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父亲的自行车》
文/杨金权
在我们的眼中,父亲尽管个子不高,却是一个很有威严的人。我们家里除了二哥,身高都超过了父亲。但每次与父亲交谈,我们哥几个却从来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仿佛已经做错了什么事,或是哪里做得不好,自己先在心里检视一番,才敢答话。父亲习惯性地梳背头,每天早上打理得很干净,不愿意戴帽子,就那么精神抖擞地骑上他的自行车,匆忙上班而去。
父亲的自行车是一辆“二八大杠”,很是铸壮,横梁比较高,鞍座也高,父亲的小体格每次上车都不是很轻便,要一脚踏在脚巴子上,另一只脚用力蹬地,推着车向前冲一下,然后借助车辆滑行,蹬地的那条腿从后面大幅度地摆起跨上去。坐在车上,身子还要向前倾斜,才勉强地蹬满圈。后来有了二六、二四型自行车,父亲也没有更换,因为这辆自行车可以多驮一些东西。时间一长,横梁、挡泥板等部位的油漆部分脱落,尽管每天擦拭,仍然锈迹斑斑。
父亲在乡镇卫生院上班,我们小时候只知道他是大夫,他自己和有一些人称呼为“赤脚大夫”。但直到我参加工作了,才了解父亲的具体称谓,是一名医术还可以的中医,会兼顾着处理外伤等小毛病,也会开西药方,职称是内科主治医,因为学历较低,晋升副主任医师很渺茫。父亲尝试在国内知名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牛黄安宫丸治疗白血病临床分析》,因为他习惯性写“医生体”,便由我工工整整抄写在稿纸上寄出的,但结果是被告知缺少更多的实践案例,没有通过。
我和妹妹上中学时,学校离家三里多地,家里没有条件再添置自行车,我们哥俩儿便步行上下学。有时父亲下夜班,会把自行车放到学校,他步行或搭同事的自行车回家。我骑上父亲留下的车子,很潇洒地载着妹妹回家,享受有车一族的快感,少年时很难体会父亲有时也要迈着小步走回家的辛苦。
我在初一的下学期,当上了班干部,有一次恰好父亲留车在校,班主任便让我陪她去家访。我安顿好妹妹,便与老师各自骑车赶赴海边的孟家村。进村时,赶上庄里人傍晚干完农活儿,三五成群的回家,我偶尔会按一下车铃,响亮的铃声吸引了庄里人的目光,我则在他们驻足时实现超越,但车后面的药箱引发惊奇:哟,这么小的大夫来庄里了?到了狭窄处,我和老师开始推车步行,乡亲们看了又看我的车子,特别是后座悬挂的小皮革药箱,很快地认出这辆自行车,有些相熟的围上来问,这不是杨大夫的车子吗?一下子搞得我很是紧张。老师连忙解释,这是杨大夫的儿子,今天他爸把车留给他了。乡亲看向我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哟,老杨先生的孩子,开始和你爸学医了?“小杨大夫”,一会上我家吃饭来吧,请你爸总留不下呀!我羞涩地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好在目的地到了,我的同学和他的父母都在门口迎接,为首的老人见这么多人簇拥也很是惊讶,和老师、乡亲打完招呼外,也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还特别地把目光停留在我车上药箱有几秒钟。
家访很是顺利,他们家的老人还特意和我攀谈几句,夸得我直不好意思,但一琢磨其实是在表扬父亲,感谢父亲治好了他的老寒腿。
回去的时候,老师说可以骑快些,我也把身子向前倾斜,让重心向前向下,脚上蹬得更加有力,用比来时短很多的时间回到家。借着满月的光亮,父亲在院子里抽着烟,母亲向门口张望着,见到我回来放下心来。我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中,突然觉得父亲的身影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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