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近日来,各种关于大学教师劳损、殒命的信息层出不穷。面对这种现象,很多知名学者也发表了对非升即走等考核与管理制度的意见,认为大学老师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压力巨大的状态之中。
在种种倾诉、反思与吐槽的声音中,很多同行及其他行业的“打工人”对大学老师的遭遇纷纷表示认同与无奈。
但在网络的世界里,总有人或是哗众取宠,或是标新立异,或是心理扭曲,或是自我中心,认为大学老师的工作和待遇已经不错了,而且这些年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很多基层工作都很辛苦,凭什么总是大学老师在喊累?
难道是无病呻吟,文人矫情?抑或倚马千言,能言善辩?身心俱疲的大学老师在他们眼里,反倒成了“会哭的孩子”,总能博取同情和关注,他们自己则因人微言轻,拙嘴笨腮而被忽视了。
PART01
他们说,大学老师不算累!
对大学老师“不算累”的这一判定或误解,是有着多方面的表现的。
第一,高学历并不稀奇,其他人更辛苦。
如果说高等教育精英化时期的高学历人才还能被称为天之骄子的话,那么在大学生“烂大街”的普及化时代,对高学历人才的“祛魅”已经完成了。
也就是说,学历普遍贬值,轻松而高福利的学历时代已经过去了。在高校以外,有大量的本科生、研究生从事着各种工作,还有认识到学历贬值的基层体力劳动者们。
在部分人看来,大学老师不能因为自己学历高就可以有“特权”,社会上高学历的大有人在,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抱怨,工作甚至比他们还要辛苦,所以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第二,哪个工作都很卷,其他人更劳累。
在为大学教师发声的各种表述中,很多人列举了大学老师需要处理的日常事项:要搞教学,要做科研,要指导学生,要参加社会服务活动,等等。诸如此类,以一连串的工作日程表内容“倾吐”了大学老师的胸中“苦水”。
但是,在很多打工人看来,每一行的工作都很卷、都很累:外卖小哥风雨兼程、猛拼时间;工地师傅汗流浃背、没有假期;地里农民寒来暑往、腰酸背痛;写字楼的社畜加班加点、面临裁员……
而且,在他们眼里,浮现出大学老师工作的另一面:有课上课,没课回家,此一大福利;待遇优厚,寒暑假期,此二大福利;能躺能争,随心所欲,此三大福利;工作稳定,旱涝保收,此四大福利;能混日子,优哉游哉,此五大福利……
于是,他们很不解地表示:我们脚上沾着泥,手上沾着灰,头上顶着烈日,脸上流着汗水,月月996的节奏,天天担心被开除,你们大学老师还埋怨什么呢?
第三,文人多巧舌如簧,其他人不会说。
在写作与表达方面,大学老师能进第一梯队。缜密的思维与流畅的叙述让他们的遭遇跃然纸上,轻松10万+,引发广泛同情。
在有的人看来,各行各业的打工人都很辛苦,只是没有那些“知识分子”更善言辞,更会表达。当大学老师们把自己的心酸公之于众,就会有大量的回应与关注将他们的遭遇与诉求传播开来,形成一种他们的苦累无以复加的情状。
于是,大学老师就会被“看到”。在有些人看来,这并非是大学老师真的有多累,而是他们会“包装”,会“讲故事”。总之,他们认为这是话语权及其技术的优势,而非大学老师比他们还“惨”。
PART02
只能说,大学老师的累你们不懂
很多质疑大学老师过劳的言论,都是站在圈外的立场发表的。一旦我们进入到大学老师这一群体内部,我们就知道了他们有多累了,而且这样的累是外人所无法感同身受的。
就像很多人无法理解博士生为何会轻生一样,那个过程中的苦闷与压抑是别人所不能想象的。只要你读一个真正的博士,你未必会接受,但肯定能理解那些极端的行为。
第一,最高的学历,不一样的期待。
诚然,我们不能否认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张与高学历的贬值,这种现实状况在高校从业人员中也已经有所体现,大学老师也在卷学历,卷到最高,卷到海外,也许将来还会卷到太空。
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高校所汇聚的是大部分学历最高的人,社会上确实有很多大学生、硕士生,以及部分博士生,但这在以博士为从业人员主体的高校面前,真的不够看。
总有人说:你是博士,那我还是硕士呢,咱们也算差不多。
不好意思,真不是差不多,是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级别。我可以负责地、不客气地说,就毕业难度和能力水平而言,在非水博面前,硕士和小学生没有太大区别。
硕士基本都能按期毕业,博士则大部分延期。自我读博以来,我感觉自己是能够指导硕士的,也参与过指导硕士,但我时刻担心自己无法博士毕业。
因此,还是不要把拥有最高学历的大学老师简单地与大学生、研究生混为一谈为好。在获取了难度极高的学位之后,大学老师的期待值理所当然地要高一些,要求的回报理所当然地要多一些,重复性的无意义劳动理所当然地要少一些,虽然现在这种待遇优势正在逐渐被削弱。
第二,最难的活动,不一样的水平。
很多大学老师很可能确实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成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工作与很多机械性、程序性的工作一样。事实上,这些人中最优秀的那部分是为人类探索未知的,其他的大多数也在后面做着创造性的工作。
哪怕只是微创新,其所耗费的心力也绝非一般工作所能比的。
这世上的工作,最难的就是创造、创新。企业组织程式化的流水线、行政单位垂直的序列表……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工作也需要创新,但就其程度与深度而言,学术活动绝对是最耗费身心与脑力的。
那个过程,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叫做:巧妇要为无米之炊。
按部就班的累,远不如“无中生有”的苦。
说一句意气的话,那些说大学老师轻松而无成绩的人。我斗胆问一句:换一下工作,你们能干吗?我再斗胆猜测一下:大学老师大概率可以做一做你们的工作,而大学老师的工作你们决计做不来!这就是“向下兼容”的含金量,也是“累”率更高的证明。
至于那些认为大学老师工作轻松的,或者是你们不太了解近年的现实生态,或许是基于主观的个别认知而扩散到了所有教师头上。可以比较肯定地说:大学老师这份工作,现在不仅不轻松,而且压力巨大,性价比越来越低。如果你说的是无欲无求的“二代”来大学谋个差事,那另当别论了。
第三,最直的话语,不相同的风格。
大学老师不同于很多民众,多少还沿袭着传统士人的丝缕气脉,以敢于表达、善于求索为群体惯习。尽管现在社会上对大学老师、专家的评判颇多负面,但这也不影响这个群体的求真基因、求善理想与求美境界。
所以,秉笔直言尽显书生意气,一吐块垒狂放万丈豪情。批判也好,牢骚也罢;为稻粱谋也好,为理想争也罢;为一己求取也好,为众人呼号也罢,终究是有理有据,求其臻于完善。
平心而论,知识分子何止为自己发声,很多人也关心国运民生,以报效社会、经世济民的情怀来树立自己的功、德、言。难不成,直抒胸臆、学以致用还成了错吗?显然不是。与其争辩大学老师是否“爱哭会哭”,倒不如分析分析人家说的东西到底对不对、合不合理。
PART03
要信任与善待大学老师
我们大可不必“神化”这个群体,也不能“丑化”和“矮化”这群志士。大学老师的风貌,永远是这个国家与民族精神高度的重要标志。
第一,突破局限,和而不同。
网络上的恶语相加,社交中的冷漠隔阂,都在于不同圈子、不同个体之间过于强调自我视角、过于依赖主观定见。
有人过得不如意,无论是出于羡慕嫉妒的心理,还是出于愤懑烦躁的心情,总是对比自己地位高、生活好的人怀揣恶意、肆意评断,大学老师就是典型的被“攻击对象”——因其社会地位较高而被认定为“不知足”的矫情人设。
高低、贫富等比较,是不可避免的,但善恶不该以这些标准来划定。在评判大学教师之前,我们至少应该去实际了解一下这个群体,他们的生活未必如你所想,他们的压力未必如你所见。我们天然有不同的分工,但不该以分工本身作为评判的依据,做不到感同身受,至少要相互尊重。
第二,适度激励,创设环境。
大学老师的累,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高度竞争与收支计算引发的。收入与回报不成比例,卷入白热化竞争,差距越来越大,再竞争……循环往复,身心俱废。
对于大学教师群体,我们没必要完全套用和采取企业、行政部门的绩效考核方法。因为,这个群体的工作与其他行业有本质的不同。从教育性来讲,他们是育人的;从学术性来讲,他们是创造的。
这就决定了他们的活动是不确定的、滞后的、弥散的,具有很强的不可评估性。因此,在教师评价上遵循教育与学术发展规律才是智慧的选择,尤其要通过减少不必要的考核与竞争为他们减负、解绑。
此外,需要继续扩大资源投入总量,平衡教师群体内部的过大收入差距。在国际上,欧美主要国家通常采取“弱激励”的方法。这是因为,大学教师需要激励,但过度的竞争性激励对他们的学术产出不仅作用不明显,且很可能带来负面影响。不过,这是以保障教师过上体面生活为前提的。
通俗来讲,真正的学术人不会把物质看的很重,他们对过多的物质投入往往无感,但我们必须保障他们生活无忧。为此,大可不必迷信于“以利益驱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功利主义逻辑,慎用把过多的资源分配给个别人的做法,而是要在全面提升多数人的职业保障水平方面下功夫。
第三,走入社会,建设形象。
大学的保守与教师的清高,在很大程度上使民众认为这一组织及其成员是傲慢的。这在中世纪或许没什么大的影响,但在今天——大学走入社会中心,包括社会民众在内的成员成为大学的重要利益相关者,如何建设大学及其教师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成为重要事项。
不可否认,很多“专家”不负责的言行,不仅伤害了民众感情,而且使大学教师群体蒙上污名。对此,需要时刻甄别教师队伍中的不良分子,对问题教师、伪专家、假学者等加以惩戒。
扎根脚下的大地,服务我们的社会,是大学及其教师的根本使命。在于社会沟通交流的过程中,展现教师的担当,发出教师的声音,重塑教师作为专业知识人的正面形象,以此赢得民众的信任与理解。做好该做的事,收获该得的果。
(文中图片皆来自网络,均以匿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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