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六月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黄昏。
我刚结束对江城大学校长的采访,正在为校报的毕业典礼撰写新闻稿,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我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是唐格里的消息,提醒我不要忘了晚上的聚会。我笑了笑,匆忙敲完最后一行字,然后收拾东西,出门坐上了去往东城区的出租车。
聚会的地点在东城区白山脚下的白马山庄,那里是唐氏集团的产业,而唐格里,正是集团总裁的独生子——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下午五点正是城区主干道上车流量最大的时候。出租车艰难地在车流间蠕动了差不多30分钟才脱离主干道,驶向了通往白山的公路。
到达白马山庄的时候,正是傍晚6点。前院里已经支起了蒙古包和烧烤架,三个女服务员在管家唐河的带领下,正井井有条地准备着晚上的食材。
见我踏进院子,唐河立马迎了上来,微笑着对我说:“吴先生,您终于来了!少爷和赵先生,王小姐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你不用招呼我,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说着,我阻止了他给我带路的动作,自己一个人沿着石子小路往里走。小路的尽头是一栋两层小别墅,离山庄大门不过三分钟的路程。
一楼大厅里已经有两人围在右手边的台球桌旁。其中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运动套装的胖子名叫赵岳,T大物理系大四的学生,和唐格里是室友。另一个身材娇小,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生名叫王珊,T大新闻系大四的学生。我们几个人是通过一次社团活动认识的,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聚上一次,这已经成为我们特有的默契。
见我走进大厅,赵岳立马扔了球杆朝我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怪叫道:“老吴,你快来治治这个小妖精吧!她都快把我的内裤赢走了!”
“死胖子!说什么呢?老娘才不稀罕你的内裤!”王珊也笑骂着朝我走了过来,“吴凡,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待会可得罚酒!”
“堵车!堵车!”我笑了笑,走到大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葡萄塞进嘴里,“老唐呢?老管家说你们仨在这里等了我好久。怎么不见他的人?”
听到我的问话,王珊和赵岳对视一眼,伸手指了指楼上,回答说:“在楼上,你知道的,今天是蓉蓉的生日。”
我点了点头,起身朝木制楼梯走去。这栋别墅的二楼共有6间房,除去一间书房之外,另外五间都是格局相同的客房。两年前我们将这里开发成聚会基地后,每个人都在二楼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卧室。我住205,赵岳住204,王珊在201,唐格里203,而202原本住的就是王珊口中的蓉蓉,只是……
想到这里,我长叹了一口气,沿着楼梯爬上了二楼。
2.
来到二楼走廊,我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202走去。推开门后,唐格里果然在里面。他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看着茶几上的照片发呆。
“你果然在这里!”我走到唐格里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伸手将相框拿了过来。
“你干什么?”他大叫着站了起来,想要从我手里把照片夺过去。
我随手将照片扔到了不远处的床上,吼道:“你还要这样多久?李蓉已经死了!”
唐格里愤怒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就在我做好准备迎接他一顿痛骂的时候,他却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是啊,蓉蓉已经死了。”他垂下了头,轻声呢喃着,“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我问道。
“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也许……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吧……”我有些不安地回答说。
“不对!”唐格里突然大声叫道,“不对!我想起来了!她出事前曾经跟我说过,有人在勒索她,她很苦恼。”
“什么?”我也大叫道,“她有说过是谁吗?”
“没有,她没说,也许她说了……”唐格里苦恼地摇了摇头,“我当时喝醉了,不记得了……我怎么可以忘记呢?”
“老唐!”我半蹲在他身前,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是的,找出来!”唐格里抬起头回望着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那你好好想想,李蓉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些什么,一封信,或者一封邮件,一张纸条之类的,或者其他任何有关的信息。你好好想想。”我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留下。我是她男朋友啊,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哎!”我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那就只能交给警察去查了。”
“不,还有其他办法。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上忙。”
“谁?”我有些惊讶。
“陆琛。”
“药学系的那个大学生侦探?”
“是的!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能帮上忙。”
“可是……”我有些犹疑。
“你会帮我的吧?”唐格里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哎,好吧,我帮你去找他来。”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就这么定了!”唐格里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去吃饭。”说着,他就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出乎意料地是,唐河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见唐格里走出来,他轻轻鞠了一个躬,恭敬地说:“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下楼用餐。”
唐格里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越过他朝楼下走去。我紧跟在唐格里身后,也走下了楼。
3.
晚餐的地点果然是在前院的蒙古包内。
唐河领着三个服务员在烧烤架上烤好食物后,放在铝制的托盘上端进蒙古包里,不一会儿,各色食物就摆满了圆形的餐桌。
赵岳早在上第一盘羊肉串的时候,就抓起竹签吃了起来。王珊也是津津有味地吃着,嘴唇上沾满了亮晶晶的油脂,看起来就像是涂了一层特制的唇彩。唐格里倒是吃的不多,每样尝过一口后,就不再动筷子,这倒是符合他贵公子的身份——美味,浅尝辄止。
我因为惦记着李蓉的事,没有什么胃口,和他们碰了几次杯之后,便借口上厕所,踱步离开蒙古包,走到前院的秋千架上坐了下来。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在这远离城市灯光的白山脚下,能清晰地看见一抹明亮的银色光线横亘天际。
“真美啊!”不知何时,王珊也来到了秋千架下,她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愉悦地赞叹道。
“是啊,真美!”我附和了一句。
“你说,他会忘了她吗?”她突然低下头悠悠地问了一句,不等我回应,又自问自答地说,“应该不会吧!毕竟,她是那么的耀眼,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便假装没听到,继续仰头望着星空。她却突然站到我身前,按住我的肩膀,十分严肃地说:“我听人说,得不到的东西,就要亲手毁掉,这样,其他人也就得不到了。你觉得……这句话说的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戏谑的情绪,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静、自然。
我的脑子里一阵轰鸣,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又突然“噗呲”笑了起来,“逗你玩的啦,看把你吓的!老娘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说完,她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别墅大厅。
原来是喝多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在秋千上坐了十多分钟,也起身走进了大厅。
4.
这时已经是晚上8点整,大厅里空无一人,四周安静的可怕。我独自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啤酒,慢悠悠地喝着。
突然,隔壁的展览室里传来细碎的声响。我闭气凝神听了一会,确认不是脚步声之后,便壮着胆子迈进了展览室的门。
“啪”的一声打开开关后,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我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发现正对着门的玻璃展柜是开启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展柜旁,又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影,这才放心地将目光落在展柜之内。
展柜里展示的是一把细长且锋利的匕首。唐格里曾骄傲地向我们展示过。我记得他当时说这是荆轲刺秦时使用的匕首,对此,我是存疑的。不过,看匕首的模样,即使不是荆轲用过的,应该也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古董。
我将匕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关上了展柜的门。那一瞬间,我又听到了在客厅听到的那种声音。
就在我准备再关一次门确认一下的时候,唐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我下意识地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
“吴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啊。少爷在书房等你,让你马上去一趟。”
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大叫道:“唐叔,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唐河笑着答道:“是吴先生看的太认真了,没有发现我进来。”
“真的是,吓死我了。”我一面抱怨着,一面走出展览室,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书房单独设在楼梯口右侧,和左侧的205号房之间隔着一条狭窄的走道。
推开门后,唐格里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你怎么来了?”听到身后的响动,唐格里转过身来看着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唐叔说你有事找我啊。”
“嗯?我没有……算了,不重要。我确实有事找你。你先把门锁上。”
我点点头,转身将门关上,走到他身边坐下。
“能麻烦你看看那边的窗户有没有锁上吗?”他再次开口道。
我起身走到窗边朝窗外看了看,这扇窗子正对着后花园的人工湖,湖心的四角亭里似乎有一个人影。
“怎么了?”唐格里问道。
“没什么。”我回了一句,将窗户合上,锁住,然后拉上了窗帘。
“我在蓉蓉送我的书里找到了这个。”见我拉上窗帘后,唐格里举起手里的信封轻声说。
“你打开看了吗?里面说的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还没开。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为什么?”
“蓉蓉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通过她的描述,我能猜到,敲诈她的人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如果这封信里说的就是这件事,并且点出了我们之间某个人的名字,我们以后又该怎么办?”唐凯的声音里透露着些许疲倦,连日来的打击,已经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压垮了。
“你就不想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吗?”我问道。
“想啊!蓉蓉走的那么突然,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要不然,你替我看吧。如果说的不是敲诈的事,你就把信给我。如果说的是那件事,那你就……”
“明白了,我来看吧。”我伸手想从他手里接过信封,他却突然将手缩了回去,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待会我自己看吧。”他把信重新放回书桌上,抬眼看着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让你白跑一趟。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处理吧,你早点回去休息。告诉唐叔,今晚我要睡在书房,让他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他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摊开认真看了起来。
我轻悄悄地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唐格里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如果他今晚不看这封信,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了。
真的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拉开门准备走出去。不曾想有一个人堵在门口,和准备出门的我撞了个满怀。
我“哎哟”叫了一声,抬头才发现撞到我的人是唐河。
唐河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出来,脸上有一丝慌张。“我来看看少爷有什么需要。”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老唐说,今晚他睡在书房,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好的,明白了。”说完,唐河朝我轻轻鞠了一个躬,转身沿着楼梯走下楼去。
我径直走到205门口,推开门走到床边躺了上去,床头的闹钟显示,时间是晚上8点40。
虽然还有点早,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5.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间听到一声惨叫。我浑身一激灵,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刚过晚上九点。与此同时,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从书房的那一侧传来。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迅速走出房间,来到书房前。
这时,唐河也沿着楼梯爬了上来,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是声音是从书房里传来的。”说着,我伸手敲了敲门,“老唐!出什么事了,老唐!”
我的话音刚落,里面又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唐河和我对视了一眼,迅速掏出备用钥匙递给我。
我接过钥匙打开了门,却发现里面的防盗链是锁上的。我试着推了推,推不开,便冲唐河叫道:“去找一把钳子来!快!”
一时之间,唐河也慌了神,匆匆忙跑下楼。片刻后,又拿着钳子气喘吁吁地回到这里。
我从唐河手里抢过钳子,顺着开启的门缝伸进去,将链子剪断,然后“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唐河第一时间冲进去,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看到屋子里的情况,我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唐格里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脖子上斜插着一把匕首,大量的血液将他身上的睡袍染成了鲜红的颜色,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少爷!”
“别过去!要保护现场!”我拦住了想要靠近的唐河,大吼道,“快去报警!”
“可是……”
“快去!我去看看老唐的情况。”我拼命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唐格里身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来不及了。
我无力地垂下了手,默默地退到门边站定。
“发生什么事了?”
赵岳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书房门前,他揉着眼睛朝里面看了一眼,登时变了脸色。
“老唐他……”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进去,和我一起守在门口。
紧跟着,王珊也闻声而来。看到屋里唐格里的惨状,嚎叫着哭了起来。我和赵岳合力将她拦在了门口,一直到警察过来封锁了现场,我们才将她放开,那时,她已经哭晕过去。
6.
警方对案发现场的搜查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在这期间,我们被带到楼下大厅的长沙发上坐着,由一名年轻的警官陪同。
差不多快到10点时候,楼梯的方向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我抬头望去,一名留着小胡子的青年警官迈着从容的步子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径直走到沙发前,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扫过。
“自我介绍一下,”他笑着说,“我叫李鹤武,是市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虽然目前案情已经基本明了,但是依照惯例,我需要问大家几个问题。”
“基本明了?”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李鹤武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关于案情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首先,我想知道,第一发现人是谁?”
“是我和唐叔。”我指了指自己和唐河,回答道。
“很好!那么麻烦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点了点头,详细地述说了发现唐格里尸体的整个过程。
李鹤武一面点头,一面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你刚刚说,你听到了唐格里的惨叫?在差不多9点的时候?”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当时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只是隐约听到了叫声。”我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避免主观臆断。
“嗯。”李鹤武点点头,继续问道:“到达门口的时候,你们又听到了花瓶摔碎的声音?”
“是的。”我下意识地看了唐河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接着说,“很清晰的声音,我和唐叔都听到了。”
“嗯!和我想的一样。这样一来,你们俩就没有嫌疑了。”李鹤武说道。
“什么意思?”我问道。
“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窗台上留有鞋印。同时,窗台边的地板上发现了碎裂的花瓶。据此,你们能得出什么结论?”李鹤武说道,眉头微挑。
“很显然,我们敲门的时候,凶手还在屋子里。”我回答道。
“是的!”李鹤武满意地点点头,“初步判断,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你们敲门的时候,凶手还在屋子里,慌乱中打碎了窗台边的花瓶,然后翻窗离开。待会我会带你们去现场确认,是否有什么东西遗失。现在,我需要确认一下这两位的不在场证明,在案发时,也就是晚上9点左右,你们在哪里?”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赵岳身上。
“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赵岳愤怒地叫道。
“只是例行公事,还请配合一下。”李鹤武淡淡地回道。
“我在卧室里睡觉。”
“可有人证?”
“没有!就我一个人!睡觉也犯法吗?”赵岳大叫道。
“别激动,只是例行询问。”说完,李鹤武又把目光落在了王珊的身上。
“我……我睡不着,一个人去后花园逛了逛。”王珊低着头回答说。
李鹤武点点头,在笔记本上随意地记了几笔,接着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死者都是什么时候?”
“大概8点左右,少爷让我去找吴先生。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唐河抢先答道。
“哦?有这回事吗?”李鹤武看着我问道。
“是的。”我回答道,“我和老唐在书房交谈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就离开了。唐叔可以作证,我出书房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他。”
“这么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了?”
“其实……”王珊突然开口道,“其实,8点40左右,我去找过唐格里。”
“你见到他了?”李鹤武问道。
“没有,我站在门边,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我以为吴凡还在里面,我就离开了。”
“这不可能!”我反驳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也就是说,在吴凡离开以后,还有人进了书房。”李鹤武看了赵岳一眼,说道。
“不是我!吃过晚饭之后,我就没见过老唐了!”赵岳激动地说道。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其他人来访吗?”李鹤武转向唐河,问道。
“没有。”唐河摇了摇头,“这间别墅今晚只有我们几个人。8点以后,我就一直待在1楼大厅,没有看到其他人上楼。”
“果然如此。”李鹤武“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凶手应该是从窗户进入书房,准备行窃,结果发现死者也在书房之中,便杀死了死者,再次从窗子逃离。现在,我带你们去现场辨认一下,看看书房里少了什么东西。”
说完,他便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我们紧随其后,相继爬上二楼,来到书房门口。
7.
“等一下,你们一个一个进去。”李鹤武伸手拦住了我们,然后指着我说,“你先进去。”
我顺从地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案发当时太过匆忙,没能仔细查勘现场。现在看来,确实像是一起入室抢劫案。
唐格里的尸体已经不在房内了,应该是被法医带走了。书房里乱糟糟的,书架上的书都被掀翻在地,胡乱堆积在地板上。所有的抽屉都被打开了,里面的物品、文件也散落在周边。
书桌上也是乱成一团,台灯、笔架以及一些小工艺品都打翻了,各类文件更是杂糅在一起,铺满了整个书桌。
正对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确如李鹤武所说是敞开的,一条由窗帘拼接的布带由窗口垂下,一直落到楼底。窗台边的木架上原本应该摆着一只青花瓷瓶,此时也不见踪影,只在木架周边躺着一堆瓷瓶的碎片。
“怎么样,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李鹤武问道。
“信封不见了。”我的目光再次在书桌上扫过,没有发现那个粉红色的信封。
“什么信封?”
“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老唐当时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信封的事。”说完,我详细地说明了关于敲诈和信封的事。
“你认为,那个信封里装着某个人敲诈的证据?”李鹤武问道。
“我不确定,老唐当时没有打开信封。我也不知道信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是现在信封不见了,我怀疑,这和老唐的死有关系。”我回答道。
“我明白了,我会让人再找找那个信封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看着打开的窗户,犹豫了一会,说道:“老唐当时似乎很紧张,反复让我确认门窗有没有关上。在关上那扇窗户的时候,我依稀看到后花园的四角亭里有一个人影。”
“人影?你确定吗?”
“不确定。”我摇摇头,“当时外面太黑了,也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我回答说。
李鹤武走到窗边朝后花园看了一眼,皱着眉说:“我会让人去那里查看一下。还有其他发现吗?”
“还有唐河。”我沉思了片刻,再次说道,“我和老唐在书房交谈的时候,他似乎在外面偷听。我感觉,他好像对敲诈李蓉的事情很有兴趣。”
“唐河……”李鹤武迅速在笔记本上画了几笔,然后抬起头说,“你先出去吧。把唐河叫进来。”
我点点头,打开门退出了房间。
8.
房间外,唐河三人正安静地候在门边。
见我出来,赵岳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轻声回答说,然后看向唐河,“李警官让你进去。”
唐河应声推门进去,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才出来,把赵岳叫了进去。
“少爷新买的音箱不见了。”唐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地说。
“音箱?什么音箱?”王珊问道。
“就是一个智能音箱,花了好几万。整个书房,可能就这个东西最值钱了。”
“这件事你跟警察说了吗?”我问道。
“说了,不过他们好像不太在意。一直问我书房里还有没有其他贵重的东西。”唐河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说,“书房里除了书,哪里还有其他贵重物品?”
“也是,老唐应该也不会在书房里藏东西,至少我没有见过。”我沉吟道。
这时,赵岳拉开门走了出来。见我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们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书了,老唐的书房我基本上没去过,也不知道原本里面摆了啥。珊珊,警官叫你进去。”
王珊和他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又过了大约10分钟的样子,书房的门被人拉开,李鹤武站在门口冲我们笑了笑:“都进来吧!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确认一下。”
闻言,我们相继走进书房,在书桌旁站定。
李鹤武从一名警官手里接过一个物证袋,轻轻放在桌上,说道:“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死因是被利器刺穿喉管,窒息而死。这就是凶器,你们看看,见过吗?”
“啊!这不是展览室的那把匕首吗?”唐河瞥了凶器一眼,登时叫了起来。
“展览室?”李鹤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其他人见过吗?”
赵岳和王珊先后摇了摇头,李鹤武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我身上。
“我见过。今晚八点,我在大厅听到展览室有声响,就走进去察看。进去后发现其中一个展柜的门是开着的,那个展柜里显示的就是这把匕首。我还把它拿在手里瞧了瞧。唐叔也看到了。他去叫我的时候,我正准备把匕首放回去。”我回答道。
李鹤武看了唐河一眼,见他点头,才开口说道:“这就可以解释匕首上吴凡的指纹了。这样说的话,吴凡听到的那声响动,应该就是凶手造成的。展览室里可有东西丢了?”他突然问唐河说。
唐河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李鹤武会突然发问,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还不清楚。”
“那麻烦你去看看,除了这把匕首,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李鹤武冲站在一旁的警员挥了挥手。
警员点了点头,带着唐河走下楼去。
“好了!今天也很晚了,你们先下楼去大厅歇息吧。要是想起了什么其他的情况,记得告诉我。”说完,他便挥了挥手,将我们赶出了房间。
9.
我们在一名警官的带领下回到大厅,坐回沙发上。
不一会儿,唐河也被带了回来。
“怎么样,唐叔?有东西丢了吗?”王珊抓着唐河的胳膊,轻声问道。
“嗯。有几个展柜里的珠宝不见了。”唐河小声地说道,“李警官说,凶手应该是先在展览室里偷了东西,从窗户离开。再翻上二楼的窗户,进入书房。结果被待在书房里的少爷发现,于是用偷来的匕首刺死了少爷,匆忙离开。离开前,顺便拿走了摆在书桌上的音箱。”
“不对!”我反驳道,“我在书房的时候,确认过,那扇窗是紧闭上锁的。凶手不可能从那里进去。”
“如果不是从窗户进去的,那凶手从哪里进去?书房的门可是反锁的,还挂上了防盗链。这门可是我俩后面亲手打开的。”唐河说道。
“除非……是老唐给凶手开的窗。”我的眼神在其他两人身上一一扫过,轻声说道。
“你是说,凶手是少爷认识的人?”唐河惊讶道。
“吴凡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老娘怎么可能杀了唐格里?”王珊突然插嘴道。
“我只是说凶手有可能是这样进入房间的。”我辩解道。
“是啊,吴凡只是在讨论案情,你别激动,伤了我们多年的感情。”赵岳拍了拍王珊的肩膀,说道。
这样一闹,我们四人都沉默下来,大厅里安安静静的,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记录下来,随后便斜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发现王珊和唐河还各自躺在沙发上熟睡,而赵岳正从沙发上起身,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怎么了?”我小声问道。
“没事,我起来上厕所。”赵岳冲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厅。
我实在有些困,便又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10.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前院里隐隐传来喧闹声。
我从沙发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便走出大厅来到前院之中。
唐河和王珊正坐在秋千架前的长椅上聊天,与他俩一起的还有李鹤武以及一个穿着白短袖黑长裤的年轻男子。
见我走进院子,李鹤武笑着冲我招了招手,待我走近,他便站了起来,指向年轻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曾经多次协助我们办案的……”
“陆琛?你怎么来了?”看清年轻男子的样貌后,我惊讶道。
“事实上,是唐格里邀请我来的。只是没想到,我来迟了一步。”陆琛回道。
“你们认识?”李鹤武有些惊讶。
“嗯,我是T大校报的记者,曾经对他做过采访。”我笑着回道。
“那就好办了。本来我还愁这个案子棘手,现在有这小子在,我是一点都不愁了。这样,吴凡,你协助陆琛了解一下案情。我要先回局里一趟。有什么事,可以找留在现场的其他警官。”说完,李鹤武跟守在山庄门口一名警员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山庄。
“他怎么走的这么急?”我问道。
“因为赵岳不见了。”王珊皱着眉头说道。
“赵岳?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发现的。警察在山庄里找很久,都没发现他的踪影,李队长怀疑他畏罪潜逃了。”
“开什么玩笑?赵岳怎么可能杀……”话说了一半,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到嘴边的“老唐”两个字,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你也想到了,对吧?”王珊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默默低下了头,不再答话。
“怎么回事?赵岳为什么会想杀少爷?”唐河开口问道。
“赵岳……也喜欢蓉蓉。蓉蓉自杀后,他一直不能接受。他始终认为,是唐格里逼死了蓉蓉。为此,还和唐格里吵了好几次。”王珊轻声答道。
“这么说来,他突然离开的行为就非常可疑了。”陆琛沉吟道。
“我记得,你有记素材的习惯。这次的事情,你有没有记下来?”陆琛沉思了片刻后,突然看着我问道。
“有。”说着,我把昨晚记下的笔记拿出来递到陆琛手中。
陆琛接过,仔细地翻看了一遍,一面看着,一面赞叹道:“不亏是T大的明星记者,记录的非常客观。”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道。
“暂时还不确定,你先带我去现场看看吧。”他将笔记合上,放回我手中,说道。
我点点头,领着他走进别墅,来到书房。唐河和王珊也跟了进来。
11.
进门后,他首先蹲在门边察看了一下门锁,随后将房门合上,仔细检查了防盗链和门面。
“有什么发现吗?”我凑上前问道。
“这里……”他伸手在门上摸了摸,“这里似乎曾经贴过胶带。”
“胶带?”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在门闩的附近,确实有胶带的残痕。“这代表什么呢?有人在这里贴过画?”
“不清楚,也许什么也代表不了。”陆琛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走近了书桌。
“你说的那封信,原本唐格里是放在哪里的?”他看着凌乱的桌面问道。
“就放在桌面左下角。”我指了指左下角的那堆文件,说道。
“那音箱呢?”
“音箱?我还真没注意过。”我摇摇头,答道。
“在左上角,就摆在靠桌沿的地方。”唐河突然插嘴道。
陆琛点点头,拉过桌前的椅子坐下。“唐格里死的时候,是这样坐着的吧?面对着窗户,背对着门?”
“是的。那把匕首就这样从背后插进了他的脖子里。”说着,我做了一个拿刀插脖子的动作。
陆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桌上随意拿过一本书翻开,做出认真看书的样子。片刻后,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往下望了望,又试了试垂下去的布带,随即蹲下身,研究起瓷瓶的碎片来。
他盯着碎片看了一会,随后半趴在地上,在木架和周边的书柜底下看了看。
“这些碎片有人动过吗?”他在窗台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口问道。
“应该没有吧。发现出事后,我就把他们都拦在了外面,一直到警察过来,都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我说道。
“你呢?”
“我?我也只是进来确认了一下老唐的状态,便退到了门边。这些碎片有什么问题吗?”我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我们去后花园看看吧。”陆琛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冲唐河和王珊说道:“唐叔和王小姐就不用跟着我了,吴凡带我去就可以了。”
闻言,唐河和王珊停住了脚步,一齐看向了我。
我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紧跟着陆琛走下了楼。
12.
一楼大厅有一扇直通后花园的门,就在楼梯后面。
在陆琛的指示下,我带着他穿过后门后,先来到了书房的窗台下方。
陆琛走到墙边朝上望了望——墙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然后他扯过那条拼接的布带仔细检查了一番。
我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有所发现,便走上前去看了看他手里的布带。
那根布带是由撕碎的窗帘拼接成的,陆琛握在手里的是最后一块布片。在温和的光线下,布片上有一些白色的亮点。
“那是什么?”我问道。
“似乎是瓷片的颗粒。”
“瓷片?怎么在这里?”我有些震惊。
“还不清楚。或许是窗帘上原本就粘上的吧。走吧,接下来,去那个你说看见过人影的亭子看看。”陆琛笑了笑,说道。
“行吧。”我耸了耸肩,率先朝湖心亭走去。
湖心亭位于人工湖的中央,由一条长长的水上走廊与岸边连接。
陆琛跟着我踏进湖心亭后,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赞叹说:“真是美啊。”
“确实很美!之前我们经常来这里喝茶聊天。”我附和道。
“从后花园可以出山庄吗?”陆琛一面在亭中踱步,一面问道。
“有的。”我回答说,“湖那边有一个通向外面的小门。”
“怎么过去?”陆琛抬头朝湖对面看了一眼,问道。
“有一条绕湖的小路可以到达。”
“知道这条路的人多吗?”
“应该都知道吧。”我想了想,回答说,“不过也不一定,那个小门外面是一片荒地,基本上不会有人往那里去。”
“我猜也是。”陆琛点点头,坐在了石桌前的石凳上。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四方亭的一角,蹲了下来。
我也跟着走了过去,就见他戴上手套在角落的缝隙里摸索着,片刻后掏出一只银耳坠放进了透明的证物袋中。
我有些好奇,便从他手中接过证物袋看了看,那只是一只很普通的耳坠,可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有些熟悉。
正在这时,陆琛又发现了一根极细的透明鱼线。鱼线的一端卡在亭角的地砖里,另一端顺着地砖间的缝隙延至四角亭边缘,一直垂落到湖中,若是不够仔细,根本难以发现。
陆琛将鱼线提了起来,垂落水中的那一端上拴着一个防水袋。将防水袋打开后,里面全是明晃晃的珠宝。
“这不是放在展览柜里的那些吗?”我惊讶道。
“你确定吗?”陆琛抬头看着我,问道。
“应该没错。不过最好是给唐叔看一眼,”我有些不太确定地回道。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把这些带去给他看看,确认一下。”
“那你呢?”我急切地问道。
“我在这附近逛逛,过一会就回去。”说完,他就沿着长廊走了出去。
我紧跟在他身后,在岸边和他告了别,径直走进了大厅。
13.
大厅里,唐河和王珊正坐在沙发上聊些什么,见我走进来,唐河立即站起来,笑着问我:“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在湖心亭发现了这个。”我把装有珠宝的袋子递给他,说道。
唐河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登时叫道:“这是展览柜里遗失的珠宝!怎么会在湖心亭里?”
“应该是凶手藏在那里的吧。”
听到我的发言,王珊抬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正要发问,一名警官走了过来,请我们去书房集合。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疑惑的表情。我想要问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跟着警官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陆琛已经坐在书桌前等候,见我们进门,他微笑着指了指不知从哪里搬来的三张椅子说:“各位请坐。请你们来,是想和你们聊聊这个案子的事情。”
“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唐河惊讶地问道。
“算是吧。”陆琛神秘地一笑,“在此之前,我需要和大家确认一下,关于这个案子,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了。”我率先回道。
唐河和王珊也相继摇头。
“这样的话,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陆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首先,我得感谢吴凡的记录。他几乎忠实地记录了案件的整个过程,我相信无论是谁,看完他的记录,都能对案件有个比较客观的印象。在理情整个案情的过程中,我产生了五个疑问。第一,唐河为什么要偷听唐格里和吴凡的谈话……”
“我没……”唐河焦急地打断道。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陆琛说,“第二,吴凡看见的在湖心亭的人影是谁?第三,凶手是怎么进入书房以及怎么离开的?第四,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第五,谁,在何时,偷走了匕首?”
“我们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唐河两次出现在书房门口,每次都在唐格里和吴凡交谈的时候,这一定不会是巧合。刚刚李队长跟我说,唐河的个人账户最近有好几笔巨额进账,而且汇款人都是同一个人。关于汇款人,我待会再说。现在的重点是,为什么这个人要给他汇款?我能想到的答案就是,敲诈。这也就解释了唐河为什么会偷听书房里的谈话。他在门口无意中听到了敲诈这个词,觉得可能会和自己有关,于是格外的关注。”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湖心亭里的那个人影是谁?”说着,陆琛看向了王珊,“王小姐,请问,你右边耳朵上的耳坠去哪里了?”
闻言,王珊脸色突变,伸手摸了摸右耳垂,而后吃惊地看着陆琛。
“别紧张,你的耳坠还完好地挂在耳朵上。不过,这个应该也是你的吧?”陆琛将装有耳坠的证物袋放在了书桌上。
“这个不是……”王珊焦急地反驳说。
“不必否认。”陆琛摆了摆手,又拿出一张汇款单放在书桌上,“这是给唐河汇款的其中一笔。上面的汇款人就是你,王珊。故事可能是这样的,唐河知道了某件与你有关的事情,拿这个事情威胁敲诈你。之后又怂恿你偷盗展览室的珠宝。当时吴凡在大厅里听到的声响,应该就是你造成的吧。唐河见吴凡走进展览室,担心你被发现,便跟了进去,借口唐格里找他,将他骗走。这也就解释了吴凡去书房时,唐格里的惊讶神情。”
说完,陆琛的目光在唐河和王珊之间来回扫过,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道:“我觉得你们还是说出来的好,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偷珠宝的人和偷匕首的凶手,可能会被认为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王珊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有些不自然地扭曲,“我拿走珠宝的时候,匕首还在展柜里!”
“那么,唐河拿什么威胁你呢?”陆琛紧盯着王珊的眼睛,轻声问道。
“是……是蓉蓉。半个月前,我骗蓉蓉去酒吧喝酒,把她灌醉以后,带着她去了赵岳开好的房间。我只是想让她离开唐格里,没想到……没想到她却自杀了。这件事当时被唐河撞见了,他就拿这个威胁我,让我给他钱。不然他就把事情告诉唐格里!蓉蓉的死跟我没关系的,是赵岳,都是赵岳的错!是他怂恿我干的!是他!”
王珊歇斯底里地吼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另一边,唐河的神色却平静许多,他瞥了王珊一眼,淡淡地说:“没错,敲诈这件事是我干的。但是少爷却不是我杀的,杀了他,我没有半点好处。那个赵岳不是不见了吗?应该就是他干的吧?少爷发现了李小姐自杀的真相,于是赵岳就杀了他。”
14.
“怎么杀的?”陆琛突然发问。
唐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杀?翻窗户进去……”
“这就涉及到我刚刚提到的第三个问题了,凶手怎么进入的书房,又是怎么离开的?进入案发现场的第一眼,我们就能看到窗台边的那根拼接起来的布带,我们想当然地就会认为,凶手是从那里进出房间的。但是当我坐在死者坐过的这张椅子上时,我却想到了一个问题,死者是面对着窗户坐着的,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如果有人从窗户爬进房间,即使那个人是你所熟悉的人,你也会心存警戒。他很难有机会绕到你身后,将匕首插进你的脖子里。由此,我便想到,凶手绝不是从窗户进来的。现场的环境印证了我的想法。窗台外的墙壁上,没有脚印,什么痕迹都没有。”
“不能是敲门进来的吗?”我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那他怎么离开呢?除了窗台上的脚印之外,外墙上,甚至下方的草地上都没有痕迹。所以窗户上的布带,只是凶手弄的障眼法。他是从门口离开的。”
“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在外面挂上防盗链。”我有些激动地反驳道。
“是的,但是如果防盗链没有挂在门闩上呢?”陆琛满怀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在门背后发现了透明胶带的留下的痕迹,同样的痕迹,在防盗链上也发现了。凶手在行凶后,从正门离开,将门合上后,推开一个缝隙,用手将防盗链的一端以透明胶带轻轻粘在门背上,这样就造成了防盗链被挂在门闩上的假象。”
“可是这样的话,只要推一推门,就……”唐河插嘴道。
“只要推一推门就能推开了,对吧?所以这个手法想要实现,凶手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保证自己成为推门的那个人。”
“你是说……”唐河震惊地看着我。
“没错,是我推的门,也是我剪断的链子。但是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当时是我和唐叔一起赶到现场,我和他都听到了屋子里花瓶碎裂的声音。凶手当时还在现场。”我淡淡地回道。
“你是说,这个声音吗?”说着,陆琛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响起。
“案发现场的瓷瓶碎片堆的太过整齐了。如果这个瓷瓶真的是从木架上掉下来的话,那么这个房间里,应该会分散着许多碎片才对。可是没有,我在木架和书柜下都没有发现碎片,却在布带上发现了些许碎片。我想,那应该用窗帘将瓷瓶包起来,敲碎后才散落在窗台下的,为了制造你们敲门时,凶手还在房间里的假象。至于声音的出处,那个智能音箱,应该还在你那里吧?你的房间和书房只隔了一条走廊,正好在蓝牙的可接收范围内!”
陆琛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凶器上有你的指纹,这一点早就可以指认你是凶手了。只是你在记录里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你记录说,唐河的突然出现,吓的你把手放进了裤兜里。其实,你放进裤兜里的不止是手,还有那把匕首吧?最重要的一点,我在后花园在的荒地里找到了赵岳。他说,你给他留了纸条,说目前的证据链对他不利,很有可能会牵扯出之前他迷奸李蓉的案子,让他先找地方躲起来。”
陆琛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赵岳在李鹤武的陪同下走进了房间。
“吴凡,你小子居然坑我!”赵岳愤怒地吼道。
“为什么?”王珊嘶哑地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为什么要杀了唐格里?”
“因为敲诈李蓉,导致她自杀的人,其实是你吧?你利用李蓉对唐格里的爱,知道她不愿意让唐格里知道她被迷奸的实情,便向她勒索了大量的钱财,这才导致她的自杀。”陆琛漠然地看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答话,颓然地从包里掏出那封粉红色的信封和小巧的智能音箱。
“我猜,你还没看过这封信吧?”陆琛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信上什么都没有。早在几天前,唐格里就委托我调查了李蓉被敲诈的事情,而调查结果,我也发给他了。我想,他和你在书房里的那段谈话,是想让你去自首吧?他是真的把你们当成朋友的。”
说完,陆琛伸手拿过信封,从里面将信纸拿出来,摊开放在了桌面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信纸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我只觉脑中一阵轰鸣,立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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