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在浙江省高质量发展基层行(2024)智库实践活动上,溪头村凭借着《非遗传承与创新,筑牢城乡融合:龙泉溪头村的文经互促之路》,入选浙江省“城乡融合和区域协调发展”县域和基层单元创新、优秀案例。
该活动由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指导,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浙江日报报业集团、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和浙江大学联合主办。
此前5月,溪头村发展龙窑烧制研学旅行等业态,已经在CCTV新闻频道《旅游产业观察》栏目播出,被当作文旅融合案例推出。
溪头村在CCTV新闻频道《旅游产业观察》栏目播出
非遗,是宝溪乡溪头村的资源禀赋之一。在距离浙江龙泉市区62公里的村庄里,拥有古龙窑7座,是现今世界上保存完好的最大古龙窑群,制瓷大师云集。“不灭窑火”——龙泉青瓷传统龙窑烧制技艺系列活动,如今已发展为浙江省的文旅IP。
此外,由8个国家11名国际顶级设计师设计而成的竹建筑群、红军挺进师入浙第一枪所在地等标签,也为溪头村提供了文旅发展更多的可能性。
这是溪头村的亮点,也是特色,却无法说明,溪头村这15年巨变的经验在哪里?毕竟,依托于自身禀赋做文旅的村庄不少,甚至于“艺术乡建”的优秀案例也不少,但依靠村民自发组织、从内向外发展突破的村落却很少,溪头村自身的独特性在哪?我正是带着这样的答案,走进了溪头村的发展故事。
01 如何做好乡村治理?“把村庄做得更像农村”
溪头村八棵树公园建设,是巨变的开始,也是村民共建共享理念的伊始。最为重要的是,从偏远乡村之地,到网红村落,他们保留了溪头村特色。
这份特色,是村民自己的记忆(树木、石头垒法),是古窑与技艺传承人的见证,是“红军挺进师入浙第一仗”这一方红色热土的精神传承……
我在青年进村活动之后的感想是,“它们仍是乡村,地理意义上的乡村;可它们也不再是乡村,满是精神意义上的城市表达。”
乡村发展的未来,只有艺术乡建、产业承接吗?当时友人的反馈是,乡村的资源与特点注定了,只能做这些。
我当时挺失望的,因为我感觉做来做去都很像,那份所谓的“乡愁”早已不见了踪迹。溪头村的案例,给了我希望,原来真的有“把村庄做得更像农村”的案例:
村庄建设的开始,是“宜居”,而后才是“宜游”。
最为重要的是,相比于现在热度极高的乡村运营CEO,村书记曾志华是本村人,且在2009年被邀请回村成为村干部。
第一,不是外部力量的推动,非政府招募人选的空降/村集体与第三方公司合作,他们是村集体自身就在寻求改变与发展契机;
第二,不是商业化运营的路子,尽管他们的思路是经营性治理,即“主张综合运用市场规则和乡土人情规范来整合乡村各类资源”,但相比于乡村创业侧重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他们更像是优先于群体利益维护的可持续发展。情怀是出发点,却不是执行方法和落脚点。
而这,在与曾书记的采访中得到验证,“传统文化不激活就没了”。在溪头村已经取到了不错成果的情况下,他们对于村庄发展的未来仍充满忧虑,“村落是否真的会消失”,我们应该留存下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或许能理解“把村庄做得更像农村”背后的含义。文化的一种理解,便是一种生活方式的留存,是一群人记忆的留存。农村在脏乱差与现代化设施之间,或许还有第三条路,拥有村民生活记忆与共同回忆的方便之地。
在采访之前,我对曾书记如何做到这一点感到特别好奇?而在采访之后,我发现,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因为溪头村真的还挺特殊,它曾因林业、青瓷制作而兴盛过,资源型村落在生态保护、市场化浪潮下渐渐衰败,但他们的“守艺”的基因却留存了下来。
换而言之,它和我们一般看到的以种田为主业的村庄还不太一样。相比于“靠天吃饭”,他们靠的是手艺,是“人定胜天”的信念。
正因如此,他们的村集体在浙江省开展“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中,是有很强的向心力与自觉性的。如曾书记的原话是,“村里人善于算大账”,委屈是有,但因为总体方向和目标是为了村里好,那也能接受。
在我查找资料与回忆我家乡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做比较。
一方面,相比于之前活动中,进村参观的匆匆一看,目光更多的集中在建筑等空间格局的变化。这一次则深入到了改变过程,对于乡村治理有了更多的认知,微小变化改变发展轨迹的蝴蝶效应,在村里同样存在。
我们看到的可能是整治村庄,改善农村的生态环境,可背后的站位却是经营村庄,是从人居环境到生活态度的彻底转变。在这种转变过程中,所遇到的利益/观念冲突如何处理,才是乡村治理的关键。
另一方面,我似乎在片面且过于理想地追求乡愁、“桃花源记”式的情怀,而忽视了群体诉求本身对村庄的意义。换而言之,当我们在思考“农村要像农村”,是基于城市景观而言的,还是村里人自己的记忆与在地生活来考虑的?
显然是后者,有现代性的建筑、尝试与城市并轨,实现城乡融合,并不意味着放弃村庄自身的特色与优势。这两者并不冲突,而当我狭义地去判定“不像农村”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在否定这个村落本身的历史和存在痕迹?
毕竟,我不是本村人,我的记忆仍停留在那个时期那个阶段的家乡。事实上,每次我回家,我都能看见家乡的改变。
因此,“把村庄做得更像农村”背后,还意味着与村民“共治共建共享”的理念。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要做成什么样,其实在这里生活的人最有发言权。
而这一点,溪头村做的挺好,集中表现在其“一个人干不过一群人,一群人干不过一村人”的治村理念,与这15年溪头村发展变迁之路里。
一个人的想法,在一群人的加持下得以延伸,集体智慧的超前观念(比如邀请设计师做竹建筑群),还需要一村人的人心所向,才能让想法排除万难,最终落地成型。
从这个意义上,如何做乡村治理,了解乡村是前提,适应乡情并懂得利用是方法,拥有投身其中的热忱是长期保证。而后者,便是这一方红色热土、党建引领的信仰之基。
02一堂生动的党课 “党员干得了,群众干得好”
采访过程中,也曾岔开了话题,乡村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曾书记说,爱农业、爱农村都很好理解,爱农民却挺难。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种田体验的研学活动,这类田间地头的体验,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放松心情、提供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感知,还在于了解农民生活的不易,在物质丰足的今天仍有珍惜粮食的意识。
毕竟,农业发展背后,有如科技小院这样的科研团队,有农副产品生产、开发、销售等产业链,一手的体验与认知是有的;农村发展背后,有都市人休闲日常的生活想象,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创业思考。
可农民呢?且“乡村”与“农村”的差异,在巨浪老师看来,乡与农代表的是两拨人,乡是最早离开农村的人,我们在做“乡村振兴”,做的是非农业的部分;而农,代表的是城市化运动中失败的一批,是只能守着田地走不出去的贫困户……
即使现在回乡做农业的人,他们与以前的“农”这部分也完全不同。现在的农民,早已不再是以前守着田地过活的人,而是有技术有方法有见识的新型农民。可,那些如我爷爷奶奶他们,一生在田地间、却被时代浪潮抛下的那一批人呢?
正因如此,曾书记的那句“容不下村民的委屈,也当不了干部”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他说,那些在被触及利益、对着村干部骂娘喊天的村民,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是村干部应该关注的对象。
毕竟,他们是既没有办法、也没有关系,还不懂怎么做事的人。除了把无法办成事的愤怒宣泄到这,给到他们自己选出来的村干部身上,已经没有其他途径了。
他们的方法或许不体面,但这背后的委屈却是实实在在的。曾书记说,群众要的很少,只是公平。党员带头做得好,人心带起来,群众自然就跟上了,即“党员干得了,群众干得好”。
事实上,如溪头村这种依靠党建的信仰引领,村集体主导、村民参与、小微企业共建、引导外来游客的经营性治理方式,已经被论文《共同富裕目标下乡村旅游地经营性治理的理论内涵与研究框架》总结出来。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提出的治理格局
以党建引领为核心,以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为共富载体、
小微企业为共富个体、本地村民为共富主体、
外来游客为共富流体的乡村旅游地经营性治理格局。
当然,在党员信仰强化的过程中,溪头村红军入浙第一仗纪念馆等革命遗址、垫脚人等民间故事提供了巨大的精神源泉。
“一门六烈士”的故事,是对大义牺牲小我的信仰。民间垫脚人的故事,则是施恩者以厚报的义气。传说,一石头上有两千银元,甲给乙垫了下脚,帮助乙拿到了钱,于是乙给垫脚人甲分了更多。
在大义面前,要有牺牲小我的觉悟,于是有了那句“党员先拆”的表达。为了弘扬淳朴民风,以德服人,有了村民共同募捐而成立的“溪头村垫脚人”爱心基金,传说中的“甲”有了姓名,成了“爱心红人榜”。
党员带动冲锋,在溪头村发展中贯穿始终。于是,2012年获评“基层组织建设先进党组织”,2020年获评“丽水之干”模范集体。
03 总结:乡村振兴的探索,只有情怀难成事
乡村振兴的未来在哪里?我们在说未来的时候,常常需要看见历史与当下。
我国从农业国转变成工业国,农村的资源和供给是优先供给给工业发展的,而城市化进程中,农村人口的外迁也做出了巨大贡献。某种意义上,今天我们说乡村振兴,是工业发展、城市建设充分后对农村的反哺。
而就当下而言,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固然是一方面,留住耕读世家的文化之脉或许是另一个漫长而曲折的故事。
毕竟,我们国家的农村与其他国家不一样,那里不仅仅是我们先辈生活、成长的地方,也是我们国人性格、文化基因之地,更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革命之路的探索地。
曾书记说,“文化不死,村庄不灭”。可只有这样的文化情怀,不适应乡情,也是很难成事的。正因如此,溪头村15年的治村经验才如此鲜活而有力量。
这是“走进乡村”的第一篇,从个人的视角观照乡村治理,对村庄的关注和探索却永远在路上。共勉。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化橙Cena”(ID:xuannuan-weiguang),作者:化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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