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2月3日,解放军开国中将韦杰病逝。这位原志愿军60军军长在弥留之际说:“我认为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180师失利,把棍子打在180师屁股上是不公道的……”

在病逝前一年,韦杰中将刚刚完成了他的回忆录。在这本《韦杰回忆录》中,韦杰本着对历史负责,对未来负责的态度,总结了关于60军180师失利的7点原因,其中“外部原因”占了5条,“自身原因”只占2条。这便是韦杰认为“把棍子打在180师屁股上是不公道的”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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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5个“客观原因”:

第一,他认为第五次战役作战动机是好的,是想多消灭一些敌人,多占一些地区,以利于和谈。但在具体的作战指导上,此战的战役目标和战役任务都超过了志愿军的作战能力。在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我们只看到了敌人表面上的败退,未能识破敌人避我锋芒,诱我深入的阴谋。口张得过大了,纵深拉长了,导致了兵力和火力的分散。

第二,通讯联络没有保障,导致兵团和各军、各军与各师之间经常失去联系,很多重要的电报无法有效传达。战场上,情报的上传下达是无比重要的,这方面的不足对整个战役都起到了非常消极的作用。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我军经常遭到空袭,但也有我军通信组织不健全,装备落后,技术不高,各级指挥员对此不够重视,不善于多种通信手段并用。

第三,后勤保障能力差。在此次战役中,我军突出太原,远离后方,导致我军在后勤补给、伤员运送等方面都非常困难。当时我军只能保持7天的作战能力,七天结束后,我们的战士只能吃野菜、野草,有的战士是被饿死和毒死的。敌人对这个情况摸得很透,先是采取战术性后退,等到我方粮弹耗尽,他们再反扑。“这个深刻的教训必须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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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兵力部署分散,各作战单位几乎都没有预备队。战斗打响后,我军的进攻没有形成重点和拳头,而是一线平推,这样的结果就是缺乏后劲,部队消耗后无法补充,敌人一旦反扑,我军就转入被动。由于部队铺得太开,彼此之间无法互相支援。180师的失利,和缺乏友邻联系有着很大的关系。

第五,指挥不严密,与友邻协同失调。韦杰认为,第五次战役在组织指挥上存在问题,当时我们没有照顾部队建制,部队建制打得很乱,彼此只能各自为战,无法形成有效的协同。在大兵团作战中,友邻协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韦杰指出:在180师遭遇敌人进攻的时候,友邻部队事先未及时通报,突然向后撤去,使得180师侧翼完全暴露,陷入三面受敌,背水作战的大不利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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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2个“主观原因”:

第六,我军以劣势装备对抗优势装备的敌人,阻击阵地的选择是非常重要的。而180师由于缺乏经验,在此战中未能充分认识到这一点,选择了在北汉江以南背水拒敌,在地形选择上非常不利,而且又未能以精兵扼守公路、要塞、制高点,使得敌人突破防线长驱直入。

第七,韦杰认为:“180师主要领导遇险慌乱,指挥失当。”这也是180师失利的一个原因。韦杰写道:该师“主要负责干部政治上动摇,惊慌失措,贪生怕死,丢掉部队,单人逃跑,未能果断地、沉着地指挥部队,因而使全师遭到重大损失。”

韦杰同时指出:“该师被围后,广大干部战士表现是好的……”表现出了奋战到底,不怕牺牲,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大无畏英雄气概。

以上就是韦杰将军晚年对180师失利的深刻反思。在他和其他几位指挥官看来,180师的失利,主要是外部原因,但其自身的原因也是存在的。换句话说,他们认为:在当时的那种情形下,180师的失利是无法避免的,但如果180师能避免一些错误,这个损失是可以尽量减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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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役结束后,180师师长郑其贵被撤销职务,后被降职为第三兵团军务处副处长,1952年评级时,他被降两级评委准师级。1955年,他被授予上校军衔。180师副师长段龙章,同样被免去副师长职务,55年被授予中校军衔。

180师参谋长王振邦,成功地带着师机关的勤杂、后勤及伤员共1000多人撤退,安全回到了大部队。他因此成了180师唯一一位没有受到处分的师级干部。后来志愿军司令部决定重建180师,王振邦担任了副师长,并在夏季反攻和金城战役中取得胜利,为180师洗刷前耻。

180师的三个团长,两人成功突围,一人在突围中牺牲。其中,539团政委韩启明在突围过程中身负重伤,为了不连累战友,他悲壮地选择了拔枪自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于180师主要负责干部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他们在政治上发生了动摇,即韦杰所说的“惊慌失措,贪生怕死,丢掉部队,单人逃跑”;二是他们在军事上犯了错误,在180师被围困之后,他们下令部队分散分散突围,如果集中突围,损失应该是可以减少的。比如当时3兵团政治部主任刘有光就批评说:“谁叫你们搞分散突围,把一个师让敌人给消灭了,是罪人!郑其贵(注:180师师长),我要点你的名,你提出和决定分散突围的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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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干脆有人就认为,180师的负责干部正是因为政治上发生了动摇,右倾怕死,这才导致了他们在军事指挥上的失误。即“军事指挥不是主要原因,政治上动摇是基本原因。只要我们政治上顽强,不但完全可以出来,打得好还会取得胜利。”

显然,这种批评无论对180师的负责干部还是全体指战员都是非常不公平的一种评价。当时带着突击队杀出重围的538团参谋长胡景义坚决反对这种观点,他认为,180师当时不仅在政治上没有动摇,在军事指挥上也不能说犯了致命的错误。

胡景义说:“实际上,在28日拂晓前,集中突围的条件就没有了。27日夜,在敌人坦克、炮群、飞机的袭击下,我们的部队就是去了掌握。当时各机关实际已经处于分散无法指挥的状态,成了敌人炮击的目标。更主要的原因是饥饿,战士们走不动路,敌情和道路都不明,又没有部队接应,集中突围是无法做到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郑其贵师长才决定采取分散突围的办法,争取减少损失,摆脱被动,最大地保存现有力量。我认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当时条件下的正确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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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军事指挥上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胡景义也坚决反对把这个问题的原因说成是“政治问题”,说成是因为政治上的软弱导致了军事上的失利,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个军事问题,而非政治问题。

在志愿军中,180师并不是一支头等主力部队。在志愿军60军,179师和180师,有“临汾旅”和“皮定均旅”这样的明星部队,而他们只是一支在抗战后组建,47年才编入野战军序列的部队,在这支部队中,新战士、学生兵和起义人员超过了半数。

从3月17日跨过鸭绿江,到5月28日在鹰峰被打散,整整73天。在突围中拼杀了10天并断粮3天,他们在能脱险的情况下,为了掩护全兵团的伤员转移,付出了惨烈沉重的代价。180师始终无愧于他们军人的荣誉。壮哉,悲哉!历史不应该忘记他们,至少,不应该污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