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吗？"她站在讲台上，轻声问我。
教室里回荡着蝉鸣，我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温柔的脸庞上。
那一刻，我不知道一个简单的纸条会如何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来，我才明白，有些相遇，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01
1987年7月7日，我再次坐在高考的考场上。
涂写准考证号的手微微发抖，那一串数字承载着太多期望。
窗外的知了依旧在聒噪，年轻的面孔依旧青涩，但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
我叫李明志，来自浙北一个叫杭北村的偏僻山村。
这是我第二次参加高考，如果这次再失败，可能就要彻底放弃读大学的梦想了。
毕竟，在那个年代，二十岁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考场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我环顾四周，大多是十七八岁的考生，看起来都很紧张。
有人在翻看复习资料，有人在闭目养神，还有人在不停地喝水。
这些场景让我想起去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忐忑不安。
这时，监考老师走进了教室，我抬头一看，愣住了——是她，周雅婷。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色连衣裙，温柔的目光扫视着教室，在看到我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年了，她似乎一点都没变。记忆一下子拉回到去年那个同样闷热的夏天。
那时的我，还是杭北村小学的一名代课老师。
去年高考失利的那个暑假，我整整闷在家里半个月。
父亲依旧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母亲织着毛衣给邻居家赚些零花钱，还要照顾读初中的弟弟。
我知道全家都在指望我能考上大学，改变家里的命运。
"明志啊，"一天晚上，母亲坐在煤油灯下补着衣服，轻声对我说，"要不你先找点事做？总这样在家也不是办法。"
就这样，我成了杭北村小学的代课老师。
月薪二十八块钱，在当时也算一份稳定的收入。
虽然工资不高，但对我来说，这份工作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记得第一天去报到时，校长给我安排了一个两年级的班级。
教室的墙皮有些剥落，课桌也东倒西歪的，但孩子们天真的笑脸让这个破旧的教室充满了生机。
02
"李老师好！"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或许这就是教书育人的意义。
每天清晨，我都要走五里山路到学校。
清晨的山路总是蒙着一层薄雾，空气里飘着稻田的清香。
到学校时，总能看到几个学生已经在教室里读书了。
特别是一个叫周小虎的男孩，总是特别认真地听课，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李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周小虎经常在课后找我问问题。
我很喜欢他求知若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在教学过程中，我慢慢摸索出了一套适合山村孩子的教学方法。
比如讲解新知识时，我总是会用他们身边的事物做比喻。
讲"春"字的时候，我会让他们看窗外的春笋；讲加减法，我会用他们放学路上捡到的石子做教具。
"李老师，我姐姐说你教得很好。"有一天，周小虎放学后对我说。
"你姐姐？"我有些疑惑。我记得周小虎的家境不太好，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要照顾年迈的奶奶，怎么还有个姐姐？
"对啊，我姐姐在县中学教书，她说你讲课的方法很适合山村的孩子。她偷偷来听过你的课呢！"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周雅婷的存在。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周小虎的堂姐，经常默默关注着这个小山村里的教育情况。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早上教课，晚上我就在煤油灯下复习功课。
虽然工资不多，但看着孩子们一天天进步，我心里也有了一份成就感。
直到村里的红娘李婶来找我。那天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布衣，笑眯眯地站在我家门口。
"明志啊，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是城里人家的女儿，在百货公司上班。人模样俊，家境也不错。"李婶热情地说。
我有些犹豫。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要和城里姑娘相亲。
但在父母期待的眼神下，我还是答应了。
就这样，我见到了城里姑娘徐甜甜。
她穿着时髦的碎花连衣裙，头发烫着当时最流行的卷儿，说话带着城里人特有的腔调。
第一次见面是在县城的茶馆，她端着茶杯的样子很优雅。
03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直截了当地问我，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我想再考一次高考。"我如实说道。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我觉得还是要说实话。
"那就好，"她微笑着说，"如果你能考上大学，我们就继续处对象。"她的语气很坚定，仿佛在谈一笔生意。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相处。
每次见面，她都会问我复习得怎么样，仿佛我们之间的感情，全系于那张高考录取通知书上。
她会给我讲城里的生活，百货公司里的新鲜事，还有她的理想——要过上体面的生活。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高考前两个月。
这天，徐甜甜约我在县城见面。
我特意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还买了她最爱吃的蛋糕。
可是在县城的小花园里，等待我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结局。
"明志，对不起。"她低着头说，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裙角，"我要嫁给阿城了，他家在杭州有房子，还开了一家商店。"
我站在县城的街道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异常平静。或许我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又或许，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装下过她。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县中学门口。正好碰到周雅婷从学校里出来，她怀里抱着一摞作业本，看样子是要去家访。
"李老师？"她认出了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周老师好。"我勉强笑了笑。
"正好我要去小虎家，一起走吧。"她说着，把一半作业本递给我帮忙拿。
暮色中，我们沿着乡间小路慢慢走着。田野里传来阵阵蛙鸣，夜风吹来稻香。
"听说你在备考？"她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想再试一次。虽然可能有点傻。"
"为什么这么说？"
"都二十岁的人了，还在读书。村里人都说我不知好歹。"
周雅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教书这一年，有什么感悟吗？"
我愣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我发现自己很喜欢教书，看着孩子们慢慢进步，特别有成就感。但我还是想上大学，想要学到更多东西，这样才能教给学生更多知识。"
她笑了："这就对了。考大学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自己。你要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我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为了父母的期望，为了证明给徐甜甜看。但其实，最重要的是要为自己而活。
04
回到家，我更加努力地复习。父亲的咳嗽声和母亲的叹息声都成了我前进的动力。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打着手电筒看书；教完课后，就躲在教室里做习题，直到星光满天。
村里人都说我傻，都二十岁的人了，还在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是为自己而考。
每天晚上，我都要走五里夜路回家，月光下的田埂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但我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终于到了高考那天。
当我看到周雅婷作为监考老师走进考场时，紧张的心情莫名平静了下来。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
她的目光扫过教室时，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我仿佛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
第一科是语文。我全神贯注地答题，努力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阅读题我都认真审题，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到了作文题目，我的眼前一亮——《生命的转折点》。这不正是我要讲的故事吗？
提笔写作时，我想起了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凌晨漆黑的山路上我的脚步声，教室里孩子们求知若渴的眼神，周雅婷温暖的鼓励，还有那些质疑和嘲讽的声音。
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笔下的文字如泉水般流淌。
就在考试结束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我的书桌上。
我低头一看，是一张对折的纸条。收卷铃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厉害。
直到监考老师收走了所有试卷，我才有机会打开它。
那个瞬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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