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剧《上金山》赏析
作者：彭林刚
幕启，远山近水，禅院钟声隐约传来，秋叶几起几伏，风铃摇曳，瘦竹轻舞，已是暮日黄昏的深秋凄冷情景。
在扬剧曲牌【满江红】抒缓的前奏中，白娘子愁绪满腹，缓漫上场。亮相，若有所思，随着门环声响，快步出门，极目远眺，左顾右盼，只闻秋风阵阵，不见许郎归来，难以言表的失望袭上心头。白娘子幽幽地感叹道：“我本是白云仙子留恋红尘，在西湖遇许郎结了良姻，实指望天长地久鸳鸯同命，万不料半途中出了对头星。”白娘子从来不信许仙会背信弃义，抛弃他们恩爱夫妻的海誓山盟，一定是受了法海挑唆，才迟迟不归。“恨法海用诡计把官人勾引，他为何讲佛法全灭人情？”她恨法海不讲人情，搬弄是非，无论怎样她对许仙依然是一往情深，也希望许仙爱定情坚，她在心里祈祷着“愿官人温厚心如春塘水静，顷刻间他不会变成凉薄秋云”。这一大段唱腔对许仙充满着柔情与爱意。
1959年吴白匋根据丁汗稼创作的扬剧传统剧目《白蛇传》的基础上，又参照顾玉君《上金山》演出本进行了重新加工改编。
秋风愈紧，寒意越深，一阵冷风过后，白娘子担忧着夫婿在外衣衫单薄，“眼看着风飘黄叶日西沉，官人他单衣出外难抵暮寒侵”。柔情细腻的唱段体现出白娘子情爱缱绻。
此时，小青寻访许仙消息归来，她痛恨许仙轻信法海谗言随之遁入空门，又见白娘子依然一往情深，不免怒火中烧：“可恨他空有一双眼睛，全不识恩人与仇人”。小青怨恨法海倚仗有着西天佛力，恣意胡为，因此要姐姐上山亲自与之理论。白娘子说道：“我有心上金山同他把理评，要问他为何强逼我官人入空门，如不允我定然与他动刀兵……”音乐骤停，白娘子看着即将分娩的身子，无奈地对小青叹息道：“可叹为姐已是双身人”……
小青豪情万丈，刚毅勇猛、主动请缨:“姐姐不必把心焦，些许小事我代劳，我立刻上金山将许官人要，如不交叫那秃驴试试我的白炼刀！”小青的冒失鲁莽又如此轻视法海的无边法力，白娘子放心不下，但受到小青的鼓舞，决定亲上金山索回夫婿。遂命小青东海借水、钱塘调兵，小青得令，腾云驾雾大显神通，先向东海与龙王借水，又向乌风大王调来亿万水簇。
此时的白娘子已是一身戎装，她带领小青满怀凌云壮志，直奔金山而去。“顾不得身有孕上金山索官人，带领青儿急急忙忙走出门庭”这段唱腔由【回龙】【鲜花】【刮地风】等套曲组成。“怀着泼天胆，冲开生死门，姐妹相依，一腔正气耀日星，行走间白茫茫长江拦路程”。姐妹俩来到一望无际的长江边，但见滚滚江水汹涌澎湃。只见白娘子从容地从头上拨下一根金钗，抛向水面：“拨下了一根金钗往水面抛，变一只小船儿岸边飘”……“投进百丈涛，五花篷儿扯的高……”姐妹俩奋力划舟直奔法海窝巢而去。
借水调兵到抛钗变舟等这些神通场面的描写渲染，也是扬剧特有的细节，其实是为后面白娘子因即将临盆而不敌法海，败阵水遁至西湖断桥边，作了一个很好的铺垫。
“眼前是法海老窝巢，急忙念咒把亿万水簇招，顷刻之间白浪涛涛，管叫他秃驴插翅也逃”这里采用了大量的舞蹈动作，有唱有舞，表现白娘子与小青誓灭法海的豪迈雄心，既是伟丈夫又不失女性之妩媚婀娜多姿，更形象地表现出小舟在汹涌波涛中穿梭前行，以及必胜的信念。
面对傲慢无礼的法海，白娘子强抑心中怒火，她轻施一礼：“咬牙捺心火，低眉改笑庞，愿真情能感动老和尚”，这段【梳妆台】唱腔，说给小青听，也是在反复告诫自己按捺心火，用诚心感动法海，免动刀兵，伤及无辜百姓。白娘子收敛起眼中怒火，潜身低首：“求大发慈悲行方便，放出儿夫回店堂，你无边功德永难忘”。
法海对白娘子不屑一顾，冷笑道：“你还想与许仙重叙孽缘不成？”白娘子眼中充满希望，转对法海轻声说道：“我与许郎恩深意厚，不能有一日相离，你乃一代高僧，岂能将我夫妻活活拆散？”小青烈性，难以忍受，骂道：“秃驴，快还我家姑爷”。白娘子急忙遏止：“青儿，休得无礼！”白娘子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小青，其实她也早已是怒火烧心，但为了能索回许仙，再次恳求法海：“老禅师怒青儿心情鲁莽，开宏恩放一点菩萨心肠，我若是对许仙有半点恶意，管叫我天诛地灭无收场”。这段慢【梳妆台】是白娘子真心告白，也是忠贞爱情的誓言。然而如此诚恳求恳仍然打动不了法海，他口念陀佛，心似蛇蝎，用计稳住白娘子带着小青退至江边，同时暗地里痛下杀手，猛然将手中的法宝青龙禅杖幻化为一条恶龙，凶猛地向白娘子扑去。白娘子逼不得已，奋起反击，先将青龙禅杖砍成二截，然后发动起大洪水将金山寺围困。一番较量之后，最终白娘子因为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这里处理手法较为独特，舞台上没有武打场面，舞台上的法海一脸奸笑，白娘子则在幕内发出凄惨的呼唤“官人，官人哪……”而最激烈、最艰辛的生死较量场面则是通过《放许仙》小和尚传递给观众……取得不一样的艺术效果。
《上金山》是扬剧独有剧目，一般演出全部《白蛇传》时，可以不演《上金山》。《上金山》也可以与《放许仙》《断桥会》组合成中型演出剧目。
《上金山》最早源自扬州清曲，扬剧长期以幕表形式演出该剧，1951年原上海艺宣扬剧团顾玉君率先整理演出该剧，全剧只有两个角色，1954在华东戏曲汇演中获演员一等奖，1955年由上海电影制片拍摄为首部扬剧电影，周恩来总理曾在上海观看该剧，对扬剧进行高度评价。江苏省扬剧团新创的《上金山》借鉴了顾玉君版本之优点，增加调兵借水，抛簪变舟等情节，又增设了法海与小和尚这两个人物，增加了故事内容，丰富了人物性格，使该剧更具有舞台观赏性。
《上金山》不仅是顾玉君的代表作，也是扬剧华（素琴）派的代表作，自1959年华素琴成功再次创造和推出《上金山》传唱至今，以后凡是舞台上演出《上金山》均按“华派”路子。“华派”《上金山》的节奏感强烈，唱腔委婉动听，唱念做舞全面，尤其是华素琴很好运用眼神，塑造出一个爱憎分明、真实可信的白素贞。进京演出中周恩来总理等国家领导人和在京文艺专家对该剧给予高度评价。
由于“华派”《上金山》要求唱做念舞打表俱全，加之现在生活节奏过快等原因，这部美丽的扬剧经典之作也日渐涣漫。
2023年8月12日再修改于太仓娄东宾馆1339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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