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工厂”的价值和意义并不是为了博一个世界级评价而舞弄出的花架子，而是在平衡实际业务需求与投入产出比的基础上，让科技真正为企业贡献经济价值。
文｜赵建琳
ID | BMR2004
这座工厂没有人，但有2100多台机器人忙碌着，厂区里没有开灯，只有形形色色的设备机器发出的指示灯光。机械臂舞动着在生产线上有条不紊地工作，AGV（自动导向搬运车）小车跑来跑去传送物料，40多种自动模块化光学和X-Ray检测设备能高精度以秒级水平完成百种检测，云、AI、大数据、工业互联网等技术“汇聚一厂”，这就是工业富联深圳观澜工厂的模样。
2024年10月8日，世界经济论坛（WEF）公布了最新一批“灯塔工厂”名单，工业富联深圳观澜工厂成为广东省首家获评的“可持续灯塔工厂”，同时入选的还有工业富联旗下的越南北江工厂，其入选也助力了越南在“灯塔工厂”领域实现了零的突破，更是实现了中国以外“灯塔工厂”的突破。
“灯塔工厂”是世界经济论坛联合麦肯锡咨询公司在2018年9月举行的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提出的概念，也被称为“世界最先进的工厂”。
2019年1月，工业富联深圳龙华工厂因采用全自动化制造流程，入选第一批全球制造业“灯塔工厂”，也成为当时深圳的首家世界级“灯塔工厂”。截至目前，工业富联已打造出8座“灯塔工厂”，数量在全国排名前列。
值得一提的是，它对外还赋能了5座世界级的“灯塔工厂”，即太原重工太原工厂、海信日立青岛工厂、广汽埃安广州工厂、中信泰富特钢无锡工厂和中信戴卡秦皇岛铝车轮六号工厂。
在工业富联方面看来，对外赋能“灯塔工厂”数量的增加意味着规模化推广之路进一步提速。
那么，工业富联是如何实现“从0到1”又“从1到N”的？人才从哪里来？对外赋能又需要应对哪些前所未有的挑战？
01
工业富联是如何转型的
工业富联（601138.SH）全称为“富士康工业互联网股份有限公司”，脱胎于富士康，成立于2015年，当时鸿海精密（富士康母公司）将旗下通信设备、云服务、工业机器人等事业群板块打包组建了工业富联，2018年，工业富联在A股上市。年报数据显示，2017年公司年营收3545.44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58.68亿元；到了2023年，公司年营收4763.4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210.4亿元。
工业富联的成立标志着富士康在战略上的重要转型。早在2013年，富士康就开始规划工业互联网项目，从传统代工制造向具有高附加值的智能制造模式转型。
杨汉录曾在富士康科技集团旗下的富士康IE学院担任资深经理和高级别讲师，在富士康工作过十多年，他总结工业富联有四大转型举措：一是建立打通业务流程的数字化平台，对订单全生命周期、供应商、仓库、生产过程等业务环节进行基于大数据的动态追踪、数据分析决策、可视化监控；二是利用云端平台连接机器，形成SMT工厂自动化与智能化熄灯状态下的无人自主作业；三是建设工业互联网平台；四是建设“灯塔学院”，为公司员工提供理论、训练和专业场景实践的培训学习课程，为公司储备数字化转型所需要的人才。
对脱胎于富士康的工业富联来说，长期深耕电子制造服务的过往经验是一种天然优势，使其比其他行业的制造业企业更有转型所需的技术基因，但工业互联网等新兴的技术概念仍是很多员工较为陌生的课题，需要系统的理论学习、思维更新、人才招募。
杨汉录告诉《商学院》杂志：“2015年，曾在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主管先进制造项目的业内知名学者李杰教授出版了《工业大数据》一书，其中论述了如何通过工业大数据的分析和应用去做预测故障与健康管理（Prognostic and Health Management，缩写为PHM）、整合产业链和价值链。为了学习这些前沿知识，我们当时几乎每位工程师手里都有这本书。另外，集团内部开设有富士康IE学院，是集团的内部教育培训机构，员工日常在工作日晚上和每周六都会上课。后来根据不同阶段的需要，富士康IE学院又陆续更名为工业互联网学院、灯塔学院、富士康大学。”
2018年，工信部相继发布《国家制造强国建设领导小组关于设立工业互联网专项工作组的通知》和《工业互联网发展行动计划（2018-2020年）》，要求到2020年底，国内初步建成工业互联网基础设施和产业体系。2019年，工业富联正式推出工业云平台、专业云及工业人工智能的服务主架构。同时，公司还确立了“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的双轮驱动战略。
转型意味着人才技能和素质的迭代提升。杨汉录指出，传统人才发展思路在“数字-智能化”时代面临重重挑战，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传统人才发展速度难以匹配企业战略迭代的速度，客观上造成数字化人才供给不上；二是传统人才发展模式下，员工往往处于被动学习状态，学习效果不佳；三是随着移动工具的普及，员工难以集中注意力学习。研究发现，大多数学习者不会观看长于4分钟的视频，每当用户打开一个网页，在线设计者要在5—10秒内抓住其注意力，因此未来教学设计的方向需要专注于“体验设计”“设计思维”“员工学习旅程地图”的开发，以及在培训体系中引入更多的实验性、数据驱动、独创性解决方案；四是人们每天都面对太多的信息量，知识碎片化也在加剧，如何应用数字化技术构建更加开放，可检索、可访问、可获得又兼顾体系化的学习平台是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
灯塔学院建成后，针对不同岗位、不同职级的员工开设了相应的课程，“不同岗位、不同职级的员工有着不同的学分要求，除了学习自己的专业知识，也可以学习其他个人感兴趣的专业内容。”
2018年到2021年，富士康科技集团联合国内著名高校深圳学院共同开展“工业互联网”技术与管理人才研修班，帮助其员工构建业务领域新的“数字-智能化”技能。基于实际岗位任职资格设计培训内容与考核标准，采用OMO（线上线下融合）混合教学、模拟实操、现场实践、项目辅导等多元方式进行教学，通过笔试、上机实操、项目实作等方式综合考虑学员对专业知识的掌握情况和实际应用能力，设定证书有效期，要求学员每年持续学习。
02
持续探索AI在工厂中的应用
在10月18日一场直播中，工业富联方面表示：“在推进‘灯塔工厂’的过程中，将工厂的数据从不可见变为可见，使用的数据取自于生产也应用于生产，从经验驱动决策转变为用数据来驱动决策，同时持续探索AI在实际生产的运用，并将其转化为解决方案，标准化以后进行复制和推广，引领更多单位迈向数字化转型。”
杨汉录曾在《打造灯塔工厂：数字—智能化制造里程碑》一书中提到，推动第四次工业革命范式发生转变的主要动力是三大科技趋势：互联化、智能化和柔性自动化。这三大趋势容纳了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通信技术、传感技术、智能控制技术、云计算技术和各类工业软件等技术项。
工业富联打造“灯塔工厂”的过程，也是多种技术不断融合与迭代的过程。例如打造第一座“灯塔工厂”深圳龙华工厂时，贡献了用云端平台连接机器、无人值守制度、实时监控和预测、使用AI自动测试、基于物联网技术的喷嘴状态监控等用例（使用案例），同时也是首次将AI技术应用到“灯塔工厂”的打造过程中。
通过数字化改造，这家工厂正常运作时所需的工人人数从之前的318人减少到38人，生产效率提高了30%，库存周期降低了15%。2021年，工业富联推动新视觉自动化与AI决策系统相结合，进一步深化了数字化转型。
工业富联方面认为，当前“灯塔工厂”呈现出两大关键趋势：一是很多灯塔用例不再只是单点应用，而是用多种技术集成来解决复杂的业务问题，“比如一个用例里可能就用到AI、边缘计算、数字化集成、柔性自动化等多种技术，而且这类用例也能在生产效率、敏捷性、服务等多个方面产生显著影响。”二是AI应用正在成为入选“灯塔工厂”的标配，“因为AI正影响着整条价值链，可以通过资产化来提升部署的速度和规模，同时，预训练模型、生成式AI等新技术的使用频率也大幅度提升，可以说，‘开箱即用’的AI技术正在各领域实现规模化部署，并产生显著影响。”
2023年12月，工业富联旗下的台湾南青工厂就以大量引入AI技术、推动生产效率大幅提高而入选“灯塔工厂”，由于该工厂以生产AI服务器、HPC加速器、存储等产品为主，成为了全球首家AI服务器“灯塔工厂”。
为了全面系统推动AI工厂的数字化转型，工业富联在南青工厂的订单预测、仓库和生产调度、产品设计、质量、组装测试等生产经营最核心的场景用例里均引入了最先进的AI技术，实现了生产效率提升73%，产品不良率降低97%，交货期缩短21%，单位制造成本降低39%。
在2024年10月公布的“灯塔工厂”名单里，工业富联旗下的越南北江工厂和深圳观澜工厂均显著彰显了其AI技术的实力。
越南北江工厂是工业富联在海外的第一座“灯塔工厂”，工业富联首席数据官刘宗长在直播中表示这意味着公司在全球化的智造布局上有了进一步突破。通过部署先进规划和AI驱动的自动化等40多个第四次工业革命先进用例，越南北江工厂劳动生产率提高了190%，准时交货率提升至99.5%，同时降低了45%的制造成本。
工业富联深圳观澜工厂获评的是“可持续灯塔工厂”，该概念被称为“灯塔中的灯塔”，此评选项从2021年9月起首批发布，目的是表彰在碳减排和循环经济领域做出优秀表率的领先者。工业富联AI智能化系统处处长吴振廷表示：“通过AI、物联网和工业4.0技术，实现金属全生命周期追溯、能耗及碳排放的及时监控，以及流程建模管理铝再生过程，使范围三排放量减少42%，范围一及范围二排放量减少了24%，可回收材料的含量增加到55%至75%。”
截至2024年10月，全球“灯塔工厂”总数已增至172座，成员逐年增多，表明越来越多的企业已颇为重视数字化转型对实现提质增效降本减存、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所能发挥的作用。
03
放大对外溢出效应
2020年，工业富联提出“灯塔领航者计划”，目标是在2021年至2025年，助力10家领军企业建设为世界级“灯塔工厂”转型标杆；助力100家领导企业实现完整数字化转型；为1000家制造企业导入数字化技术应用；通过平台为5万家中小企业提供产业与技术服务，助力国家制造业转型升级。
截至目前，其中，工业富联对外赋能的中信戴卡秦皇岛铝车轮六号工厂、广汽埃安广州工厂、中信泰富特钢无锡工厂、太原重工太原工厂以及海信日立青岛工厂先后入选“灯塔工厂”名单。
中信戴卡秦皇岛铝车轮六号工厂2021年入选“灯塔工厂”，是工业富联对外赋能的项目中第一个入选“灯塔工厂”的企业。通过建设高度柔性的轮毂制造产线、AI赋能的机器视觉加工检测、核心工艺环节的闭环质量智能调整、全要素数字化精益制造协同系统，以及产品全生命周期数据知识（端到端）打通等用例，使中信戴卡秦皇岛铝车轮六号工厂的生产成本降低了33%，设备综合效率提升了21.4%，产品不良率下降了20.9%，交付时间缩短了37.9%，还填补了全球铝车轮行业“灯塔工厂”的空白。
2021年11月下旬，南海工商联组织近30家南海“隐形冠军”企业前往深圳工业富联调研交流，工业富联的“数智”专家介绍了对外赋能的两类合作模式：一类是咨询类，专门帮企业做整体规划和设计；另一类需要将工业富联规划出的方案落地实施，比如客户需要一条自动化产线，那么工业富联会从评估技术方案开始，一直做到交付调试。工业富联会根据对客户业务需求的评估来判断客户需要哪些产品。其中，部分产品可能是工业富联的标准产品，而部分产品则需要做定制化开发。
对外赋能也面临着多重挑战。杨汉录指出，最为关键的挑战是跨部门协同。“数字化转型是个系统工程，从研发、制造到人资、营销等各环节都要联动改造，这其中的难点在于平衡各部门的利益和意见，因为大家考虑问题的角度可能不同，会导致做出的决定不同，如果要做成一个转型项目，往往最开始的半年甚至一年都在做大量的内部沟通和思维转变，同时，数字化转型其实是‘一把手工程’。”
对于非数字原生企业来说，实现数字化转型所面临的挑战更多。杨汉录指出，非数字原生企业基本都是以物理世界为中心来构建，天然缺乏以软件和数据平台为核心的数字世界入口，实践中这类企业存在四方面挑战：一是产业链条长，多业态并存，造成各条块分割、业务组织强势、变革复杂度极高等问题；二是运营环境复杂，特别是注重实物生产、交易的大中型企业，交易复杂、风险周期长、内外部风险多等，对数据共享（特别是生产、销售侧数据的对外共享）有更多顾虑，形成客观上的“数据孤岛”；三是数据来源多样，独立封装和存储的数据难以集中共享，也不敢随意改造或替换，IT系统历史包袱沉重；四是基于业务特征和运营环境的特点，对数据可信和一致化的要求程度高。
值得注意的是，“灯塔工厂”的价值和意义并不是为了博一个世界级评价而舞弄出的“花架子”，而是在平衡实际业务需求与投入产出比的基础上，让科技真正为企业贡献经济价值。在上述调研交流中，工业富联内部的专家也提及：“如果你是属于少量多样的生产制造，在做整体规划设计时，可能要去考量你的投资和收益是不是合理。”还有专家认为，“柔性的自动化，不一定是把整条产线全部改成‘黑灯工厂’，因为产品一直在换线、一直在迭代，如果全部改成‘黑灯工厂’，那么一条线生产下来，换线和换模具需要很长时间，可以导入局部的自动化，采用人机结合的方式。”
“‘灯塔工厂’必须要修得稳、修得牢。”工业富联相关负责人说：“稳和牢一定要基于企业真实的需求，不能盲目地贪大贪全，建一个纸糊的、漂亮的灯塔，风一吹就垮了，这不是我们的初衷。根据各行业企业的特点，进行针对化、个性化的方案设计和输出，这样的‘灯塔工厂’才能真正引领一个行业发展的趋势和方向。”（本文图片由工业富联提供）
来源 | 《商学院》杂志2024年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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