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案：本文源于曾奇峰老师往期直播，为方便用户阅读，文字内容对比直播视频内容有一定增删。

提问：我总是爱自责，特别怕对不起别人，有时候不是自己的问题我也往自己身上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曾奇峰：我们刚才很多次都提到了自恋。自恋是精神分析研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而且，我在网上面看到很多人都在谈论自恋。包括一些攻击精神分析的人，总是在说精神分析过时了，精神分析要被淘汰的那些人，都在谈论自恋。这就有点荒谬了，因为自恋就是精神分析的核心词汇之一。如果如果精神分析淘汰的话，那我们用什么工具来理解自恋呢？所以，这个问题可能需要那些动不动就攻击精神分析的人反省一下。

我也攻击精神分析。我觉得精神分析的确也是有些毛病的，比如像马斯洛说的，他忽略了一个人改变自己的雄心壮志，这个的确是他一个很大的毛病。希望有人能够慢慢的把这个毛病给修复。自责就是自恋。它的意思是什么呢？我曾经打过一个比方，自责就像用刀子捅自己，那这样的人自恋到他买了一把新的瑞士军刀，他舍不得捅别人，成天就捅自己玩。所以我们理解自恋要理解到下面这个级别。就是自恋，他不是爱自己，不仅仅是爱自己，它是包括像刀子捅人这种事情都不好使别人，都只能捅自己。这个叫自恋，或者这样说，就是自恋他是心中没有别人。所以不管是给别人鲜花还是给别人捅刀子，他都不干，他鲜花也送给自己，刀子也留给自己。这个这个讲的足够清楚了吧？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分不清楚是鲜花还是匕首？所以就统统给了自己，这个就叫自恋。同样的，小红书里面有一些博主，他们动不动就说你要爱自己。好像我们有一次直播的时候说过的，这是加强一个人病理性自恋的最好的建议，要注意是病理性自恋。应该是这样子的，下面的这个话说的会有点绕口，但是大家仔细体会一下，就能够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就是爱自己的最好的方式是爱别人。为什么。是因为你的力比多都吐出去了，就不会搞到最后自杀。自杀就是爱自己的极端的结果，就是恶性自恋。而真正爱自己的方式，好的方式呢，是力比多向外。向外就是爱别人。这是这个部分。再说一遍，就是自责实际上是瞧不起别人，是心中没有别人，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一种方式。但是这种方式非常巧妙，它不是以自私，就是只对自己好的方式来表达的，他甚至是貌似好像在以一种不自私的方式来表达，因为我是把坏事情留给自己了。

比如说我们可以给自责的人说这样一句话，你可能太瞧不起别人了，你觉得别人无法负责，所以只能够你自己负责。或者说你把软弱投射了给别人，你觉得别人承受不住，所以，你认为这个事情是你干的。

这是第一个解释，第二个解释呢，也跟自恋有关，跟儿童时期的自恋有关。小孩儿，他们会认为家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有关系。他们会认为家里没钱，跟他有关系，父母吵架跟他有关系，父母离婚是他干的，就是他不管意识层面还是潜意识层面都会这样认为。首先这是一种自恋。还有一种，是自我意识范围狭窄的表现。因为他只知道自己那点事，他不知道爸爸妈妈之间还会发生一些他完全都不知道的事儿。所以，他会把因果关系、逻辑都纳入到与他有关系的范围里面，因为他只能够感受他自己的范围。

Q：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在抱怨，但是又不去学习和成长。我不喜欢抱怨，我也不想听别人抱怨，感觉没有什么可说的，因此我慢慢的越来越没有朋友觉得很孤单，想问曾老师，这是我的问题吗？

曾奇峰：我先说一句，与这个话题没关的，但是我会把它扯到有关系。就是关于精神分析是一门什么样的学问？有一个人他对精神分析的定义是两个人之间的道德对话。就是精神医师和他的来访者之间道德对话。这个道德对话的内容是什么呢？就是关于真诚。

我作为精神分析师，我保证我至少是意识层面是真诚的，而且意识层面的不真诚，我通过精神分析来看到它，也在这些潜意识的内容意识化了之后，要达到一个目标，就是真诚。而来访者呢，也要尽可能的对自己和对我真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诚是精神分析的最重要的信念。所以呢，我决定真诚的回答这个问题。就是，我发现提问的这个朋友正在抱怨。他在抱怨他周围的人都在抱怨，他在抱怨周围的人不学习，他在对抱怨进行抱怨。所以，我回答这个问题会说，最好的方式是，你看到了自己正在抱怨的时候，你立马就会觉得别人抱怨好像少了。我不知道这个这个表达有没有说清楚。我把它量化一下吧，有时候把它量化一下可能会更好的理解。

比如我到工作室去，看见你。然后你给我抱怨那个马桶堵了，网络也不好，周围几个同事也不管。好，我看到你这些抱怨了。然后我的方式不是帮你解决问题，而是心里想我怎么遇到这样一个爱抱怨的同事？他自己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呢？他在这抱怨有什么用吗？我这样做了之后，我就成了那个完全不抱怨的人，而你就成了怨妇。就是我们之间就有非常大的不一样。这个时候呢？你的抱怨如果是十分的话，我的抱怨是零分。我就可能离你而去，就是我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但是。我也有另外一个心理活动的方向，就是这真的不容易。一到工作室来就遇到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看到了我自己有可能抱怨的可能性，就相当于从你那里接收了五成的抱怨过来，就是我也会抱怨。这样呢，我们两个人就成了一种同病相怜，或者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那种感觉，就是我们对同样的事情有同样的情感体验。这样达到了两个目的，一个目的就是我认为你的抱怨的程度就减少了，因为你只有五分了，有五分在我这里。还有呢，就是我们两个人通过对同样的事情的反应，共同的反应而拉近的距离。这样子我们两个关系就变得更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我们看到有很多人，他们因为抱怨而走在一起，抱怨大环境，抱怨领导等等，走到一起的。原因是，他们在分享相同的情感体验。这里面就立马就出现了一个因果倒置，我们想象一下，就是假如意识层面的因果是这样子的，因为我们对同样一件事情不满在一起抱怨，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就是比较浅的关系的描述。一个更深的描述是，我要跟你走在一起。所以我故意扯一个抱怨的话题。相当于是你如果跟我一起抱怨的话，我们两个就成好朋友了。

我怀疑这个提问的朋友，你周围的那些人跟你抱怨，当然一部分的确是他们对那些事情有意见，但是另外一方面可能是在测试你跟他的友谊有没有可能发生。就是相当于我跟你套近乎，我就跟你去抱怨一下，然后你如果共情我的抱怨的话，我们两个就会有可能成为朋友。但是呢，这个提问的朋友表现出来的是，你抱怨，我不想抱怨。你要成为一个抱怨的人，我要成为一个努力的人！所以我们两个那个不可能走到一起，那这个可能就是一个误解了，为什么？因为那个人抱怨本身的愿望可能不是太强烈，而只不过是有更强烈的愿望，就是要跟你成为朋友。跟你在情感上待在一起。我想起一个例子，有一个特殊的机构组织，全国有24个机构，每个机构都有两个咨询师。他们就一起参加我的一个培训。我就发现他们每一个人在向我提问的时候，首先都需要抱怨一下他们那个环境不适合搞心理咨询，但是国家有要求，要求设置心理咨询的专职人员。当我又听到一个人抱怨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你们这种情况的确是非常特殊，因为他跟社会上的那个心理咨询是不一样的，但是你们的任务就是要让自己在这些规则中间尽最大可能的发挥你们的专业的能力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看到你们对这个体制的结构有很多的意见，我觉得好像都在抱怨。我觉得这种抱怨本身是有道理的，就是他坚持建立在那些事情的确是不完美这个基础之上，但是我同时也看到你们因为大家都抱怨，所以团结的更加紧密！

大家都听清楚了，刚才我们在前面铺垫过的。就是，抱怨是把人拉在一起组成一个情感共同体的一种方式。但是，我告诉他们说，可不可以这样子，就是你们已经通过抱怨变成了非常紧密的团体了，一起对抗那些你们也许没有能力对抗的东西。但是实际上从现在开始你们还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就是一起创造的方式。抱怨不是创造，抱怨的本质我们待会再说。但是你们如果一起读书，一起发展自己的能力，一起看一看在这个比较死的框架里面，能不能能搞出有一些非常有活力的事情。用这个来替代抱怨，是一个更好的方法。

对这个提问的朋友来说也是这样子的，就是你需要停止抱怨那些抱怨的人。然后看看，在理解他们希望通过抱怨来跟你在一起发展发展友谊的这个基础之上，能不能在你的带领下做一些有创造性的事情。因为如果你是一个抱怨很少的人的话，那就表示你有很多的心智活动、力量都不是在抱怨上面，而是在更多有创造力的方面对不对？这个部分你需要带领别人，而不仅仅是远离别人，我们有时候远离别人，真的是在远离自己内心的那些同样的东西，因为别人的那些东西会提醒我看到我的那个部分。具体来说就是当我遇到一个抱怨的人的时候。我就会看到我自己的抱怨的部分，以及我的婴儿般的愿望没有被满足的状态，这是对抱怨的定义。我需要再说一下，抱怨是我在那里去抱怨，是因为我没有看到我自己的婴儿般的愿望，就是希望别人伺候，希望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愿望，没有被满足。但是当我看到，我的这些婴儿般的愿望的时候，那些愿望就对我不起作用了，因为我不是婴儿，我就会放弃抱怨。另外抱怨它还是一种，就是太瞧得起别人的一种搞法。为什么呢？因为我首先是太小的脾气，把别人理想化，把别人变成神。如果我看到他并不具有神的那些满足我的需要的能力的话，我就需要抱怨他。

我写过一篇文章，那个名字就叫《抱怨，是自处低下的烦恼》。就是只要你一抱怨，你一定就把自己放得比别人更低了。不管是人格发展水平还是各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