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敏牺牲23年后，少将宋澄两份供词，再现方志敏捕后4大细节|宋澄

（说历史的女人——第1590期）

1934年，在近代史上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对于中央红军而言，是生死存亡的一年。面对国民党大军疯狂的围剿，中央红军领导机构和红军主力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不得不实施战略转移。但是如何转移，并不容易，不可能全部一下撤空。尤其是老革命根据地，还有很多伤病员，这些都是红军战士，如今受伤了、患病了，不能丢下不管，这不是人民队伍的作风。另外，为了掩护中央主力红军的转移，也是需要队伍来牵制国民党的围剿大军的。因此，最后根据决定，一部分留了下来，比如陈毅、项英、方志敏、毛泽覃等。

留下的人，主要是在掩护红军主力安全转移后，立即撤离正面对敌战场，而改为进行游击战争，一方面骚扰敌人，一方面可以保存力量。当时留下的红军队伍一共有1.6万余人，但是其中能够战斗的力量非常薄弱，因为这一万余人的队伍中，大部队是伤病员和没有打仗经验的新兵。此外，留守红军的领导人项英本身作战经验不足，竟让留守红军正面和国民党的围剿军队对战，导致留守红军不断受挫、损失极大。此后在陈毅的强烈建议和其他革命者的一再要求下，项英本身也看到了现实情况，所以就同意了进行游击战争，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红军的损失。这基本上是当时留守红军的大致背景情况。

方志敏

在红军主力转移后，方志敏在1934年11月初被任命为红十军政委员会主席，之后一直负责领导闽浙皖赣边党的组织和革命武装。因为双方实力悬殊极大，战事非常惨烈。随着战事的推进，不久红十军团和红十军整编为红十军，然后部队从赣东北向皖南进军。但是国民党的围剿军队紧追不舍、围追堵截，方志敏和粟裕带领的红军队伍行至谭家桥镇一带，遭遇国民党少将旅长王耀武所统领的补充一旅队伍。前面已经略作说明，留守红军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装备等，都比较差，所以面对装备精良的国民党队伍，力量悬殊太大，恰又是遭遇战，故此方志敏和粟裕等率领的红十军团和红七军团，一番激战后损失惨重，除了粟裕带着极少数突围之人，其他革命干部和战士或战死或被俘。比如红十九师的师长寻淮洲就是在这场遭遇战中壮烈牺牲的。

遭遇战后，方志敏撤退至江西省怀玉山区，把剩余队伍分散成三五一组，让大家寻机离开敌人的围剿包围圈。但与此同时，国民党的围剿队伍开始集中兵力，其中包括刘振清旅、王耀武旅等，他们全力包围了山区要点，开始了对大山搜捕“清剿”。时至1935年1月底，方志敏被国民党刘振清旅所俘。

方志敏被捕

有关方志敏准确地被俘时间，度娘写为1月29日——鉴于对于革命先烈的一些资料信息，必须要弄准确。笔者查看了档案馆的一些资料，比如《玉山县志》等，诸多史料记载的时间是27日下午。

接着，为了进一步重新看清方志敏被捕前后的事迹，我们来从另一个史料信息里去看一看——方志敏牺牲23年后，国民党少将参谋长宋澄提供了两份供词，再现方志敏捕后4大细节。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个宋澄。在近代史上，至少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宋澄，一个是国民党的，一个是共产党的。共产党员宋澄生于1910年，祖籍山东山东省荣成市黄山镇黄山村，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曾担任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政委等职，期间作战勇敢，多次被捕多次负伤，后于1941年不幸病逝，终年31岁。

国民党阵营的这个宋澄，字弘波，是浙江嵊州人。在第五次反围剿时，宋澄是国民党第八军的少将参谋长，当时第八军的军长是赵观涛。因为是亲历者，所以宋澄对于当时方志敏被捕的情况非常清楚。故此，解放战争胜利后，作为俘虏的宋澄被关进了监狱，在1958年接受审讯时，他如实地交代了许多事情，其中与方志敏有关的事情，他写了两份文字版的供词，一篇供词的题目叫《方志敏将军被刘振清旅捕获经过的详细情况》，一篇供词的题目叫《方志敏将军被刘振清旅解送上饶以后两天过程中的细节》。

在这两篇供词中，少将参谋长宋澄交代了方志敏被捕的经过，以及其后的表现细节。宋澄供词交代：

“……1935年春日下午，我接到行政专员郭韶阳电话通知说，方志敏已经在怀玉山被刘旅捕获……次日上午刘旅派兵押解方志敏到达上饶，当即关押于军部卫兵室附近的3间小禁闭室内……据刘旅长说，同时捕获的还有刘畴西（时任红十军团的军团长）……”

有关此一节，《玉山县志》的记载，与宋澄的供词交代基本一样，不过《玉山县志》记载更为具体，《玉山县志》载：

“二十七日下午一时左右，方志敏等不幸在高竹山铜钱坑（今天的金竹坑）被捕。”

结合县志和宋澄供词，我们基本理出了方志敏被捕的具体时间线索，那就是在（供词中的春日下午）27日下午被捕，（供词中次日上午）28日上午押解至上饶。

在上饶，方志敏在这里停留了两个日夜，在这两天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表现如下：

第一是文字较量。

方志敏被押送到上饶后，因为其身份特殊，宋澄专门下令，让郑西平增派卫兵数量，加强戒备，确保对方志敏的看守安全。

根据宋澄在供词中所写，方志敏被押解至上饶的当日，下午四点，他亲自到禁闭室去看大名鼎鼎的方志敏。见到之后，宋澄对方志敏说，你若有要求可告知卫兵，转告于我。实际上，宋澄是来提审方志敏的。因此，接着宋澄又对方志敏说，你马上就会被押至南昌，到了那里后自然是凶多吉少，便暗示方志敏是否写点什么。

方志敏顺水推舟说，要写。宋澄便让卫兵拿来纸笔，但是方志敏写下的文字，却让宋澄的目的落空。因为方志敏写下的是革命必然会取得最后的成功，而非他渴望的有关红军的情报信息。

此一节，在和宋澄的较量中，充分彰显了方志敏那坚定的革命信念。

《方志敏》连环画中的方志敏在狱中

第二是正面较量。

在用文字表达革命之心不久，方志敏又迎来了第二位“审讯者”，他便是宋澄的上司军长赵观涛。

有关此事，宋澄也是亲自参与者。在28日夜里，赵观涛专门就29日审讯方志敏开了一个内部小会，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少将参谋长宋澄之外，还有参谋处长高鸿绰，以及副官处长郑西平。他们在军长室开会的主要内容包括：确定审讯方志敏的地点为军部礼堂——后乐堂、以及现场秩序护卫的安排，另专门有拍摄相片的人员，此外在现场不摆设桌椅，审讯的方式以审讯者站在阶上、方志敏站在台阶下面。

第二日——即29日上午10点，军长赵观涛站立台阶上，身边站立带枪卫兵五名。接着副官指挥士兵把方志敏带上来（与方志敏一起，还有四位革命领导人），站在阶下。根据宋澄的供词描述，当时方志敏带着镣铐，穿着短制服，留有短胡子，面容带着微笑。

该资料图非常重要，上是方志敏写《自述》的手迹，下图赵观涛在上饶军部后乐堂前审问方志敏等

赵观涛开始审讯，当说“你现在有何感想”时？方志敏笑了笑说，写了，已交给参谋长（指宋澄）了。

赵观涛再问你什么想法？方志敏淡定地说了四个字：

“听后处置。”

与此同时，早已安排好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立即给方志敏拍了照。之后，方志敏被继续关押于禁闭室。

有关此一节，赵观涛表面上是审讯方志敏，实际上不过是借机拍照，以向上面邀功。但是戏剧性的是，这一张赵观涛用来邀功的照片，后来竟然成为十分珍贵的照片，成为方志敏现存的有限的极有价值的照片之一。（以后方志敏的代表作品《可爱的中国》一书采用的，正是这张照片）

国民党第八军军长赵观涛

原本赵观涛想看到方志敏害怕、妥协的一面，但是他没有实现目的。方志敏不但毫无畏惧，反而淡定、坦然，这些精神状态在那张照片里都有体现。

第三是短短的遗言般的巨著。

与赵观涛正面过招后，方志敏被重新押回禁闭室。但方志敏本人也预感到厄运即将降临，于是在29日夜里8点，他用前一日宋澄给的纸笔，在禁闭室内写下了一篇文字，叫《方志敏自述》。（有关此一节，还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方志敏自述》写于陇首敌七二七团部，另一种说法是麻子团长逼方志敏所写。但综合史料情况，史学家认为宋澄的供词所写更为可信——证据是当时方志敏被捕后，南昌曾专门编了一个小册子，叫《剿匪》，在该小册子内采用了一张摄影图片，图片内容是方志敏在上饶禁闭室内所写文字的残破手迹）

《方志敏自述》的文末落款时间是1935年1月29日，与宋澄的供词时间一致

方志敏所写的《自述》，非常短，仅二百余字，但是这一篇短短的文字，却有巨著般的力量，方志敏写道：

“我已认定苏维埃可以救中国，革命必能得最后的胜利，我愿意牺牲一切，贡献于苏维埃和革命。”

真可谓字字如金贵、字字如山重——一颗伟大的革命者之心跃然而现。

第四是“示众”。

到了29日夜里，吃完饭后。郭邵阳由宋澄陪同，去见赵观涛，商量一事：翌日召开庆祝‘剿匪’胜利大会。主要目的是把方志敏押解到会议台上，让老百姓围观。

结果到30日上午7点，在上饶大操场召开大会，先由赵观涛军长等人挨着发言讲话，接着由卫兵把方志敏押到台上示众。但是“示众”时间很短，便立即把方志敏押走了。原因是方志敏出现后，站在台上，昂首挺胸，气概浩荡，反倒像个胜利者。这让赵观涛等人心里发慌，因方志敏的表现不但起不到“示众”的作用和目的，更怕方志敏的表现，会引发骚乱，于是赶紧令人押走。

方志敏被押解“示众”

接着，该日——“示众”大会结束，方志敏等人被押至南昌，而且是赵观涛亲自带人护送。宋澄的供词写道：

“军长赵观涛及亲身卫士另乘小汽车两辆，在后行驶。”

到达南昌后，方志敏等被关进南昌北营坊绥靖公署军法处看守所。在这里，方志敏写下了名篇《可爱的中国人》后。

其中写道：

“亲爱的朋友们，不要悲观，不要畏馁，要奋斗！要持久的艰苦的奋斗！把各人所有的智慧才能，都提供于民族的拯救吧！无论如何，我们决不能让伟大的可爱的中国，灭亡于帝国主义的肮脏的手里！”

方志敏和狱中的一些手稿

方志敏这些话，不仅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有用，即便是放在现在，同样是有着重大的教育意义，我们不该悲观、不该气馁，要不断奋斗、要紧密团结，这样中华民族才能屹立于世界之林，这样我们可爱的中国才能富强，这样我们行走在世界上，才能昂首挺胸、不被人轻视。所谓国强才能民心自豪，国弱必被轻视，比如“华人和狗不得入内”、比如“东亚病夫”等，这都是不能忘记的耻辱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