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各地前三季度经济数据陆续出炉。其中,广东以99939.18亿,接近10万亿的庞大体量,继续稳坐第一省宝座。
数据来源:各省统计局 制表
不过在恐怖的总量背后,广东也正遭遇着自己“成长的烦恼”。
自今年以来,广东的GDP增速一直没能跑赢全国平均值,且增速一路走低。一季度时,实际增速还有4.4%,上半年降至3.9%,前三季度进一步降至3.4%。其跟全国平均值的差距则越拉越大,从一季度时的0.9%扩大至前三季度的1.4%。
在目前已公布的省份中,广东的实际增速排名倒数第三,以至于其GDP增量(3777.55亿)不仅远低于第二名的江苏(4564.3亿),甚至比第三名的山东(3856亿)还低了近80亿。要知道,广东的GDP总量可比山东要多出近28000亿,相当于内蒙古+天津的规模。
与广东的增长乏力刚好相反,第二省江苏却势头正劲。前三季度,江苏实现地区生产总值97744.3亿,实际增速5.7%,在前十大省份中排名第一。GDP较去年同期增长了4564.3亿,比广东多出近800亿,两者的差距也因此缩小到2194.88亿元。
于是网上又开始热议:第一省要易主。
那么,广东最近到底怎么了?第一省又会否真的易主?
从数据上看,广东这一轮的经济增速放缓始于2020年。自那时起,广东几乎每个季度(2022年二季度除外)的GDP增速都低于江苏。
究其原因,从全省产业层面来看,主要是受到房地产行业深度调整的冲击。
前三季度,广东全省房地产开发投资0.87万亿元,同比下降17.2%,降幅比上半年进一步扩大了0.4个百分点。其中,商品住宅投资下降19.5%。分区域看,珠三角地区房地产投资下降15.8%;粤东粤西粤北地区房地产投资合计下降26.1%。前三季度全省商品房销售面积同比下降27.4%。
而与此同时,前三季度江苏的房地产开发投资虽然也在下降,但降幅只有9%,且比上半年收窄了0.5个百分点。
一个是逐渐企稳,一个是继续下跌,面对同样的大环境,苏粤两省的房地产市场为啥会出现如此明显分野?
这主要是因为,广东尤其是珠三角存在大量的农民房、小产权房。仅深圳一地,农民房就有超过500万套,可容纳1000万人。这些房子由于租金低廉,接纳了大量外来人口,在客观上发挥了保障房的作用。
由于有了这些房子“托底”,在珠三角谋生的外地人对于购买商品房的紧迫感就没有长三角的新居民那么强烈。所以一直以来,广东的房地产市场都不及长三角火热,人均土地出让面积和金额都大幅低于江浙沪。身为一线城市的广州,平均房价也低于杭州和厦门。
等到房地产行业进入调整周期时,广东人“抄底买房”的欲望就更明显低于长三角,由此带来的行业冲击也要大过并长于江浙沪。
而从具体城市角度来看,广东增长缓慢主要是受到省会广州的拖累。
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广州市地区生产总值为22149.95亿元,同比仅增长了2.0%,比全省平均值还低1.4个百分点。除去尚未公布数据的武汉,这一实际增速在GDP十强城市中位列倒数第一。而这已经是广州连续五个季度增速排名垫底了。
并且分季度来看,广州的增长还在持续下滑。从一季度时的3.6%,到上半年的2.5%,再到如今前三季度的2%,一个季度不如一个季度。
除了增速,广州的GDP增量在十强城市中也是倒数第一,前三季度只增长了380.11亿,甚至不及刚刚跻身万亿GDP城市不久的常州(551.77亿)。而其老对手重庆,前三季度的GDP增量则高达1000.43亿,两者的总量差距也由此进一步拉大到近1100亿。
这或许意味着,缠斗多年以后,中国第四城之争,即将落下帷幕。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主要在于二产,尤其是规上工业的失速。从第一季度的增长0.1%,到上半年的下降0.8%,再到前三季度的下降2.2%,广州的规上工业持续疲软,成为前十强城市中唯一一个规上工业增加值负增长的城市。
这背后,除了房地产,更主要的是受到汽车制造业的拖累。作为广州的第一大工业门类,前三季度全市汽车制造业增加值同比下降了17.4%,用官方公报的话讲,“仍处动能转换深度调整期”。
不过,鉴于广东另一经济重镇佛山的经济数据还没公布,而此前一季度、上半年佛山的情况比广州更糟糕,所以现在就将广东经济放缓的锅全部扣到广州身上,也有失公允。
虽然广东这两年的发展承受着不一般的压力,但由此就断定广东经济不行了,江苏要超过广东了,可能也为时尚早。
事实上,仔细研读广东省统计局发布的“2024年前三季度广东经济运行简况”,不难发现,无论是投资,还是出口,一些预示经济触底反弹的积极因素和关键性的新变化已经出现了。
先说投资。前面提到,过去几年拖累广东经济增速的一大主因是房地产投资的大幅下降,它也导致今年前三季度广东全省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了3.4%。但如果我们扣除房地产开发投资部分,就会发现,广东其他领域的投资其实还是在持续增长的(3.5%)。
特别是工业投资部分。
众所周知,广东是制造业大省,其工业规模约占全国的八分之一,比GDP比重(约十分之一)还要高。全省31个制造业大类中近一半(15个)的规模都高居全国第一。至于像5G手机、空调、冰箱、微波炉等产品,广东的产量甚至能排到全球第一。
对于这样一个省份来说,工业投资能否保持较快增长至关重要。
可喜的是,前三季度广东工业投资上涨9.1%,工业投资在全部投资中的比重创下了2007年以来新高,达到36.9%,已经超过了房地产开发投资(28%)和基础设施投资(27.5%)。而在不久前的2020年,这个比重才21.9%。也就是说,广东工业投资在全部投资中的比重短短4年间提高了15个百分点。
工业投资的增长,正在一点点对冲房地产投资下降对经济的影响,同时也推动广东的产业结构进一步转向实体经济。
当然,制造业能力越强,越要关心东西怎么卖出去,毕竟产量只是供给,销量才是需求。特别是在眼下,国内有效需求不足的情况下,外贸的好坏对地方经济至关重要。
令人感到振奋的是,作为中国外贸第一大省的广东,已经走出了此前两年的外贸低迷期。今年以来,广东外贸反弹势头强劲,前三季度当地进出口逆势大涨了11.1%,是全国外贸大省中唯一一个实现两位数增长的省份。总值达到67548.6亿,领先第二名江苏(41221.8亿)26000多亿,足足多出一个第五名北京(26964.7亿)的体量。
这么来看,当前的广东虽然经济增速仍然缓慢,但已处在产业结构调整期的尾声,暂时的“下蹲”其实是在为新一轮的“跃升”积蓄力量。所以现在断言第一省易主还为时还早,粤苏估计仍将纠缠下去。
更何况,所谓江苏赶超广东,也只局限在GDP这一个指标上。而在其他大多数关键指标上,江苏和广东还相差甚远。
比如被一些财经专家认为比GDP更重要、更能体现一个地区财富总量的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余额(民间也称为资金总量),2023年广东的资金总量350888亿元,而同期江苏只有245919亿元,相当于广东的70%。
又比如体现地方政府财力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去年广东达到13851.3亿元,而江苏是9930.2亿元,相当于广东的71.7%。
再比如反映一个地方对全国贡献的上缴养老金数量,2023年广东一省净上缴了1158.14亿元养老金,是第三名江苏(177.11亿)的6.54倍。在全国统筹调剂资金收入中,广东贡献了近五成,约等于其他15个上缴养老金的地区之和。
综上来看,江苏的真实经济体量,大概相当于广东的70%到75%,两者差距还非常大,广东依然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省。
其实,大家之所以如此关注广东的经济增长数据,以及其与江苏的第一省之争,主要还是希望它们能在“拼经济、稳增长、促发展”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这点从舆论对于另一组经济大省河南&四川第五省之争的热议中也有所体现。
特别是在当前的经济大环境下,经济大省的作用愈发关键。这也是为啥自2022年官方首次提出“经济大省要勇挑大梁”后,这两年“经济大省”频繁出现在各种重要会议中,成为宏观经济与区域经济热词的原因。
像上个月26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就再次强调:支持经济大省挑大梁,更好发挥带动和支柱作用。
而在这些经济大省中,广东尤其具有代表性。
广东的情况犹如中国的一个缩影。一方面,经过40多年的改革开放,广东的经济体量急剧壮大,今年GDP有望突破14万亿(1.96万亿美元),较1978年增长了753倍。放到全世界省州一级行政区里,仅次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3.86万亿美元)、得克萨斯州(2.56万亿美元)和纽约州(2.15万亿美元),位居全球第4;即使放到国家中间去比较,也能排进前十,堪称发展奇迹。
但另一方面,“不惑之年”的广东并未不惑,相反却正面临着区域发展不均衡、产业结构待调整、人口增长渐放缓、经济承压前行难等诸多“成长的烦恼”,能否逐一破解这些挑战,进而转危为机,关于广东的未来能否更上层楼。
但就像本文所分析的,经过近4年的调整,如今广东经济已经在筑底,新一轮增长周期的曙光已经显现。而另一个同样面临成长烦恼的经济大省河南,随着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强势崛起,富士康的“回归”,填补上手机出口量下降产生的缺口,经济也正在逐渐企稳。
这既体现了经济大省的发展韧性,也是中国作为超大体量经济体拥有广阔回旋余地的优势所在。
相信在这些经济大省的带动下,中国经济这艘大船一定能够抵抗住内外部各种风浪,继续平稳前行,取得更大的发展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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