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小时候在外婆家
一早上学，家里又是鸡飞狗跳。
我平日生物钟都是6点必醒，但也许是最近有点疲惫，5点醒了一次，再醒来居然已经6:47了，赶紧披衣而起，开灯催兄弟俩起床。
老二阿福之前说的是6:40要叫他起床的——不过这也看他心情，昨天6:42叫他，他又嫌早，觉得6:45完全来得及。别看他很焦虑自己迟到，几乎每一两分钟就要问一次“现在几点了”，但让他早起一分钟都不肯的。
幸好，今早倒是没怎么挣扎就起来了。穿衣洗漱后，看他急匆匆地，我宽慰他：“没事，今天台风大雨，晚一点到校也不算迟到的。”他突然就很生气：“你总是什么都不紧不慢，下雨天也不能迟到的！”
他前天外套可能落在了操场上，昨天到校也没找到，我和他班主任一说，老师说让他来办公室，一起去失物招领处认领下。他默默听着，嘴里像是在嘟囔什么，我知道，他在家窝里横，但很畏惧老师，就说：“没事的。”他看了我一眼，大声说：“你说没事有什么用啊？！”
要出门了，看看外面雨倒是不大，但今天号称是上海历史上11月最强降雨，我叮嘱他还是别骑车了。他又不高兴了：“我本来就不骑车，你到底对我了解什么啊？”说完摔门而去。我这时想起来，自从他两个月前上预备班之后，因为离家近了点，加上小区里有个同学说好了一起上学，他可能确实不像以前那样骑车了。
等他走了，再去叫老大小毛起床，已经7:20。他其实听到弟弟的动静，但这会睁开眼，又吃了一惊：“这么晚了？”我叹了口气：“晚一点也没事，今天下雨，不算迟到。”他嘟囔：“那也不能这么晚啊。”
不管怎样，他下来匆匆吃了点，披好雨衣下楼了，过了会又上来，因为自行车爆胎了，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他兜里也没交通卡，只能上来拿两块钱硬币去坐车。出门没多久，远在日本旅行的苏打在微信上问我：“小毛走了没？他班主任说他还没到校。”
小毛的书桌
等他走了，岳父边吃早饭边说：“你知道小毛昨晚做作业到几点？11点半。这样早上当然起不来。他有那么多作业吗？前面玩这玩那，后面紧赶慢赶，就该规定好，必须先做完作业才能玩一会。小孩子啊，习惯没养成好，到后面就是会各种毛病。”
他说前两天就察觉了，那天在外面还跟小毛私下殷切叮咛：“你爸妈读书都很好，你现在初三了，也要抓紧努力，现在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没有学历，将来怎么跟人竞争？”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立刻就怼我说：‘你不用跟我讲，讲了我也不会听。’把我给气得当场噎住。这就是我外孙，要是我儿子，敢这样说话，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我默然不语，我知道小毛的脾气，他平日温和，但特别反感说教，其实奶奶也有说过类似的话，让他读书要“自觉”，“你爸小时候学习就很自觉，从来不用督促的”，但他跟奶奶亲近，也就唯唯诺诺笑笑，然而他对外公就没这么客气，尤其反感外公喜欢劝菜——想来外公也很受伤，每次做了一桌菜，把食物夹到每个家人碗里，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却唯独这个大外孙特别不领情。
因为这些，岳父 又说到老二 ： “还有 弟弟，你看看他对你那什么态度，我都看不过去。脾气太坏了，一点小事就爆发。都说‘严父慈母’，当爹的严一点是有必要的，现在不立下规矩，等他长大了还了得？ ”
他说跟女儿也讲过，这样下去，老二说不定哪一天会动手打父母。苏打无奈地承认：“已经有过了。”那都是很细小的事，有时是苏打忘了他的某个作业，他暴怒起来就打了妈妈，妈妈也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妈妈？妈妈也是人，也会犯错，再说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吗？”他事后又懊悔，抱着妈妈哭。
老二是个高敏感的孩子，这既是它的天赋（从他的绘画中可以看出），也是他的问题：他 情绪 强 烈，自制力差，有压力时容易陷入崩溃和挫败，身为父母，唯有接纳他的情绪，容许他宣泄释放出来，但愿熬过这些关口，等他成长了，慢慢能够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成熟地独立面对接下来的难关。
这些，跟岳父解释了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他和岳母来上海五六天了， 隐忍已久 ： “你们 啊， 对这两个孩子都太宠，宠出一身坏习惯。我看老同事家的儿孙辈，那待人接物都是很有礼貌的，哪有像这样，对尊长都这么任性？”
说到这，岳母也有感触，来了几天，就发现做饭好难，“本来做什么就吃什么，别挑食，哪有这样挑三拣四的，这两个孩子被你们养得嘴太刁”。老大爱吃馄饨，老二却喜欢饺子；弟弟爱吃肉，哥哥却不太碰，他喜欢那些软糯的甜食。
就连番茄炒蛋，那天小毛都嫌外公的炒蛋太老了，他要吃嫩一点的，且不要葱花，说了一次，外公也不知道怎么改才好，第二次仍复如此，搞得两边都很挫败，他说：“妈妈，你跟外公说一下嘛，不是那么做的，口味不对。”我说：“那你自己去炒吧，你喜欢做成什么样，自己知道。”好在他倒是也会，就自己下厨去了。
岳母说：“看到他们不好好吃饭，我们心很疼，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一顿早餐，吃在嘴里 毫无滋味 。 孩子们有情绪， 老 人也有情绪，那就都我来承受吧。老人当然也关爱孙辈，虽然岳父谦称“我们的头脑也老了”，但他无疑真心相信自己那一套才是对孩子更好的，他不能理解，如果不尽早立下规矩，培养好习惯，那将来可怎么办？
我也知道，今早的谈话是不寻常的，毕竟女婿是外人，这些不满多半早就和女儿吐槽过，必定是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才忍不住对我说出来。 在老人的眼里，我们是失败的父母 ，我 尤其是失败的（也许还是失职的 ）父亲 ： 没有一点威严，更没有约束 孩子们的行为，管教他们成为“好 孩子 ”。
我确实算不上是一个好爸爸，倒不是因为没“立规矩”，而是我深知自己这些年对他们的陪伴不够。小时候还带他们做游戏、讲故事、说笑话，现在呢？好像除了偶尔打乒乓，就只有讲解语文和历史题。
对孩子的成长，我更多是采取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放任态度，潜意识里或许还以“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作为托辞来为自己免责，但这样的“自由”能最终得到一个好结果吗？
我不知道。很多道理都懂，真做起来就难免迷惘，要说没有忧虑孩子的未来，那是假的，我再淡定也做不到，有时甚至夜不能寐。但有一点我是始终清楚的：我希望他们勇敢做自己，而我会在的，一直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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