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永建
中国人喜爱吃蟹已逾千年。北魏贾思勰就在《齐民要术》中介绍了吃蟹的方法,宋代还出版了《蟹谱》《蟹略》《考吃》等吃蟹的专著。吃蟹,除了享受其美食之外,画家还将蟹作为审美的对象进行入画,著名的有明代徐渭《黄甲图》、沈周《郭索图》等。此外,古代文房中还有螃蟹双钳夹一根芦苇的造型,取谐音“二甲传胪”,寓意金榜题名。前些年,每到中秋时节,都有不少朋友寄来阳澄湖大闸蟹,吃蟹成了一种时尚,一种生活品质,而且不分东西南北,不分雅俗高低,大有“燎原”之势。
甲辰盛夏,我应加拿大福建工商联合总会林淑如会长之邀,与几位新老朋友相约在温哥华Coal Harbour(码头),一同乘游艇去太平洋温哥华的一个海湾钓螃蟹。游艇停靠在北温的一个海湾,Bobby船长和他的朋友虞舜道先生从船仓里取出铁笼和冻鸡放在甲板上,逐一将鸡拴在铁笼上方,然后每隔一两百米投入海底。舜道先生信心满满地说:“我们现在去北温Deep Cove小镇观光,吃完午饭后回来捞蟹。”小镇风景旖旎,各色皮肤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熙熙攘攘,有的躺在沙滩上享受阳光,有的在海湾划船遨游,有的在树荫下看书……我们在海边一家餐厅选了一个空间稍大的空位坐下,一旁的一对情侣见我们人多,即主动起身让座,挪到隔壁空位。正当我们忙着吃蟹时,情侣走到我们跟前致谢道:“Thank you for the meal!”。原来是Bobby在埋单时,一并为这对情侣付了账。Bobby是加籍印度人,曾在北京留学并工作生活多年。午餐后,Bobby驾船驶向各个浮标的位置,通过卷扬机把铁笼逐一拉出海面,抓出螃蟹逐一丈量,将母蟹和小于6.5寸的公蟹投入大海,尽管钓了满满五铁笼约一百多只螃蟹,但符合相关规定的仅二三十只。
上岸后,我们带上“战果”直奔西温舜道先生的别墅。西温地势高,森林茂密,靠山面海,与温哥华市区和宝云岛对望,是温哥华著名的富人区。一进家门,墙面上悬挂的一张棕熊皮毛映入眼帘,舜道告诉我:“这里棕熊经常出入,但不伤人,前不久还跑到我家的花园里找东西吃。”客厅里,舜道的母亲正在专心读《张迁碑》,书桌上方的墙面挂着她写的小字隶书《心经》,作品精致而有神采。舜道的姐夫曾先生,善厨艺。他麻利地把一框螃蟹倒入水池,洗刷干净后三吃:一是倒入料酒和姜片进行整只锅蒸;二是对半切开螃蟹后倒入料酒和生姜,小火慢煎;三是将螃蟹切块后倒入料酒、辣椒、五香等香料进行爆炒。舜道和林会长也下厨做了几道如蔬菜沙拉、香葱炒海参、咖喱牛腩和闽西米粉……餐桌上,三大盘鲜美的螃蟹热气腾腾,那浓郁扑鼻的美味让人垂涎欲滴,我拿起一只螃蟹,仔细品尝肥美的蟹肉,饱满的口感和鲜美的蟹黄让人赞不绝口。而我尽管长期生活和工作在沿海城市福州,但对吃蟹始终没有什么兴趣,其主要原因是怕麻烦,懒得动手。但如今在异国他乡吃蟹,又唤起了我对它的某种情愫。
前些年我在平潭挂职。平潭四面环海,与台湾岛遥相呼应,这里海运发达,海产品丰盛。这年中秋节,老友叶介川先生相邀数位友人到家里“过中秋”。上桌后发现,十几道菜里除了蟹还是蟹:清蒸大闸蟹、椒盐蟹、醉蟹、蟹黄狮子头等。面对如此奢华的蟹宴,我既喜亦忧,喜的是因为人人手带套嘴啃蟹,酒少喝了;忧的是因为吃蟹难度大肉质少,吃了大半天感觉还是没吃饱。最后我提议煮一碗蟹面,来一盘平潭芦洋花生,满上一盅白酒,“醉后各分散”(李白),至今难以忘怀。
中国人吃蟹是非常有讲究的,如北宋时期的街头小吃“洗手蟹”,将生蟹剁碎,用盐梅、椒橙搅拌后,洗了手就吃。南宋《山居清供》里的“蟹酿橙”,则把蟹粉和少量橙汁,酿在大橙子里,用酒醋水蒸熟,“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兴”。如今,吃蟹还分文武,生掰硬啃是武吃,苏州的“蟹八件”是文吃,在工具的辅助下,把蟹完美肢解,取出肉后蟹壳还能拼凑成原状。此外,不同国家和地区也有不同的做法和吃法,如四川香辣蟹,潮汕腌蟹,山东蒸蟹,福建红鲟米糕等。西方人食用时通常是把蟹肉切细后掺入沙拉作为前菜,或放入菜汤里提鲜。尽管西方人认为螃蟹壳硬,吃起来繁琐,在西人超市里也很少看到这张牙舞爪的东西,但只要他们跟华人华侨一起聚餐,就会情不自禁地像模像样吃起螃蟹来,而且还时不时地说上两句yummy(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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