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左传·庄公十九年》: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
据《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春,陈人杀其公子御寇。
公元前675年,鲁庄公十九年,秋天的时候,鲁国的公子结送陪嫁给陈国作为媵妾的鲁国宗室女子,送到了卫国的鄄邑,与卫国的送亲队伍会合。鄄邑,卫国城邑,山东荷泽鄄城县一带。注意,这里的“陈人”,没有确定身份的陈国人。
公元前672年,鲁庄公二十二年,春天的时候,陈国的公子御寇被陈人处死了。公子御寇,就是当时陈宣公的长子、陈国世子妫御寇。那么能够处死陈国储君的人还能有谁,除了世子御寇的老子陈宣公外,不会也不能有其他的陈国人了。
上下文联系起来,这么神秘的、不留真面目于史书中的陈人,当是陈宣公本尊无疑了。
后世史家历来对孔子编著的《春秋》中采用的诸多为尊者讳的语焉不详的记述,持赞赏的态度的,对语焉不详的创作手法冠以“春秋笔法”的美誉。至于此处为何不点名陈宣公,不得而知也。我们只是来推测陈宣公为什么要处死已经成年的自家长子、陈国储君妫御寇。
第一个问题,陈宣公娶了谁家的公主?
鲁国,姬姓之国,按照周礼的规制,鲁国陪嫁,陪嫁的女子与嫡室的女子必须是同宗同姓的,能让鲁国都得陪嫁一个宗室的女子作为媵妾,所以陈宣公娶的正室也是姬姓贵族女子,鲁国公子结送陪嫁女子到卫国的城邑会合,所以马上可以推测出陈宣公娶的是卫国的公主卫姬,鲁国陪嫁了宗室女子鲁姬。
第二个问题,陈宣公娶的卫国公主卫姬,是谁人的女儿?
当时的卫国国君卫惠公,卫惠公姬朔是卫宣公和卫宣姜的次子。卫宣公娶卫宣姜的时间是在公元前705年,如果公元前704年生下长子寿的话,次子姬朔最快的出生时间可以在公元前703年。陈宣公娶卫姬这一年,卫惠公姬朔充其量才28岁,28岁无论如何是生不出18岁左右的女儿的,所以卫姬不会是卫惠公的亲生女儿。
但是能让鲁国跟进陪嫁,卫国公主的身份不会低的,至少是卫国公室、宗室的女子。首先排除了是卫惠公姐妹的可能,因为卫惠公本身就是卫宣公最小的儿子,如果是卫宣公的女儿,不可能到了接近30岁了还没出嫁;只可能是卫惠公的侄女辈。
卫惠公倒是有一个庶兄,公子顽。卫宣公娶宣姜生公子寿、姬朔之前,娶过夷姜,生下公子伋、公子顽、公子黔牟三兄弟。
大哥公子伋大约生于公元前720年前后,公子伋大约于公元前700年前后被刺杀身亡;那么二哥公子顽大约生于公元前718年前后,三哥公子黔牟跟卫惠公不对付,曾经抢过卫惠公的国君之位,后来流亡去了京师洛邑,卫惠公不会让公子黔牟的后裔留在卫国。
只有二哥公子顽了,陈宣公娶卫姬这年,公子顽42岁。公子顽于公元前688年奉了齐襄公的命娶了卫宣姜,到这年,公子顽与宣姜成亲13年,所以不会是宣姜与公子顽的女儿。完全可以作出这样的推测,公子顽与前妻生有一女,大约在卫惠公复位的前后时间里,公子顽的前妻病故,所以齐襄公才会要求公子顽续弦娶了卫宣姜,那么公子顽的女儿女卫姬有可能过继给了卫惠公,让宣姜享受完整的家庭这还是身为哥哥齐襄公对妹妹宣姜的一种保护。
所以陈宣公娶的女卫姬,是卫惠公过继来的侄女,女卫姬享有卫国公主的身份,所以鲁国才会陪嫁宗室女子鲁姬作为媵妾,这样道理上才可以通畅解释得通的。
第三个问题,卫惠公为什么会物色上陈宣公,嫁了自家的干女儿女卫姬?
陈宣公是陈桓公的第四子,陈宣公是接的前面两位兄长的班。陈宣公的二哥陈厉公在位六年猝然无疾而终,陈宣公的三哥陈庄公接班;三哥陈庄公也是在位六年,猝然无疾而终,陈宣公接班了。
陈厉公于公元前693年去世,陈庄公于公元前687年去世,公元前681年陈宣公熬过了六年之殇的诅咒,再过了六年公元前675年陈宣公这才娶了女卫姬。按照当年巫术占卜盛行的年代,可以得出以下的推测,可能陈宣公的第一任夫人于公元前681年替陈宣公走人了,第一任夫人为陈宣公留下一子就是被立为陈国储君的公子御寇。从此陈宣公不愿再娶正室夫人,可能也没有谁家的公主愿意嫁给陈宣公,这可能才是问题的核心。
却说陈国世子御寇的生母,死得很早,应该是死于陈宣公在位第六年的陈国六年之咒,之后陈宣公也没再立陈国夫人。陈宣公在位的第二个六年又来了,刚好卫惠公过继来的女儿女卫姬成年了,说实话可能卫惠公的过继来的女儿也不太好嫁个好人家的,所以非常有心机的卫惠公便主动跟陈宣公提出联姻,游说主打的就是一个冲喜,可以冲走陈宣公的六年之殇,于是陈宣公接受了联姻的请求,娶了女卫姬。
公元前675年秋,陈宣公娶了卫惠公的女儿卫姬为陈国夫人,鲁国宗室女子鲁姬陪嫁为媵妾。
次年,公元前674年,女卫姬为陈宣公生下一男孩,公子欵,可把陈宣公开心坏了。禁不住卫姬生得是如花似玉的模样,深得陈宣公的宠爱,子凭母贵。然后女卫姬就开始各种枕边风吹起来,架不住卫姬的枕边风,枕边风通常是春风如沐的,吹的人禁不住心神摇曳,风起于青萍之末,陈宣公动了要立公子款为陈国储君的念头,立公子款做储君,就要废黜世子御寇,眼看着地动山摇的情形了。招架不住天长日久的,夜夜醺风细语的,陈宣公脑袋瓜里不再感激前任夫人了,而认为是前任夫人的孽,所以前任夫人不是代夫受过而是本身的孽由,而且留下的世子御寇也是冤孽。
第四个问题,陈宣公处死亲生的世子御寇,用的什么理由?
公元前675年,其实是发生了三件大事的。第一件自然是陈宣公娶女卫姬;第二件大事就是王室的王叔子颓造了周惠王的反了;第三件大事就是,中原联盟盟主齐桓公定调中原诸侯两边都不帮,保持中立,为了震慑鲁国不得出兵勤王,齐桓公组织了齐国、宋国、陈国三国联合军事演习,军演地点位于鲁国西部边境与齐国交界的西鄙廪丘,廪丘,山东荷泽郓城一带。率领陈国军队参与演习的正是陈国世子御寇。
第二年,齐桓公决定将军事演习的规模再向西延伸扩大到山东荷泽曹县一带的戎人国地盘,军演的意图还是进一步威慑戎人国,让王室的雇佣兵戎人国不得勤王出兵京师。陈国世子御寇还是没有异议的,继续无条件支持配合齐桓公的军事部署。
世子御寇无条件支持配合齐桓公,当时可是征得陈宣公的同意的,现在倒成了世子御寇的罪责了,因为后来周惠王一方平定了王叔子颓的叛乱。
公元前673年冬,周惠王从虢国回归京师王城洛邑。
公元前672年春,陈宣公就处死了自家的儿子、陈国储君、世子妫御寇。
因为周惠王的王后陈妫,就是来自陈国的公主,不兴师问罪陈国才怪呢,王后陈妫有难,陈国不来相助反而阻止愿意前来勤王的鲁国和戎人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得有人背锅吧。现在的情况是陈宣公跟夫人女卫姬正你情我浓的,而且小儿子公子欵更是如斯可爱至极,看着世子御寇就越发不顺眼了,是世子御寇带的兵那么就世子御寇承担责任了吧。于是世子御寇死,王后陈妫也有了面子和交代了。
第五个问题,陈宣公处死世子御寇,宣公夫人女卫姬扮演了什么角色?
时间往后倒到公元前655年春,晋献公家的骊姬,怎么折腾得晋献公的世子申生,并让晋世子申生被晋献公处死,一模一样的版本。申生是晋献公前任夫人齐姜的儿子,晋献公后来又娶了骊姬,宠爱得不得了,骊姬为晋献公生下了一个小公子。骊姬就开始作妖了,要为自家的公子谋得一份家业,就要做掉拦在路面上的劲敌。骊姬怎么作的,女卫姬就会怎么作。况且女卫姬打小跟着卫惠公长大,也必须颇得卫惠公的真传。
再后来,女卫姬的母国卫国出现了国难,被北狄部族攻克下了国都朝歌,朝歌,河南鹤壁淇县一带。中原盟主齐桓公组织中原诸侯展开营救卫国行动的时候,史籍里没有留下一句陈国的影子,陈国是直接缺席了吗,不得而知。反正彼时的卫国,已经不是卫惠公一脉的卫国了,反而是宣姜和卫昭伯一脉的卫国,女卫姬跟卫昭伯是反目了吗?历史果真不忍往细节深处挖掘的,说的远了。
反正,最后陈宣公还真就下得去手,寻了一个世子御寇通敌谋叛的生硬借口,陈宣公处死了世子御寇。世子御寇有一个铁哥们,就是陈宣公二哥陈厉公的公子完。陈宣公转身示好安抚公子完。陈宣公安抚公子完,是被逼的,因为公子完身边有一个绝世的高手,时刻在保护公子完的安全,这位高手名字叫做: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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