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文章《十多年后,我从下岗父亲的话中了解了什么是“党不会忘了你”》中提到,我父亲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那场全国性下岗潮中“光荣下岗”,曾经的明星工厂也最终倒闭,让人扼腕叹息。而今,全国性的裁员潮又一次席卷全国,让国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寒意,历史仿佛又一次重写,可在我看来,这两次失业潮有着很大不同。
上世纪90年代末,下岗潮的原因在于国有企业管理效率和理念难以适应改革开放的需求,随着外企和民企的崛起,国企面临着激烈的市场竞争,亏损面不断扩大。另外,国有企业的腐败也是难以言状,我依稀记得父亲的工厂,工人们上下班都要从工厂里“顺走”生产材料,何况那些富得流油的管理层。
在经历着下岗阵痛后,国家大力发展民营企业和外国企业,这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下岗职工只要不是太懒太笨,基本还是能找到糊口营生的。加上国家经过谈判积极加入WTO,吸引了大量外资,我所在城市的开发区甚至开满了外国top企业,被誉为“神州第一开发区”。
这一波下岗大潮虽然席卷全国,但是在政府积极引导国有企业改革和民营企业发展,外加引入国外先进企业和技术,从结果上看,最终让我们渡过了那一次危机。
然而这一次失业潮的情况,要比当年复杂得多。
首先,关于社会经济背景
上世纪90年代末的下岗潮和本轮的失业潮都发生在经济转型期。90年代末是落后的国有企业体制,面临激烈竞争而忍痛下手,是淘汰落后产能。而现在是经济结构转型,我们主动刺破房地产泡沫,替代产业尚未支撑起来,改革进入“阵痛期”,多长时间见效,恐怕一眼望不到头。
失业的焦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尤其与上轮下岗潮不同的是,下岗的都是低收入的工人,再就业起来没有太大障碍,而本轮失业潮,很多都是高知高收入人群,转型起来尤为困难。
其次,外部环境
90年代末我国经济尚在崛起初期,虽然发生过南联盟大使馆被炸事件,但整体上外部环境相对宽松,国外对我国投资持续加大,我们的对外贸易也蒸蒸日上。彼时一部美国大片《2012》,就曾把中国称为世界工厂,“诺亚方舟”也只有中国才能完成建造,这在当时一点也不夸张。
而本轮失业潮是美国逆全球化思潮引发的中国贸易摩擦、地缘政治等复杂因素背景下导致的。美国为遏制中国崛起,联合日欧发达国家鼓励产业回流,对出口产品加征关税和限制性贸易保护措施,导致国外资本陆续撤出中国,空出的岗位又无有效填补。
俄乌战争中,我国的中立态度又使西方国家认为是支持俄罗斯发起的特别战争,制裁了我国许多科技出口型企业,甚至制裁许多军工背景的大学生留学,这对本轮失业潮无疑产生了更广泛、更深远的影响。
最后,产业政策调整
国家近几年对房地产、教培、互联网等行业做出了重大调控,可谓重拳出击。
房地产连续经历几轮调控后,最终出台了三道红线,规模房企最终全部服服帖帖,暴雷企业都是昔日top系列,连房企优等生“万科”也不例外,从业人员距高峰期已不足两成,趋势还在向下,上下游企业更是哀嚎遍野,离开行业后的人员转型普遍成功率较低。
教培行业禁止融资上市,又出台双减政策。教培机构一夜之间鸡飞蛋打,被高薪引诱放弃公办教师资格的从业人员从此离开。家长们却发现,给孩子补课的成本又增加了。
互联网企业在经历一系列高光时刻后也陆续遭到打压调查,头部企业纷纷向“社会输送人才”。
然而经历了这一系列毁灭性打击后,教培行业迎来全面解禁,房地产甚至从icu被抬了出来轮番抢救,或许类似的拨乱反正还会陆续发生,只是离开的人恐怕回不来了。行业兴衰只是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两次失业潮最大的不同,我认为更是人们的心理预期,上一次失业,工人们下岗再就业或许只是把工厂当家的一种不舍。这一次,除了看国家如何调整,还要看身在其中的人,自己多想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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