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红楼梦》,或许朋友们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生活在荣国府中的丫鬟,似乎都害怕被赶出去。按说,作为一个奴才、丫鬟,没有人身自由,能有机会脱离这个深渊,理应是值得庆幸的。
但我们从《红楼梦》前八十中的诸多细节可以看出,生活在荣国府中的丫鬟,是不愿意被赶出去的。比如晴雯,她就曾说过:我就是碰死在这个屋里,也不出去。
而在这些丫鬟特殊行为的背后,究竟隐含了怎样的苦衷呢?或许,在谈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清楚以下这一点,那就是,生活在荣国府的丫鬟,并非是不愿意离开贾府,而仅仅是,不愿被赶出贾府。
因为与“赶出去”这三个字相对应的,还有一个“放出去”这三个字;或许,我们明白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便能理解了。
一、“放出来”的好处。
在《红楼梦》中,在荣国府中,对于奴才的福利待遇,那是十分可观的;生活在荣国府中的大丫鬟,其吃穿用度,比之正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
但奴才终究是奴才,即便这众多的福利可观,也依然改变不了大多数丫鬟想要离开贾府,想要脱离奴才这样的身份。
而对于生活在荣国府中的丫鬟而言,想要彻底脱离奴籍,唯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路是当她们的年龄大了,若是主子开恩,便会将她们放出去,由他们父母做主她们的婚姻大事,比如赵姨娘房间里的丫鬟彩霞,就是这样被放出去的。
而另一条,同样是主子开恩,但这样的情形,俨然是特例。比如贾宝玉曾对丫鬟们说过,等他大了,便将她们放出去的言语。
而仅仅因为他的这句话,所造成的影响,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比如以下这两个女孩,就深深的记住了宝玉的言语。
一个是怡红院中的二等丫鬟春燕,她便对母亲说过这样一番话。
春燕笑道:“妈,你若安分守己,在这屋里长久了,自有许多的好处。我且告诉你句话:宝玉常说,将来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呢。你只说这一件可好不好?”他娘听说,喜的忙问:“这话果真?”春燕道:“谁可扯这谎做什么?”婆子听了,便念佛不绝。——《红楼梦》第六十回
春燕的母亲原本是服侍梨香院众戏子的婆子,在戏子被解散后,她被分到了怡红院,只是,或许是初来怡红院,或许是婆子们“鱼眼睛”的本性,在怡红院当差的她,过得并不安分。她不仅当着宝玉等人的面教育干女儿芳官,还当着袭人等大丫鬟的面教训女儿春燕。
何婆子如此折腾,让宝玉等人大为不满,已然流露出了想要撵她的想法了;而春燕,正是用这样一番话,彻底说服了她的母亲。
而另一位,是管理大观园小厨房的柳嫂子。她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柳五儿,出落得颇有姿色,性格温和,但天生体弱。
柳嫂子在得知宝玉所说的“等他大了将丫鬟放出去”的言语后,也是费尽周折,极力讨好晴雯、芳官等人,想要将女儿送进怡红院中当差。正如原文所说的:
原来这柳家的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鸳皆类。因他排行第五,便叫他是五儿。因素有弱疾,故没得差。近因柳家的见宝玉房中的丫鬟差轻人多,且又闻得宝玉将来都要放他们,故如今要送他到那里应名儿。——第六十回
由此可见,生活在荣国府中的丫鬟,并非不愿意离开贾府,只是,她们想要离开的方式,是体面的、是彻底获得自由身这样的离开。
二、被“赶出去”的本质含义。
生活在荣国府中的丫鬟,被“赶出去”意味着什么?其实,我们仅从“赶出去”这三个字,便能体会出这些丫鬟的离去,必然是犯了错误的。
但是,正如我们前文所说的,荣国府的主子,一向对下人宽厚,即便丫鬟们犯了错,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撵的。因此,被撵出去的丫鬟,必然是犯了大错,或者说,至少在主子的眼里,是犯了大错的。
而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这两个丫鬟的离去,便验证了这一点。
一个是金钏儿,因为与贾宝玉调情,被王夫人羞辱她是“带坏宝玉的胡里净”,名誉扫地被撵出了怡红院,而在这里,最关键的,就是即便她离开了怡红院,却并未离开贾府,正如几天后,投井而亡的她,被众人发现在荣国府东北角的水井一般。
同样的,晴雯被撵,也是被王夫人扣上了“胡里净”、扣上了得了“痨病”。而被撵出怡红院的她,居住在其哥嫂中的破茅房之中,依然没有离开贾府;因为她的哥哥,正是在贾府当差。
小结:
或许,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何生活在荣国府中的丫鬟,都害怕被赶出去了;因为被“赶出去”,所意味着的,并非是这些丫鬟从此以后,获得了自由身,而往往她们,会遭受到人格的羞辱;最为关键的是,被“赶出去”的丫鬟,并没有脱离奴籍,并没有获得自由身,她们不仅依然生活在荣国府中,还要承受着生活在最底层奴才的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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