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楚寻欢
她是第一个选择去瑞士执行安乐死的华人。
不远万里隔空奔赴,只为有尊严地离去。她昨天(10月24日)终于如其所愿去了她选择的天国。而我,也只是在她即将赴死的昨天才刚刚刷到她如火如荼的视频。
她叫沙白,上海人,四十三岁,二十岁患红斑狼疮,7次爆发,最近的一次爆发引起肾衰竭,需要每周做三次透析。做透析半年后,她买了一张去瑞士的单程机票,由她爸爸陪伴她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她通过视频淡定自若地讲述自己超然的生死观,她不想拖累年迈的父亲,也不想在满身插管的痛苦煎熬中离去,他的选择得到了父亲理解。
据悉,这位才女精通多国语言,本科毕业后,她去了新加坡攻读金融MBA,回国后她当了托福教师,得到了全上海托福教师里最高的薪资待遇。但后来因为想要更大的自由,她辞职创业赚到了不少钱;再后来她的足迹遍布40多个国家。学街舞,去跳伞,去潜水,去旅行,沙白体验了很多人一生都“没时间”去玩的东西。因为博闻强识且对生命哲学有自己独到的体悟与见解,面貌端庄清秀的沙白赢得了海量粉丝的追捧。她最后更新的一系列视频宛然一道死亡倒计时的凄美乐章,用一场漫长而盛大的告别迅速冲上热搜“民生榜”并引起刷屏争议。
人生该如何度过?金庸说:大闹一场,悄然离去。沙白做得更冷酷而卓绝:大闹一场,离去也要轰轰烈烈!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她如无声处听惊雷般离去,却给众生留下一个讳莫如深又终将无法逃避的生死拷问。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这是《哈姆雷特》里的经典台词。“除了死亡,一切皆是擦伤”,有人质疑红斑狼疮不是绝症,沙白的选择到底是超然还是任性?旁观者其实很难做出令人信服的决断。就像沙白笃定的认知:人与人的悲欢离合并不一定感同身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教育博主萧大业潸然落泪地看完沙白的视频后,以“活得痛快,走得洒脱”为题动情地说:“沙白激起了我重新思考生命......因为充盈,所以平静,到最后还给了大家很多养分,真是宝藏女孩,不虚此行。”知名财经达人叶檀更是旗帜鲜明地评价她是“尊严的离去,于无声处的震耳欲聋”。
我们有孔圣人“未知生,焉知死”的儒家生死观,同时有佛家“了生死”,证涅槃,早登西方极乐净土的终极向往,有道家“道法自然”,三生万物,生生不息的清澈洞见,还有庄子妻死后“鼓盆而歌”的脱俗超然。在庄子眼里,“等生死,齐万物”,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我们终将殊途同归。正是因为有儒释道的多元滋养,我们才有波澜壮阔的中国文化,才有如沙白一样可爱的灵魂!
正如二十世纪伟大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临终前对照看他的贝文夫人说:“告诉他们,我度过了美好的(wonderful)一生!”一样,沙白说:“我过了极好的一生,此生无憾!”一个人要有多么强大自信,才能如此从容自若地去赴死。我想这并不是在美化死亡,更不是要鼓励不配合医生治疗,而是要尊重生命的自主选择和多样性。
譬如留下两句绝命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嗣同便是清醒的赴死者,他有个大弟子叫杨昌济,杨昌济有个大弟子叫毛泽东,正是因为他的“我以我血荐轩辕”唤起了一代代中国人革命的热情去完成他未竟之事业。于此,谭嗣同的死至今还会给人留下莫衷一是的质疑与争议,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臧克家《有的人》)毋庸置疑,名垂青史的谭嗣同属于后者。谭嗣同首开流血变法之先河,沙白首开华人安乐死之先河,他(她)们的共同点是超然物外,敢为天下先,生命只为理想而燃烧绽放。一个人能够选择体面而荣光地死去,本身是一件奢侈之事,是对生命最后的礼赞与加冕。
人与人的区别远远大于猴子与猴子的区别。人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没有绝对的是与非,更多的是冷暖自知。沙白所要的生命不在于苟活的长度,而在于真我的质量。一个人最大的成功,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正如叶檀所言:人应该有选择的自由,生命是可以有尊严地存在和离去的。生命在哭泣中开始,在微笑中结束,这才是美丽人生应有的样板。
如果没有患上红斑狼疮,沙白的人生旅程只会令人羡慕嫉妒恨。然而,人生总有遗憾,正是这不完美的残缺人生教人敬畏天地,正是这不完美的世间万物教人懂得珍惜。
除了这世间之无常,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刹那间的生命状态,唯有你体验过撼动灵魂的高级快感,那一瞬间即永恒!
记得日本“经营之圣”稻盛和夫说过:人生的意义在于提升心性,磨练灵魂;人活着是为了在死的时候灵魂比出生时更纯洁,或者说带着更美好更崇高的灵魂去迎接死亡。就像这个叫沙白的上海女子,曾经在某一个时间点上我与她的灵魂交织共舞,我会铭记她,随喜她!她之所去亦为我之所向,她不过是带着一个比出生时更纯洁的灵魂去另一个世界继续她的旅程。
十月,一个叫沙白的上海女子决定安乐死,更多的沙白在十月里复活。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相爱的人总会以各种方式再相遇,正如沙白对父亲说的那句:“我们会再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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