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一凡 文：刘兰兰
编辑：付洋
来源：婚姻与家庭杂志
01
“丁克”多年，被意外到来的宝宝乱了节奏
在去澳洲出差前的一次体检中，医生告知我已经怀孕6周，并叮嘱37岁的我：“你是高龄产妇，需要注意多休息，多增加营养。”
那一刻，我有点儿蒙，不仅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的澳洲之行搁浅，更因为在此之前，我和老公乔安一直是“丁克一族”。
结婚前，我和乔安就约定好不生孩子，只享受二人世界的自由与快乐。因为我们都觉得能和彼此一起生活已经很幸福了，不需要孩子来增添幸福感。
如今，我们结婚13年有余，情感上彼此依赖，经济上各自独立，节假日和朋友们一起聚会、旅游，生活丰富多彩，没有任何经济压力，日子过得潇洒又自在。
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有些慌乱地打电话给乔安，手指哆哆嗦嗦，两次拨错号码，好不容易拨通他的号码，电话却一直没被接听。
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完全没有对新生命到来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忐忑和不安，因为孩子对我和乔安而言，是一种会打破生活平衡的存在。
我既怕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会对我们的生活质量和感情稳定产生影响，也无法想象乔安在得知我怀孕后会有怎样的表情。
思索间，乔安的电话回了过来。接通他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心跳加快，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我怀孕了”这四个字。
乔安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20分钟后，乔安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不管怎么样，先去做个检查吧！”
他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在路过人多的地方，他会下意识地用手护着我。做检查的人很多，他让我坐在附近的椅子上休息，自己去排队。
等待做检查的时候，我遇到了远房表姐。闲聊中，得知表姐备孕多年却一直没能如愿，做了试管好不容易怀胎5个月，却因意外没能保住孩子，她伤心难过了好久。如今调理好身体，准备做完检查后再去做一次试管婴儿。表姐在这件事上的勇敢和执着，让我很受触动。
所有检查一路绿灯，宝宝很健康。做完检查后，对于宝宝的去留，我和乔安都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之后日子如常，乔安每天一如既往地送我上班，接我下班，并积极主动地去做家务，仿佛生活并没有因为宝宝的到来而有丝毫改变。可是，我逐渐变紧的裤腰、突然对某些口味的偏好，以及强烈的早孕反应，都在不经意间提醒着我宝宝存在的事实。
我也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一个生命的孕育是如此神奇的过程。正是这些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让我从最初的排斥到慢慢接受，甚至有点儿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乔安说，怕他责怪我违背了当初决定“丁克”的约定，更怕我们的生活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乱了节奏。
就在此时，一位朋友的离去，让我坚定了留下这个孩子的想法。
涛涛和晓琪与我俩关系非常好，也是一对“丁克”夫妻。我们经常一起组团旅游、爬山，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涛涛年轻的生命。
在涛涛的葬礼上，晓琪哭到几度晕厥，她说：“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跟涛涛生个孩子。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就能支撑我走完余生。可是现在，涛涛走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过……”我无法用语言去安慰悲伤的晓琪，只能陪她一起掉眼泪。
涛涛葬礼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彻底失眠了。我想起为了有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最后还不知能否如愿的表姐；想起失去涛涛后悲痛欲绝、后悔没能和他生个孩子的晓琪……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因为我是被孩子选择成为妈妈的那个人啊！
在那一瞬间，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哪怕乔安不接受，哪怕失去婚姻，我也想要为腹中的这个小生命搏一次。
第二天一早，我跟乔安说了自己的想法。原以为乔安会反对，没想到他语气平静地跟我说：“其实，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既然孩子已经来了，我们也无法预知哪种选择是对的，不如接受他，尊重这个小生命的选择。”
我准备的一箩筐劝服他的话全然没有派上用场，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02
生下孩子，大龄父母的我们成了“宠娃狂魔”
由于是高龄孕妇，我在整个怀孕过程中的体验很差。
早期的妊娠反应让我吐到怀疑人生，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连喝水也会直接吐出来，整个人暴瘦十几斤。体质也变得非常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感冒、发烧、咳嗽。担心吃药会影响腹中胎儿，我只能死扛，扛到最后咳嗽越来越严重，咳得我只能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段时间乔安在外地出差，我一个人既要承受工作上的压力，还要面对身体的各种不适，情绪逐渐崩坏，经常动不动流眼泪。我开始胡思乱想、多愁善感，怀疑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乔安是被迫迎合我的决定，而他在我怀孕期间去外地出差，就是在逃避。
因此，乔安出差回来后，我不愿跟他多说话，觉得他的体贴和关心不过是欲盖弥彰。我很焦虑，以至于在给孩子建档做心理测试时，医生说我疑似高危抑郁，需要及时调整情绪，放宽心态，并叮嘱乔安要做到对我多陪伴、多沟通。
回到家，经过开诚布公的谈心之后，乔安得知了我的心结。他先是惊讶，然后激动地告诉我，在我们结婚的前10年里，陪我一起“丁克”，他确实感觉很幸福、享受；但近3年，我们的感情进入平淡期，他感觉家里有些冷清，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只是碍于男人的面子一直没有说。
这次我意外怀孕，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待我做出选择的那些天里，他不敢把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一直在想着怎么劝我留下孩子，没想到我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选择生下孩子。乔安还说，他对孩子的期待并不比我少，只是因为工作太忙而忽略了我的感受。
考虑到我孕期不能乱吃药，乔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偏方，每天给我做无糖的川贝炖枇杷。在他的细心照料下，我缠绵多日的咳嗽终于治好了。乔安心疼我孕期暴瘦，为给我增加营养，还从网上买了止孕吐的小零食，并搜了孕期食谱，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做给我吃。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圆润起来。
乔安的体贴和细心让我意识到，怀孕和养育孩子并不是我一个人在承担的事情，心情逐渐好转。
几个月后的一个凌晨，女儿瑶瑶出生了。刚出生的她丑丑的、额头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但乔安却趴在女儿的小床前，怎么也看不够，上扬的嘴角里藏着压不住的笑。
从二人世界到三口之家，已近不惑之年的我们开始学着当父母，学着如何照顾瑶瑶的饮食起居，如何更好地陪伴她的成长。
第一次当妈妈，面对这个只知道哭的小人儿，我会手忙脚乱，会疲惫无助，也会情绪崩溃。但收拾好情绪，我还是那个义无反顾爱她的妈妈。我从不后悔生下她，因为在我心里，她是上天赐给我最宝贵的礼物。
瑶瑶2个月的时候，经常整夜整夜地哭，我和乔安轮番哄她都不肯睡。乔安上网查询才知道那叫“二月闹”，瑶瑶是因为肠胀气引起不舒服才哭闹，乔安通过学习帮瑶瑶解锁了“趴睡”的新姿势，这才解决了瑶瑶夜哭的难题。
瑶瑶5个月大的时候，一到晚上就开始认人，只让我抱，乔安碰她一下就开始哭，我累得筋疲力尽；乔安却觉得自己被女儿“嫌弃”，委屈得不行。他想方设法哄瑶瑶，最后把胖胖的身体塞进我的睡衣里，瑶瑶闻见妈妈的味道才肯让他抱。
看着乔安穿着我的睡衣抱孩子的滑稽样子，我忍不住发笑。乔安突然冒出一句：“我现在已经解锁了很多育儿新技能，等瑶瑶大点儿，咱们再给她生个妹妹或弟弟，我的新技能就有更多用武之地了！”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看来他已经成了妥妥的“孩子奴”，早把当初“丁克”时的誓言扔到了爪哇国……
本文摘自《婚姻与家庭》杂志 2024年9月下
原标题《“白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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