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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仿佛被捅破了,急赤白脸下了一夜的雨,天亮了还在劈头盖脑地下。

老村长一夜没合眼,在村里到处查看。他抬头看了看天,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样儿。于是,他急忙喊上村里的党员和年富力强的村民,挨家挨户动员大家转移。老村长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假如一旦山洪暴发只有一座木桥通往山外,这座木桥再被大水冲垮后果不堪设想。可,越是在这紧要关头,一部分人舍不得自个的家当,死活不肯离开。

老村长看了看身边的大奎,大奎好像憋着劲不愿意使。老村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期待。

老村长回过头挺直了腰,额头正中那颗黑痣愈发的亮。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暴怒了,他面朝村舍大吼:“村里头屋里站着炕上躺着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奶、亲爹亲妈们,你们都是我的祖宗,俺求求你们赶紧挪一挪腿动一动窝吧,大水就要冲进家门,村口的木桥就要被冲垮,人要葬身大水更什么都没了,逃命吧,赶快逃命吧,我的亲人们。”

老村长的声音在暴雨里极具穿透力,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老村长不老,还不到六十岁,十八岁当村长,在村里辈分高,年纪最大的人还把他喊叔。今天,老村长反着称呼是在给他们难堪,再不行动那是要折阳寿的。老村长在村里历来以理服人,从来没有对谁发过火,这一次,骂得山摇地动。大家碍于他的面子,摄于他的威严,尊于他的管理,不得已地一个个赶鸭子上架似地走出家门。

村里只有一个老女人誓死不愿意挪出半步,任人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她是老村长的婶。

老村长对着床上说:“老婶子,今个情况特殊,你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走是逃命不走是等死,余下的以后再说。”

说罢,一挥手,几个年轻人一哄而上抬起床,上面盖了一大块塑料布出了家门。

此时的雨下得更大了,大到天与地灰蒙蒙连成一片,天河的水倒扣下来再倒扣下来,直到小村水流成河。这时,所有的人都急急地走,快快地逃命。老村长吩咐大家一定要照顾好老人孩子,且不可落下一个人。老村长回头看了看覆盖着塑料布的那张床,知道老婶子对他有怨气。叔叔见义勇为,为救与他家有过节的孩子,被大水冲走了。婶子常对他说:“你叔是在水里冲没了,我要让他的灵魂在干净的房里与我寸步不离。”

雨下得更大了,似乎拿出冲垮一切毁灭一切的的本能,肆无忌惮地倾注而下。天暗,地黑,恐怖极了。

眼前的木桥被大水冲撞得走了形,像一个醉汉歪歪扭扭地弯腰驼背,坚守着最后的使命。情况十分危机,时间不等人,这时,老村长发话了:“老弱病残和小孩儿的先过桥,特殊身份与党员殿后。”

老村长的话铿锵有力,容不得半点质疑。

人们依次趟着雨水过桥。这时,整个桥体已经开始摇晃,人走在上面感觉木桥不堪重负随时分崩离析。

木桥摇晃得更厉害了,开始轻微地摆起了秋千,像一个呼吸急促的病人费力地吸着氧气,来不及回光返照就要消失。大奎踏上木桥,随着木桥的摇摆,他知道这是在和魔鬼纠缠,一不小心就会没命。桥身已经摇晃得即将散架,散架的当口他会葬身桥下和木桥同归于尽。他不想死,身后美好的生活和极具伟大的愿景,即将都不复存在。他和老村长竞争过一村之长,也只能和老村长一前一后最后过这道鬼门关。一只大手拍了一下大奎的肩膀,大奎觉得有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他的身心,接着,大奎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推,在木桥塌陷的当儿推过了桥。

与此同时,被推过桥的大奎与已经都过了桥的村民,借着一道闪电,看见老村长站在坍塌得只剩下一根的木桩上,身子一仰连同那根木桩落入滚滚的洪水里,额头正中那颗黑痣愈加的闪光……

多年之后,村子整体搬迁,有村民在老村长的地窖里找到一坛尘封多年的老酒。

又过了一年,村里建起了酒厂。出酒时,酒的香味飘逸在村子的上空,让十里八乡的乡亲都陶醉在美酒的缠绵与质朴里。注册商标时,已成村长的大奎和大伙不约而同为这款酒取名:老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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