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失去伴侣后,我就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他的身上。每天清晨,我总是习惯性地把一杯温热的豆浆放在他的床头,再推开窗户,让阳光缓缓洒落在这个略显老旧的房间里。我们生活的城市不大,只是一隅寻常的社区,正如这座城伴着我们一样,我也愿意就这样陪伴着他。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用略显调皮的口吻询问,还特意调整了一下他的领口。“还是如往常一般,去公园走走,活动活动。”他微微一笑,捧起豆浆,笑容中藏着岁月的蹉跎与些许的期盼。他无数次提到过去的回忆,如何和妻子携手度过一个个温馨的早晨。但如今,这一切只剩下我能够聆听他的喃喃自语。
在几周前,社区举办的一次活动中,我认识了刘女士。她和我在同一个手工爱好群组,她总是能把一根根平淡的线绳编织成温暖的毛衣。我好奇她的手艺,因此两个人就这样逐渐熟悉起来。在我眼中,她是一个心地单纯且热心的人,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聊了几句家常。
“这些事儿你居然也喜欢?还真是巧。”她朝我笑笑,那笑容犹如盛开的棉花般质朴又温柔。正是那一瞬间,我开始将她和他做起了比较,两人似乎都是如此地简单而有趣,不禁心生撮合的念头。
“要是他们能见上一面就好了。”我对自己如此想着,心底某种兴奋的念头在悄然滋长。
某天,我为他准备了一桌简单却温馨的午餐。“我再给你加点汤吧,多喝些。”说着,我便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清澈见底的鸡汤。“你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他的眼中映着那碗汤,仿佛是在透过汤水看着过去的点滴。
“知道吗,我最近在活动上认识了一个人,她对很多事都充满了热情。”我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话题。
“哦?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来了一点兴趣,抬起头,透过眼镜瞥了一眼我。
“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没有多说,只是给出一个简短的答案,却心底已经开始考虑他们见面的细节。
随着日子的推移,我开始频繁制造他们见面的机会却又不让他知道。他开始察觉了我的企图,故作不经意地问我是否在打什么主意。而在一次社区的读书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将刘女士引荐给了他。“这位是...我在手工爱好群里结识的。”我对他介绍,而他面露微微的不解,随即转而笑着点头,礼貌地伸出手。
两个人简短的交流中,空气似乎带着微妙的紧张,我赶忙加入他们的谈话。“你们有没有都去过那个新开的咖啡馆?”我热切地引导着,把话题轻松化。
“听起来不错啊。正好可以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刘女士所编织的线绳。“你的手艺真不错。”
“谢谢,其实也就是练习多了。”她简短回应着,那份对手工的热爱波及到谈话中的每个细节。
在那次会面后,我更确立了自己的想法,也有说不清的期待和忐忑。是否该安排他们再见一面?有一种未卜的未来似乎就快要揭示,再想得深远一些,我心里的忐忑也随之而来。
于是,我迈出了下一步,心中却带着淡淡的悬念。那个未与人分享的计划,和我偶尔在深夜的想象一样,等待着被揭开的一刻。
那天下午,我信心满满地看着咖啡馆圆形的小桌,白色的桌子上正对放着两只深棕色的咖啡杯,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他们会合得来的。”我对自己坚信着。
他准时到达,略显矜持地坐下,环顾四周,我在一旁朝他点头示意。他今天特意打理过头发,穿上了一件整洁的灰色夹克,看样子也颇为重视这个会面。
“你不会感到紧张吧?”我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当然不,我才不怕见面这种事。”他嘴角一勾,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
没过多久,她带着一丝匆忙出现,门口远远的就朝我们这边望来。一见到她,我急忙起身,以既愉快又不显得太过刻意的语调招呼她。“我们坐这里,刚才才点了咖啡,一定要尝尝。”
她坐下的瞬间,我注意到两人对视时那瞬间所闪烁的不悦。究竟是什么让空气中骤然蒸腾起这无法忽视的紧张感呢?
“今天下午的天气不错,来咖啡馆正好能躲开那阳光直射。”我用了一句老套的寒暄试图打破沉寂。
“咖啡馆的环境的确不错。”他说的同时,手指轻轻搅动着咖啡,目光却悄悄地搜寻着她的表情。
“你平时喜欢这样的地方吗?”她说话时少了初识时的热情,她的视线像是在审视。
“也许如果有书在手,更会让人放松些。”他的回答带着防备,似乎此刻坐在这里并不自在。
会话由于双方各自心存疑虑而显得尤其勉强,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注意到他神色有点变化,紧紧握住杯把的手泄露了他的不安。
正当气氛僵持时,我慌张地开始寻找新的话题。“上次我们谈到的编织,最近有没有新进展?听说这个季节换些新花样会更有趣。”
“尝试了几种,更倾向于编织一件新的长袖。”她回答时,语气有些淡漠。
“你呢,对编织有没有兴趣?说不定可以一起……”我试图让他感参与对话之中。
“可能不太行,我总觉得这些需要天分。”他没能接住话茬,看向窗外,仿佛在期待困局的短暂停歇。
就这样,三人间仍然无言地各自饮着咖啡,我以为的轻松与自然在此时显得无比费劲。那种无法沟通的意识形态好比一道墙,明明面对面却桥梁难建。
为了打破沉默,我再次尝试引导话题。“有没有考虑过一起去植物园?那里景色宜人,还能边走边聊。”
“我上次去那里时,确实风景不错。”她没有马上回应,似乎思考了一下,语带保留。
“还有地方是你们不曾去过,可以计划一下。”他的回答短暂而正式,缺少了期待。
此刻,我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沮丧,无法理解为何对方的态度让人不安。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隔阂感。我环顾他们面庞试图寻找一丝和解的迹象,然而,两位老人像是在彼此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离开咖啡馆时,他须臾没有表现出后悔的样子,只是默默地绕过我,走向街边的公车站。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知这次的会面并未如愿,我忽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但对于这场中途逆转的会面,我仍抱有期许,这一切或许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经过那次令人尴尬的会面,我不断在心中梳理着问题所在。透过他们的只言片语,我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些复杂的过去,单单一见钟情的想象显然太天真了。于是,我决定找机会分别与他们单独谈谈,试图弄清这一切的缘由。
首先,我找到他,一个晴朗的上午,我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孩子们的嬉闹。“那天……怎么回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要知道的事,遥远又不太愉快。”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视线中浮现出淡淡的忧虑。“我们早年前,曾共事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的做法让我感到不安,可也说不上是谁的错。”
随着谈话的深入,事情的轮廓逐渐清晰。原来,他们在年轻时曾是同一办公室的同事,在一段项目合作中因观点分歧致使关係紧张,而后便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竟再未联络。
“看来你们不曾化解这些?”我试探性地问。
“当年的误会,以为不再提起,就这么过去了。”他的话语中夹杂着岁月的无奈。
随后,我找机会与她约在社区的活动中心,再次面对面交谈。
“那次会面,我察觉到了点什么,不如我们谈谈?”我直截了当地提出。
“那天我也想了很久。”她的语气中有几分深沉,“不是琐事,是关于一些专业上的分歧吧,我们当时都太固执。”
她追忆着那些年,心生悔意,但她也保持着理智与平静。“只是当年太年轻,各执己见而不思妥协。”
我逐渐感受到,这不仅仅是两人之间未解的误会,更是他们对过去的追忆与反思。他们似乎都有意愿去尝试沟通,为打破这沉寂已久的隔阂,我得促成一次新的会面。
那是个午后,在我家后院,我们三人在藤椅上彼此坐定,我先开了头,“或许,是时候让一切翻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各有因缘,但现在这些不重要了吧?”她缓缓点头。
“也许年龄的增长,让许多当时的坚持,显得不那么重要。”他接着她的话说,微微一笑。
我知道,这次的见面不需太多主持,重要的是他们自己说出心底的那一刻。“我们不能从头开始,但可以从现在开始。”我继续引导着这对启程了解彼此的老人。
两人看对方的眼神变得温和。通过详尽的对话与倾听,他们达成了前未有的理解与和解。最后,他们居然还用戏谑的语气聊起当年的“分歧”是如何好笑。
茶杯中尚余温的茶水使空气中弥漫着和煦,彼此凝视间仿佛有某种新的契约达成。他们终于轻松地交谈着,意气之争反倒成了开怀的源头。
“你愿意,再试试交个朋友?”他主动问了那一句,带着难以言喻的诚意与期待。
“当然愿意,我们都早该如此。”她回答道,这一次的微笑不再带有掩饰。
看着他们坐在藤椅上,言笑晏晏,我心中充满了欣慰和成就感。是的,过去的所有误会和摩擦终究只是成长的一部分,因为彼此学会放下,才显得尤为珍贵。
最后,我静静看着他们的互动,思索着,生活是不是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安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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