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很美。我一般会在打扫卫生区的时候背书,《归去来兮辞》配着清晨的露水和松树的香气,抬眼都是缥缥缈缈,每一粒尘土都自带仙气。背《过秦论》的时候,就找个高处站着,扫把夹在胳肢窝底下,感觉自己拿了一把剑,直指历史的核心。
我还很痴迷写作。初中开始,心里那些毛绒绒的东西就多了起来,当我能在每个毛绒绒的感觉满溢的时候,捕捉它,然后用词语反复描绘它的形态,让一些东西在我建构的语言的石子路中流淌,这是快乐的。表达往往是让人缺憾的,但是那些满溢和流淌的时刻,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阅读则是另一种磅礴。夜里读书,身居在小巷子里,手里握着书卷,世界上古往今来的道路,都向我铺开,整个人类的奥秘向我敞开大门。
而他人的磅礴冲刷着我,我把巴黎圣母院的彩色玻璃和狂欢节想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对着夜风,想想风中飘荡着厄舍府的鬼魂的哭声。
太美了,这部分是说不完的,人这么短暂,而书籍里的风景是永久在流淌的,犹如朝露对太阳,光是那心灵中转瞬即逝的晶莹剔透也不辜负这一次轮转。
数理化也很美。我较早的感知到了,数理化其实是一种讲述世界的方式,尤其是物理的质地,更接近哲学。而数学就是逻辑美,尤其是函数大题,上课紧锣密鼓地追随老师的思维,一路走下去,在逻辑的关键中反转,每转过一个拐角,都能有一种轻盈的快乐,犹如登山之感,没多久,一节课过去还是意犹未尽。后来读卡尔维诺,感觉到了相同的东西,大概就是一种灵魂的“轻盈”。
自己做题也是,一步步推导下来,满口都是甜蜜。一种方法做完,犹不尽兴,于是就找第二种,第三种。往往就是在一道题目完成后,又加了很多未完成的部分。我们老师往往会把未完成的那个方法给我批一下,后来就随我写了。
政史地是建构之美。就是学习知识后,建构内部逻辑。我很喜欢深夜复习,对着墙壁,把当天,当月的知识一点点像是搭积木一样搭起来。政史地的单元间是有美妙的关节的,等到一次次关节通畅,眼前的空墙上就有了一座只有我能看到的宫殿,它像是正在修建的金字塔。等到高三,三年的书籍联通起来,当时会有一种万物打通的感觉,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那种空白之上的建构之美,胜过阿房宫的恢宏富丽。
中文系的学习更不是风花雪月。以书为媒介,向下,看过了古今中外的种种时代掠影和心灵的彷徨。终究还是向上触及了人生一些底层的东西。最重要的,我比同龄人更早地看到了社会的形态和向内建设了自己。
一个人,只要解决“我”的问题,那他永远都不会孱弱,微茫和绝望。
硕士阶段,更多读理论,追溯词源,辨析史料,一个个地拜山头。看似枯燥的过程里,意识形态向我揭开面纱,一个个词汇背后,社会思潮的流动和翻腾终究让我看到了底。
以逻辑和词汇为媒介,我终究看到了世界。物质之上的那部分,在我眼中明晰可见,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下望,可以看清很多之前未见的东西。社会规则的建设,权力的流动,人心和人性,这些东西骤然都清晰明了。世界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而我最终能在里面出入,而且轻松地在社会规则里穿行,并且能利用规则来从容生存。
同理,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但能向内理清自己,还能向外理清社会,那他的人生基本就是轻松容易的。
文学是人学,人文社科的成果都是见于内部,而我终究把握了这段无用之用,用它照见了我的人生。
- 知识后面的权力滋味,我也过早享用了。
我早就了解了,在读书期间,成绩可以在源头上解决很多困窘,也是自我捍卫的利器。
肉眼可见的是奖学金和学费的减免。我高中开始就被减免了学费,每个学期都能领取一份奖学金。研究生阶段,就已经经济独立了,甚至小有积蓄。
而隐形的权力更动人。我从来没有在班级里被人欺负过,我努力的程度和成绩的斐然从来只有别人佩服我的份。从初中开始。班级抄作业的同学优选我的这份,讨好我还来不及。高中的时候,后三排谁不喊我一声大哥。
这得益于我写作业的习惯,我喜欢一道题穷尽解答,所以我的作业上不只有答案,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过程思索和方法探索,有些不熟练的方法,会回顾课本,把这个部分默背一遍,贴到作业上。以及,我会归纳同类题型,自己之前在课外练习册上做到的同类难题,减下来贴上去。
我自己还在每个作业本和练习册后面,自己订了一个错题本上去,学期内所有的错题,都会改在原题后,归纳在上面。
所以,这个学期下来,我的所有练习册都比别人厚一半。因此我的答案也是最全面的,有一些解题解了一半的同学,也会清晨过来和我对下过程,明确下自己的思路问题。
我的所有任课老师都对我非常友好,即使是我们即将退休,上课啥都甩手不管的英语老师,我天天拿着练习册去办公室问他题目,一道道把他没有讲的题目给梳理完毕,他之后也会单独给我一些练习建议。在我们班级英语成绩年级倒数的时候,我的英语成绩也没有被落下。
迟到,请假,压点进教室等等,这些小事情,老师都没有苛责过我。选座位,选同桌啥的,我都有优先权。
学习好,利于家庭和谐,他们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我父母几乎就没有操心过我的学习,大概和老师的接触就仅限于家长会上被表扬,被发奖状,被发奖金酱子。我和父母因为学习问题的唯一争执就是冬天只有一个屋子有火炉,爸妈要看电视,而我要写作业。最后还是我让步,他们小点声音看,不要影响我写作业。
我父母也不管我的人际交往,读书,看碟片啥的,这些都是自由的。因为我是一个骨灰死宅,生活极其透明。一个假期能从早到晚窝在家里读书,还特别喜欢把窗帘拉上,把灯打开,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整天都不说话,打死都不出去交际。如果出去,那就是去那两个书店,我爸看我没回,去哪找我,就一定能找到。有段时间,我父母都觉得我有自闭症,非要带我去医院,以我的强烈拒绝告终。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让人痛恨的别人家的孩子,因为我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出去走亲访友,舒服得不得了,反正我是被举例的那个,最多拉拉仇恨,不痛不痒的。
我初中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自由的边界只在权力之中。所以我提前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妥当,用成绩给自己建设了一座王国,风雨不侵,安然度过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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