》《龙须沟》等话剧。

1987年老版电视剧《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就是由黎频配音的。

李滨6岁时正赶上“一二·九”运动爆发,她的哥哥姐姐参加了进步组织牺盟会。

受哥哥姐姐的影响,李滨小小年纪就唱当年流行的革命歌曲《救亡进行曲》:工农兵学商,一齐来救亡。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走出工厂田庄课堂,到前线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

1946年,李滨的父亲不幸因病离世,寡母拉扯她和弟弟妹妹艰难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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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李滨)

当时李滨在北平一所私立中学读书,由于各科成绩优秀,学校不仅减免了她的全部学费,每学期还奖励她两袋面粉。

每次李滨将两袋面粉背回家时,母亲和弟弟妹妹就会兴奋地围上来。

弟弟妹妹拍着巴掌又蹦又跳:有烙饼吃了,有面条吃了。这时李滨和母亲眼里就会涌出泪水。

1946年12月24日晚上,北京大学先修班女生沈崇去看电影途经东单,被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伍长皮尔逊等两人,劫持到东单操场实施强奸。

北大女生被强奸的事件曝光后,北平、天津、上海乃至全国各地爆发了由50多万学生相继参加的抗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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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崇事件”发生后,1946年12月30日,数千名学生在北平举行联合示威游行)

1946年12月30日,数千名学生在北平举行联合示威游行,时间长达3个多小时。

“沈崇事件”让李滨痛恨国民政府的腐败懦弱,准备去解放区投奔哥哥姐姐,追随革命。

但母亲流着眼泪对李滨说:你走了,我和你弟弟妹妹怎么办?妈妈一双小脚,拎桶水都吃力。如此一来,李滨只得留在北平,继续在私立学校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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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她参加了学校的进步组织读书会,组织进步学生进行绝食、罢课,反对国民党内战。

1947年,李滨被学校开除了。在进步学生的帮助下,李滨进入北平一所护士学校读书,继续参加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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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解放前的北平)

当时北平笼罩白色恐怖,李滨秘密加入了北京民主学生联盟会。

上级部门派联络人黎光来北平开展工作,李滨被安排与黎光假扮情侣,两人为北平的和平解放做了大量的工作。

1949年1月,李滨参加了解放军四野文工团,开始系统地学习文艺表演。

几个月后部队南下,李滨患上了肺结核,便留在了北平。她与进步文艺组织“同乐会”的成员一起刻蜡版、发传单,参加各种革命宣传活动。

李滨还参加腰鼓队,一边唱一边跳,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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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当年参加腰鼓队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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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杨尚昆与夫人李伯钊在山西武乡)

1950年元旦,无产阶级革命家杨尚昆的夫人李伯钊,受党中央委托,在同乐会的基础场筹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李滨在《兄妹开荒》《春华秋实》等短剧中扮演重要角色。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成立后,李滨成为最早的一批演员。

1950年11月,一场瘟疫在全国蔓延,李滨与同事上街宣传防疫知识,一天工作10多个小时。结果李滨的嗓子喊坏了,被迫在医院接受了手术。

术后李滨的嗓音变粗了,她一度很沮丧,认为声音失去了从前的甜美。哪知歪打正着,这给李滨带来了新的人生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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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排演话剧《莫斯科性格》,饰演女秘书的演员过分紧张,在台上说不出完整的台词,导演试着让李滨救场。

结果李滨的嗓音高亢浑厚,导演和领导很满意。从此,李滨正式开始了话剧表演生涯。

就在1953年,北京人艺首排话剧《龙须沟》,李滨在剧中饰演“王二春”。

当时,李滨与同事为了体验生活,住在老百姓家里。下雨的时候,臭水沟里的污水流进院子里,臭气熏天,地面和窗台上爬满了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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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的单位)

6月底,《龙须沟》剧组最终确定演员,李滨和其他3位同事落选了,这让她很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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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抗美援朝已经爆发了,李滨的几位同事去了朝鲜前线;加上饰演“王二春”的演员李小兰怀孕了,两次晕倒在排练场上。

导演便让李滨顶替李小兰饰演“王二春”。3天后,老舍与北京人艺的领导来审查排演情况,由于李滨只有3天时间与同事合练,老舍觉得李滨的台词比较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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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

在这种情况下,导演又将李小兰换回来了。谁知开演前,李小兰的身体又吃不消了,导演再次让李滨顶上。

北京市对《龙须沟》这部话剧相当重视,将首演定在1953年11月13日。

当时剧院的条件简陋,观众和后台各有一个大火炉。李滨和演员穿着单衣在台上表演,还有瓢泼大雨浇在身上的场面,他们冻得瑟瑟发抖。

《龙须沟》首演非常成功,从此红遍全国文艺界,被载入话剧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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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11月13日,北京人艺首演《龙须沟》)

话剧《龙须沟》让李滨小有名气,老舍先生连看4遍,亲切地称李滨为“二姑娘”。

上世纪50年代初,李滨结婚了,丈夫名叫周林杰,是北京人艺的舞美设计。婚后,李滨与丈夫生下了两个儿子。

由于李滨和丈夫工作忙,他们将两个儿子寄养在北京一个亲戚家里,夫妻俩每月各从工资里拿出30元,作为儿子的抚养费。

1952年,李滨出演话剧《仙笛》,又被苏联专家换下了。随后李滨被调往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做青年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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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仙笛》剧照,该剧是北京人艺的经典作品)

1957年,反右开始了。由于李滨的父亲曾在北洋政府任职,她被取消了登台的权利,被逼在家里写各种检查。

因为李滨,丈夫跟着受牵连,夫妻俩整天惶恐不安,隔阂也由此滋生了。

不久有人要拉李滨出去批斗,剧院的领导出面保护了她。谁知几个月后,李滨的一位中学同学出了问题,李滨又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

从此李滨的灾难开始了,北京人艺开始批判李滨,她的大字报满天飞,还有人写各种揭发信,给李滨编织莫须有的罪名,李滨在单位被孤立了,没有人敢与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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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11月,李滨与丈夫被调往哈尔滨话剧院工作。当时该院在排演话剧《青春之歌》,李滨见演员的服装与时代不符,便毛遂自荐给剧组当服装设计。

《青春之歌》的导演了解到李滨早年参加过革命,便让她饰演“林道静”。

话剧《青春之歌》,给哈尔滨话剧院带来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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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剧院拉帮结派很严重,关系相当复杂,哪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小事就会遭殃。饱受折磨的李滨害怕搅入是非中,便主动离开舞台,在哈尔滨话剧院当台词老师。

1960年,单位派李滨到北京宣传话剧《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李滨与北京文化部门比较熟悉,多家媒体对《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作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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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瑞卿(1906年5月31日—1978年8月3日)是李滨事业上的贵人)

不久,《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来北京演出,李滨偶然遇到了公安部部长罗瑞卿。

李滨在文工团当兵时,见过首长罗瑞卿,于是她大胆给罗部长写了一封信,表达了重返北京人艺的愿望。

6天后,李滨就接到了北京人艺的正式调函,与丈夫一起回到了北京。

1961年,因为性格不合,及各种生活琐事纷扰,李滨与周林杰离婚了。

离异后,李滨依然将两个儿子托付给北京的亲戚照顾。两人离婚时说好共同抚养一双儿子,但周林杰却不给儿子打每月30元的抚养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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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李滨舞台照)

这样一来,李滨只得每月给儿子打60元抚养费,而当时李滨每月工资才80多元。

周林杰离婚后又再婚了,而李滨带着两个儿子始终单身一人。她一个人抚养两个儿子,承受着经济、体力等方方面面的压力。

李滨的经济一直很紧张,幸亏哥哥姐姐不时给予接济。

因为带着两个儿子,李滨再婚变得非常困难,有异性喜欢她,可嫌她有两个儿子。

李滨知道,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再婚,幸福的几率很低,因此李滨作好了孤身到老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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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

重回北京人艺后,李滨相继出演了《布谷鸟又叫了》《智取威虎山》《骆驼祥子》《关汉卿》等多部话剧。

其中她在话剧《茶馆》中饰演的“康大力”,是舞台上的经典角色。

1966年,特殊年代开始了,全国都在排演话剧《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李滨却在北京人艺负责宣传工作。

整整10年,李滨没有再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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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李滨在北京人艺排演话剧《红白喜事》时,不慎将两个手臂摔断了。治疗大半年后,李滨的双臂才得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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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李滨办理了离休手续。同年李滨为老版电视剧《四世同堂》配音后,引起了一些导演和制片人的注意。

于是离休后的李滨开始进入影视圈拍戏。几十年里,她相继参演了《顽主》《编辑部的故事》《甲方乙方》《爱情麻辣烫》《我的父亲母亲》《重案六组》《卡拉是条狗》《梅兰芳》《张小五的春天》《飞越老人院》等一系列影视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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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甲方乙方》剧照)

虽然李滨出演的都是小角色,但她将小角色演得生动感人,哪怕只有一个镜头,李滨也要让角色呈现不一样的特征。

在电影《一轮明月》中,李滨饰演一位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农村老太太。导演张洋让李滨坐在院子里打盹就行了,但李滨自己设计了一个情节:一边晒太阳,一边勾塑料茶杯套,体现了农村老太太的勤快。

导演很认可李滨添加的这个情节,当场表扬了她。

2022年,李滨93岁时还参演了电影《海的尽头是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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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李滨)

李滨与前夫的两个儿子早已结婚成家了,都在北京生活,两个儿子又为李滨生下了两个孙子。

逢年过节,儿子会带着家人过来与李滨团聚。

李滨离婚后一直一个人生活,她与两个儿子分开住。很多人将李滨的单身生活想得很悲催,其实李滨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

她喜欢西式早餐,早晨一杯咖啡、一枚鸡蛋,外加一个涂抹果酱的烤面包,这种西式早餐她吃了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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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李滨生活很精致)

李滨在家里读书看报,做智力游戏,坚持锻炼思维。

她在家里做饭,养花养草。李滨还经常吃小油菜、胡萝卜,以补充维生素。

2022年8月,李滨参加北京电视台的养生栏目《活过100岁》。当时已经93岁的李滨精神矍铄,耳聪目明,气色很好,她很有信心地表示:我一定要活过10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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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

然而两年之后的2024年9月21日,李滨还是不幸去世了,享年95岁。

李滨离婚后单身63年,虽然她乐观开朗,但一个女人抚养两个儿子,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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