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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秋天的黄昏,周一帆站在阿尔坎达拉大桥上,感受着托雷多古城苍茫的日落。两个月前,他忽然辞掉他做了两年的摄影助理的工作,拿了所有的积蓄开始到处旅行。日子一成不变地单薄着,镜头里变换的面孔不足以温暖他躁动的心。

一回头,周一帆便看到YUKI,静静地站在桥的另一端。微风起伏,长发飞扬。她安静得就像一尊雕像,只是她眼神里的一汪平静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淡淡忧伤。

那时的YUKI刚刚失恋。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在一个月前认识了另一个女人,于是毫不吝惜地舍弃了他们三年的感情。

分手时,他看着她说道:“你就不能为我掉一滴眼泪吗,连分手的时候你都不能?”

倔强的YUKI转身而去,眼角干干的。她想,这个见异思迁的家伙,我为什么要哭给他看?只是那天回家后,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没过几天,那个男人又回头找他,说还是觉得和她一起幸福。YUKI大笑一阵,把他赶了出去。

那个男人说:“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硬呢?”

其实不是YUKI心肠硬,是因为害怕再受到伤害,所以才把最无情更坚硬的一面指向他。

电台里放着一首歌,陈司翰的《爱情主义》,“我们爱情停止的冬季,想了好久为了寻找平静,我一个人到许多城市旅行。”于是第二天YUKI就请了年假,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飞到了西班牙。

周一帆被眼前的YUKI吸引住了,于是请她做模特。他说他是摄影师,来旅行是为了寻找灵感,想拍出更好的照片。他还说这些照片将来会登在杂志上。

YUKI说:“那一定要付给我一部分酬劳。”

周一帆拿出通讯薄。“好,你留个地址。”

YUKI犹豫片刻,答应了。她认为周一帆是不会找他的,像旅途中所有的擦肩而过一样,转过身便各奔东西。所以,她没有留下真实姓名,连地址都是错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缘,天涯海角总会再见。她向来相信缘分。

在马德里的最后一天,他们一起逛遍了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广场。周一帆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有时候YUKI很害怕面对他,他的眼神能望到心里,让人无处躲藏。可是周一帆却始终猜不到YUKI的真实身份。

YUKI说:“我来看三毛,万水千山走遍的三毛,她的爱人属于这个城市。”

“也许你也会在这个城市里遇到你的爱人,那个人也许就是我啊。”

“你?”YUKI笑,“如果我们再次相遇,我会考虑。”

在普拉多大街的树荫下,他们握手道别。周一帆心里竟然有些不舍。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虽然不确定是爱,但他也知道,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听她说话,看她微笑。他本是多情的人,却从来没有认真谈过一场恋爱,一把年纪了还在等待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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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

周一帆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奔走。还是一样的天,只是心情换了。他连流于YUKI曾经提到过的那些地方,地铁站,王府井大街,古老的四合院。他想象就有一天在大街上突然遇见YUKI,他叫她的名字,而她一脸惊喜。

所有的人都以为周一帆疯了,包括他自己。他觉得很奇怪,在感情里,他向来处于主宰地位,这次怎么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魂萦梦牵呢?可是他差点就去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了。

有人问:“你小子是不是路过哪个山头的时候,遇见山中的狐仙了?被迷成这样。”

YUKI也许真是狐仙,在那个苍茫的落日下,对他下了蛊,让他不能自已,思念至今。

在西班牙拍的那组照片被登在很多旅游杂志上,包括YUKI的身影。

又有人说:“周一帆你爱上她了,只有爱了,才能拍出那样生动的照片。”

他哑然。也许是吧,只是他没办法如约支付YUKI酬劳。她留的那个地址是错的,甚至,他连她的中文名字都不知道。

周一帆始终抱着一线希望,YUKI看到那些照片会主动来找他。可是一直到很久之后,她都没有出现。或者,她并没有看到那些照片,或者,她早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了呢?如果不是,那上天为什么那么吝啬,连一面之缘都不肯施舍。

思念一个人是自我折磨的过程,周一帆只好借酒消愁。他常常和朋友去泡吧,想在那形形色色的女子中找一条出路。只可惜,那里面仍然没有他要找的人。

渐渐的,周一帆对摄影提不起精神来。在西班牙的那组照片,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热情,而之后,他再也拍不出那样好的照片。

秋天的进时候,周一帆又去了一趟西班牙。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日落,只是他一个人欣赏,不免有些黯然。再次走过曾经的街道,他越发怀念YUKI。

站在阿尔坎达大桥上,周一帆拿出一枚硬币,闭上眼睛祈祷。“神啊,如果你听到我的祈祷,请告诉我,她在哪里。”然后,他把硬币抛入河中。

相亲

二十八岁的时候,周一帆在电视台附近开了一家影楼。生日一过,周一帆的母亲就开始张罗他的终身大事。母亲常常在他面前说谁谁谁又结婚了,谁谁谁又生了个胖小子,可自己儿子还不考虑婚姻大事。好让父母早日弄孙为乐。最后话归主题,隔壁的阿姨又介绍了一个女孩,逼着他周末去相亲。

周一帆虽然很不乐意,但又不忍伤父母的心,只好勉为其难。去就去吧,顺便可以看看不同女人的不同风貌,如果机缘巧合,也许会遇见YUKI。好多次他都不自觉地将对方与YUKI作比较,而后失望而归。只是母亲那一亲不好交行,每次都要编一堆借口。

第一次打电话向来是周一帆最痛苦的时候,他斟酌着如何开场。“你好,请问是凌雪小姐吗?我是周一帆,我们周末在哪里见个面呢?”

“我是要和你见面的人,不过我不叫凌雪,我是顾筱莜。”

居然这种错误也会犯?电话那端的人果断地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就挂了电话。周一帆怔了怔。

周末下午四点,周一帆在蓝调见到顾筱莜,她正优雅地喝着咖啡。

“坦白地说,你本该和凌雪见面,可是她没心情相亲,所以就换我来了。”

“你喜欢相亲?”周一帆问。

“我喜欢看风景,每个男人都是一个风景。反正大家就是见见面说说话,我这也是为凌雪两肋插刀。”

周一帆莫名地对这个女子有了好感,她可以做朋友,应该是可以做那种无话不谈的异性朋友。

见过面后,顾筱莜不断给周一帆打电话,约他出去。两人就这样开始约会。

周一帆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总之和爱情有一点出入,大概症结在YUKI那里,他的办公室里还放着YUKI的照片,而且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到她的念头。

朋友劝他说,每个男人心底都要藏着一个影子,心才不觉得空,也不会对爱情感到失望。

难道YUKI注定只能是他心里的影子吗?周一帆不甘心。可是北京那么小,他们却真的一次都没人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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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

周一帆从来不让顾筱莜进他的办公室,理由是不想让她弄乱那些成堆的照片。其实他只是不想让顾筱莜看到照片上妩媚的YUKI,那是他内心一个温情的角落。

顾筱莜明白,快三十岁的男人,怎么着都会有点故事。周一帆曾说自己是《阿飞正传》里的那种鸟,一直飞,不肯着地。她没有追问,她相信,首先要温暖他的心,才能让他渐渐忘掉过去。她也不逼周一帆去见她的朋友,她知道,他还没准备好。

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周一帆的家庭发生变故。母亲挂着呼吸机,手指颤抖地指向顾筱莜。

顾筱莜抱着周一帆哭得两眼通红。她说:“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

周一帆沉默一会,说:“那,我们结婚吧。我也不想再飞了。”

顾筱莜温柔地偎在他怀里,没有啃声。

既然打算落巢,那就得将过去的一切埋葬。周一帆将YUKI的照片收起来,锁进抽屉。然后一心一意地和顾筱莜见家长朋友,筹备结婚用品。

一周之后的一个中午,顾筱莜说要介绍她的好朋友给周一帆认识,就是那个本该和周一帆相亲的凌雪。她说凌雪就在影楼附近的电视台工作,以前看他老是不冷不热,所以没打算介绍给他认识。她还说凌雪一直地等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却让她甘心等待了两年多的人。

顾筱莜在电话里问凌雪:“你不会后悔错过这样一个人吧?说不定他正是你要等的人呢。”

周一帆懊恼地看她一眼,她正对着他做鬼脸。

在和顾筱莜第一次见面的蓝调,周一帆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女子,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周一帆没有想到,他和YUKI会在这里重逢,而他旁边是他的未婚妻。

顾筱莜领着周一帆向YUKI走去,她的眼睛里堆满幸福的笑意。她说:“这是周一帆,我的准老公。这是凌雪,也可以叫她YUKI,是我最好的姐妹。”

周一帆和YUKI对望一眼,他从她眼里看到错愕。

原来世界很小,两个人一直都在身边,可惜从来没有遇见。终于再次遇见,却必须要开始学着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