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首发于微公号:在日寻唐2

(一)

每到国庆、春节等长假,就会看到各地景区人从众的新闻,年年如此报道,可年年情况又得不到改善。

人挤人的城市,或旅游接待能力不足的景区,给游客带来的体验感,自然就差。试想价值不菲的门票花着;收费30元/小时的车停着;自带摄像头的宾馆住着;缺斤少两的特产买着;明显小贵的饭菜,舍不得吃就得饿着;想撒泡尿,厕所排队还得憋着……这都纯属没苦硬吃。

按理说,我国地大物博,旅游目的地的多样性,旅游资源的丰富,东瀛小国根本就比不了。

可是当我走遍日本各大中小城市,包括离岛和山区,除了东京、京都极个别的热门景区外,很少再有游人拥挤的体验。另在日本大热的红叶季、樱花季到来时,随着全世界游客的突然涌入,传统赏樱和赏枫的风景名胜地,会有短暂人流飙升的现象,但也远远达不到国内各地热门5A景区,处处噪杂的拥挤程度。

我带领国内游客在日本观览时,他们几乎都有过此类疑问: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多少人呢?这要在国内,都挤满了。城市和景区突然间的清静,他们反而有种不适感。

等我带他们再去往京都清水寺的时候,沉浸式感受那种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的喧嚣。游客朋友们,反而有着更适宜兴奋的情绪,高兴地和我讲:好熟悉、好熟悉,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二)

有人肯定会不屑一顾来反驳说:中国有多少人口,日本才多少人口?国内景区人多,城市拥挤当然是正常现象。

如果非找客观原因的话,日本的不利因素自然更多。以人口为例,比较人数,当然不能忽略国土面积,综合相较对比人口密度才最科学。中国人口数量是日本的10倍,而国土面积却相比日本大了将近30倍。以人口密度来计算,日本显然要比中国拥挤3倍才对。况且,日本作为岛国,山峦纵横,少有平地,可供大块耕作和居住的土地十分有限,自然和气候条件也相对更为恶劣。

就是这么一个城市人口密度极高,交通网络复杂,街道十分狭窄的国家,人群可以做到迅速疏散。而且日本人节假日的出游比例,远比国内要高出许多。在日本早晚高峰时,路面交通车辆绵延,行驶缓慢,但就是不堵车。所以说,人口的多少,并不是造成城市和景区拥堵的根本原因。

提到人口,顺便我再举个更极端的例子。在日本,我结识一位蒙古族朋友,由于生活习性使然,再加上语言相通,他有时间就跑去外蒙古旅游,理由是那里可以实现日本从没有过的羊肉自由。

有次我问他:去外蒙古旅游体验如何?他直言:好,就是拥堵。乌兰巴托的堵车状况十分严重,常常塞到凌晨两点,道路才能畅通。

这使我大为不解,实在想不明白,像外蒙古这种国家,全国总人口不过只有三百多万,还不如我国一座普通地级市的人口规模,而国土面积又十分巨大,按人口密度计算,平均每平方公里不到两人,就这极大的反差,常常堵车能够持续到半夜,也算是创造了奇迹。

所以我们若找寻外蒙古的拥堵问题,实在不能拿人口数量来作为理由。最大可供讨论的原因,在管理效率和管理水平上。

(三)

那什么是高效的管理呢?

还以交通为例:日本的陆运交通和海运交通都十分发达,乘坐轨道交通可以去往全国除离岛之外的任何角落。而所有列车无法到达的众多离岛,全部可由航运对接覆盖完成,这是交通的完善方面。而就交通管理而言:在日本的任何地区,无论东京、大阪,城市里的大小街道,是没有摄像头抓拍交通违章的,仅依靠红绿灯和警察随机抓取车辆违规现行的古老方式,就解决了大城市交通拥堵的问题。

再举一例说明:去年我朋友去往东京巨蛋,观看国际巨星泰勒斯威夫特的演唱会,当时可容纳五六万观众的场馆爆满。待演出结束后,乌泱泱的人潮,半小时就得以疏散完毕,乘坐地铁回程时也感觉并不拥挤。见面以后,朋友向我感叹:真的很神奇!

当然,日本作为发达国家,又是老牌工业国,有其优势所在。我们在发展过程中,汲取各方好的管理经验,城市化发展进程也是飞速的。

那话题转回来再讲,日本作为欧美国家重要的旅游目的地,其更将“观光立国”定位国策,每年吸引着世界各地数千万的游客蜂拥而至。紧紧依靠管理经验,就能让游客乖乖买单并给出好评吗?显然,仅靠管理是远远不够的,还需搭配上更重要一点,观念。

这种观念,可以是一心发展经济搞钱,也可以是一心服务游客获利。明确可知,日本旅游业得以取得教科书般的成功,是坚定选择了后者。在“一心服务”的同时,才有了名利双收。

日本的“服务业”又是一个复杂的话题,在此不做讨论。重点说一说,什么是“旅游思维”的观念。建议文旅部门的领导们,认真看看,如果从中再能够有所启发,能够结合本文,分析当地旅游形势并做出正确研判,再充分吸取日本旅游业态的发展思维进行实践,造福一方百姓,并顺带获利,其实并不难。

好了,不谈论道理,来看实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贵志站 小玉猫站长

(四)

日本一处位于大山深处的荒野乡村,俗称“鸟不拉屎的地方”,仅过几年时间,就做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现如今成了全世界游客不远万里,争相前往的热门旅游目的地。这还没完,不仅仅是带动了一个地点的繁荣,而是联动了一片区域,形成了一整条旅游观光带。当地没有依赖大手笔的资金投入,也没有靠老天爷赏饭的风景名胜,能做到这些,完全凭借的是“观念”。

和歌山县,占据了本州岛南部的整个纪伊半岛,就经济发展而言,在日本众多区域中并不富裕,甚至可称贫困。这里以山为名,顾名思义,当地除了山,也还是山。

我陪同旅日的游客去过无数次和歌山县,其中慕名前往一座名叫“贵志”的电铁站也到了很多次。每次来到这里,环视电铁里各种肤色的游客,都令我不得不一次次感叹:一定有高人指点!佩服人家旅游观念的高明。

贵志站”是和歌山县一条名叫“贵志川线”轨道交通的终点站,由首府和歌山市起,到达终点“贵志站”,总里程50多公里,沿途共设有14座车站。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猫车站主题列车内部场景:各种装饰画

“贵志川线”自驶离和歌山市区以后,沿途便都是崎岖的山路,由于交通十分不便,使得居住在各站附近的乘客十分稀少。持续低迷的乘客量,造成了该条古老破败的山村铁路线连年亏损。尽管后来铁路运营公司,把沿途经停各站都裁撤成了无人值守的站台,可依然无法摆脱经营困顿的局面。

自2007年始,“贵志川线”运营公司,在依靠人类救活这条铁路线路无望的情况下,索性临危受命让一只名叫“小玉”的猫来担当“贵志站”的站长。并为小玉猫站长,设立了独立的办公室和工位,还拥有为其量身定制的工装和礼帽,并配有两名助理(Chibi和Miiko 也都是猫)。从此,小玉正式成为了日本有史以来第一位猫科动物站长。

随着猫站长的入职,小玉的事迹经过媒体频繁报道后,很快声名远播,吸引了无数海内外游客前来慕名拜访, “贵志川线”乘客量实现了30万人次的年增,自然而然也收获了盈利,并且每年乘客人数还在持续连年增长。这一切成果,仅仅是通过一只猫而获取的巨大经济效益。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五)

小玉猫站长也因工作出色,得到步步高升,后由站长升为了超级站长,再到“和歌山电铁代理社长”,又被和歌山知事(相当于我国的省长)封为“和歌山县勋侯爵”,可谓荣誉加身,威风八面。于是每年来拜访它的游客更多了,使得小小的“贵志站”每天都被围堵得严严实实。

游客有了,钱赚了,电铁公司的腰包自然鼓了。为了使得“贵志川线”更具特色,2010年该公司不惜花重金,请来世界著名工业设计师Mitooka(日本子弹头列车设计者)重新打造“猫咪主题”的摩登电铁,以期为游客带来更好的观光体验。

“贵志川线”主题铁车的设计非常高明,车内不仅处处体现出了猫站长的丰功伟绩,还毫无违和的加入了扭蛋机这类增值业务,引导人们心甘情愿为“猫站长”来消费买单。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荣誉加身

现如今“贵志川线”主题铁车,已由最初单一的“猫站长”主题,发展成了多条特色鲜明的主题列车,顺带宣传了和歌山县的其他旅游资源。比如,我还乘坐过一列去往贵志站“草莓主题”的列车,因为和歌山县是草莓种植大县,也是当地赖以为继的支柱产业,所以为了推广当地特色农业,就借助猫站长的人气,打造了一辆专门宣传当地农产的主题列车。这种四两拨千斤式的创新思维,每次都使我乘车去往“贵志站”途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绝。

客流量的不断增长,受益方不仅是“贵志站”,还顺带“贵志川线”沿途的14座无人值守的车站也热闹了起来。电铁公司推出了一日票,并将沿途车站路过的大小景点,清晰标注出来,绘制成地图可供参考。乘客沿途随意下车游览,一路上既有精巧的寺庙、神社等文人景观,也有纯绿色的山村自然风光,这么一整,连带旅游的多样性也丰富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猫车站主题列车内部场景:左边是扭蛋机,右边为可供儿童涂鸦的白板

(六)

那游客还是中途不愿下车怎么办?

有办法。

购票时车站会额外赠送乘客一张集印章的卡片,而印章散落在沿途各车站。远道而来的游客们,若想集齐印章,则必须根据提示沿途下车找寻,收集印章过程的不易,反倒更体现出了这份旅游纪念品的珍贵。

当然,整条“贵志川线”人气最旺的还属终点的“贵志站”,猫站长一直在这里恪尽职守,恭候大家的远道而来,没有丝毫怠慢。在2015年,小玉猫站长,因为过度劳累因公殉职,数以万计的群众自发来到这里参加它的葬礼。

在小玉猫站长去世以后,被追封为了“尊贵的永远站长”,并由它的孩子继承了站长一职。如今我们来到“贵志站”所看到的猫站长,已经是“二代目”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在贵志站,为了满足众多游客的需求,这里成立了以猫站长为主题的咖啡馆并提供简餐,供游客休憩。另研发出了许多猫站长主题的服饰、饰品、文具、徽章、糖果、糕点、钥匙扣等等,可供游客挑选,留作纪念。

位于和歌山大山深处的“贵志猫车站”,现如今已经打造成了当地最亮眼的名片,甚至成为了日本最近热门的旅游目的地之一。

试问,如今的“贵志站”和当初常年亏损时的那个车站有多少变化呢?除增加了商业气息之外,车站还是一如过往的狭小老旧。还是那个山区,还是那个地方,一如人迹罕至的穷乡僻壤,因为一只猫的加入,如今收获了巨大成功,早已驰名海外了。

这种投资甚小,而得到的回报,并不是通过吃相难看的肆意索取。前往贵志猫车站游览,除需购买一张八百多日元的车票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强制消费。以当地维护旅游业态持续发展的经营理念,摒弃“游客一生只来观光一次”的狭隘认知,使每位到访过贵志猫车站的人,都有物超所值的切身感受。

正是因为游客得到了良好的旅游体验,所以人们才会漫不经心地传播这份远离城市,与猫相伴的久违温情,展现出了人与动物和谐共生的良善。做到这些,人们才乐意为她牵挂,为她守护,为她心甘情愿去宣传,这就叫做“口碑”。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猫车站主题列车内部场景:电视上循环播放着猫站长的幻灯片

口碑,是发展旅游业态的基础,也是目的。在自媒体时代,一座城市或景区,一定要注重打造并维系好自身名片。维系好了,你看就连“贵志站”这种一手烂牌的地方,都能使沿途整条线路的地区长期受益,真正做到了“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讲到这里,如果还不能理解日本旅游业态的发展思维,不知道“口碑”是怎么来的话,不妨再看看年年新闻里的报道,节假日出行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可以转变角度再想想,“口碑”是怎么没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