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全家团聚,四世同堂、大小孩丫26口,母亲家走廊,一堆鞋七大八小、各式各样的摆了一地,高跟鞋、休闲鞋、皮鞋、布鞋娃娃鞋。走时还记得自己来时穿的鞋,别笑!还真有穿错的时候。

哲人说:即使穿增高鞋站在低处,看到的永远是垃圾和污水,穿平底鞋站在高处看到的将是风景和远方。

记得小时候,商店门外的朝阳角落里,有一个修鞋摊,鞋匠大多有些残疾,也是那个年代唯一可以自营的个体,无冬历夏整天劳作,为了生存自食其力。

皮鞋布鞋、黄胶鞋、塑料凉鞋摆满一地,皮鞋后跟磨损,师傅钉个铁掌或剪一块旧轮胎,钢刀沾上水,小心翼翼切的切割,比量严丝合缝,垫上丁拐,铆上秋皮钉,用锤子狠狠地砸下去。胶鞋,布鞋露脚趾头,补块与鞋一样颜色的羊皮,锥子、钩针、引线,缝的结实针迹美观。收费2角、3角,价格合理从不打妄语,看见顾客满意,会心一笑。“您再来”。那个年代,哥哥姐姐穿旧的鞋传给弟弟妹妹,虽有补丁没人笑话。

记得认识“鞋”的汉字,还是在小学的课文里,有描写红军长征穿草鞋、爬雪山、过草地的文章。由于红军当时条件艰苦,物资缺乏,所以,每人都编两三双草鞋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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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老师毕业上海师范大学,讲鞋字偏旁为什么是革字,因为古代人做鞋大多用兽皮,结实耐用。右边两个土重叠是圭字,告诉我们脚踏实地才不会摔倒,圭也是规矩,抬腿迈步进退方寸有矩。不能踏进不该去的地方。

在说文解字词典中讲,商代甲骨文中“履”已经出现,隋唐后被“鞋”取代,圭与归同音,人们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鞋字为何读“斜”不读正呢,鞋字只有横和竖,没有一划是撇捺提点斜笔,还要读斜音,提醒人要走正道。我不得不佩服文祖仓颉造字的玄机。

1966年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正是暑期,我光脚穿双塑料凉鞋与妇女们一起倒粪,踩在黏糊糊的粪上,沏了出溜、里出外进凉鞋带就断了,收工时只好趿拉着,到水沟边刷洗,回家垂头丧气,父亲不知在哪找来一根小锯条,用火烤红,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断带粘上了。乡亲们知道父亲会粘凉鞋,纷纷送来旧凉鞋,父亲来者不拒,一会功夫就全部粘好。其实,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有的是谦虚谨慎搞好邻里关系很重要。

鞋是人类文明的见证,它记录着我们走过的每一步,也预示着未来的每一步。

在农村,春天农闲时,妇女们把那补丁摞补丁旧衣服拆开,熬一锅浆糊,在门板上一块一块破蒲衬、层层叠叠刷上浆糊贴上去,春天空气湿度小容易干、不变味,夏天则不然,天气潮湿浆糊易馊有味。晾干后取名“袼褙”,这东西可是做纳鞋底、缝鞋帮的宝贝。那时供销社买麻还要小票,队里就种蒙麻,收获麻杆用水浸泡,在石板上抽打,去皮维取得纤维、搓麻绳备用。在袼褙上画出鞋底、鞋帮的样剪下,鞋底一般用5层袼褙,三伏天潮是纳鞋底的好季节,麻绳不容易断。下地劳动歇歇时,村里的妇女们大都带着鞋底、锥子,顶针,歇身不歇手,锥子不时在头上蹭蹭,据说头上有油,锥子扎进鞋底省力,麻绳在锥子把上缠绕两遭,勒紧怀中一拽,熟练干净果断,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针迹凝聚着对生活的热爱。如今电视剧里一有女人缝衣服的镜头,扎手流血,观众都能猜到,那准不是农村妇女。

歌曲《中国娃》唱:“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的正走的稳踏踏实实闯天下。”唱的没有错,千层底的鞋耐穿、不怕荆棘扎、不怕石头砸、还不臭。俗话说:冬不坐石,夏不坐木。下地干活歇歇时脱下鞋,坐在屁股底下不硌得慌还防潮。

一双鞋样不管是好看不好看,不耐穿等于摆设,所以内涵很重要。

给丈夫、给孩子、给自己做上几双鞋闲置忙用。打袼褙纳鞋底形成了传统,是农村大姑娘小媳妇必须会的技能也是会过日子的标志,所以在我下乡的村里很少有人穿漏脚趾的鞋。夹鞋、棉鞋、绣花鞋有备无患。有诗为证:

麻绳粗布底千层,线密针匀夜掌灯。

糙手纳来双足暖,夫荣妇佑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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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当时家里还很穷,妈妈将父亲的纯羊绒毛衣放到承德市钟鼓楼信托商店寄卖,抵押了钱,因没有布票,就去市劳保商店买最便宜的工作服。我穿上一身蓝色三紧工作服下地,觉着挺神气,能说会道的老武叔却大言不惭地念秧嘲讽:“看人先看鞋,鞋破穷半截。”虽没有所指,新衣服挺显眼,谁心里没有数。我脚下的黄胶鞋每边漏出了两个破洞,没有穿袜子,大小脚趾头都在放风。被人讥笑,心里不是滋味。一看当地老农虽衣衫有补丁,鞋着实是整齐的。乡村主妇家里再穷鞋不穷,真实不虚。

说鞋不能不提到袜子,老农穿的袜子不是针织的而是用粗布缝制的。家家都有袜板,一块与鞋底样子相同的木板制成,“前掌”和“脚后”有一根木杆连接,形似脚模,布或袜子套在袜板上,便于缝补。那时买布要票,袜子只好补丁摞补丁。

物资匮乏的年代袜板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物品。袜板见证了那一代人的生活艰辛和对物品的珍惜态度。

我家七口人,穿鞋是件大事,不管上山砍柴,还是下地除草、担水、挑粪鞋得跟脚。妈妈去市里亲戚家敛来一些破衣服,供销社买来锥子、麻绳、针,也学会打袼褙做鞋,没黑待白日的纳鞋底,哥哥也学着帮忙。画鞋底描帮取样是个技术活,最初,去找老乡借鞋样子,我家人口多鞋样子不全,父亲运用几何原理,用废报纸分别剪出大小多个鞋底鞋帮纸样,做好的鞋帮与鞋底合龙纹丝不差,穿着也舒服,村里妇女们也来家里求画鞋样。对于我们外乡人来说,因鞋创建邻里和谐非常重要。

一双鞋不管什么品牌,不管别人怎么评论,穿着舒适不舒适只有脚知道。

山地崎岖,挑粪上山下山鞋底磨损较快,鞋帮没坏鞋底便先磨薄了,父亲去市里看医生,顺便去了草市,在旧货市场买了丁拐,锤子、秋皮钉,旧车轮胎,按照掌鞋师傅的样子把家里的布鞋底盯上胶皮,你别说,还真顶用,一双鞋顶两双耐穿还不打滑,自此,这丁拐、锤子、秋皮钉在村里家家轮番借用,自己方便与人方便。

布鞋干活穿还行,体育运动就笨拙了,弟弟上中学,每天往返六七里路,喜爱打篮球,穿布鞋不跟脚没有弹跳力。那时村里吃粮没问题,花钱买双球鞋还是有困难的,弟弟每天放学刨黄芩、远志等药材,到供销社去卖,攒钱买了双球鞋。可架不住每天午休在蓝球场上奔跑、急停、跳跃,早早地脚趾头就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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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秋的一天,我去市里办事,弟弟说:三哥给我买几块补鞋的皮子,我答应的挺痛快,归来时却忘了。弟弟也没问,看着15岁的弟弟抱着球鞋默默补了一块布补丁,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在班里男女同学中穿漏脚趾头的鞋多尴尬呀。得过且过,现在想起此事依然内疚。

记得1973年生产队推选我看稻田,一是责任心强,二是水性好,三是身强力壮,且未婚,不怕着凉。每天光脚在五百亩稻田中穿梭,不管黑天白日堵漏疏通,还要掌握稻田各条沟渠的水平衡。别人下雨穿鞋急急忙忙往家跑,我则光脚扛着铁锹啪唧啪唧往外跑,光脚比不了穿鞋的。石子硌脚一下,疼半天。有人问:穿鞋不行吗?真不行!在稻田里穿行淌水作业,脱哪一会就忘了,雨大也许就冲跑了,有多少鞋也不够丢的。

说句题外话,稻田看水这活从四月到十月末,不是谁想干就干的,一天队里记13.5工分,其他村民起早贪黑记12分,年终核算10分值1.20元,每日就该值1.62元。当年城里工人老大哥月工资不过36.5元,一天不过1.4元。其他村民雨休不计工,我下雨也记有工分。记得那年供销社卖黄胶鞋3.80元一双。不过,村里年终分完粮食,核算后才分余钱。

职责所在,每晚住在滦河大坝水闸旁的草房内,观察水情,听动静。寂寞时掏出心爱的口琴,吹上一曲《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插曲,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幸福不会从天降... ...

清晨天刚放亮,便光脚扛着铁锹巡视百亩水田,有没有稻池决堤与干涸,观察水稻秧苗有没有枯萎变颜色。光脚走、踏日月,脚底板磨出了老茧,虽然双膝盖下打着绑腿,一湿一干,阳光一晒,春风一吹,依然裂出了小蚂蚱口,冒出血津刺痒难忍。

夏季晨曦弥漫,转瞬间又阴雨霏霏,右手扛锹、左手叉腰,站在高处眺望,稻田宛如一幅水墨画卷,波光粼粼,摇曳生姿,额头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入嘴觉得有些咸涩。

歇息时掏出手抄本,朗诵一段苏轼小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苦中作乐,聊以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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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10月,交通局招工挺高兴,想的挺好梦想为四个现代化将来可以开汽车,没成想分配到滦河装卸队,每日电厂挥舞大板锨卸煤车,唉!那年代掏大粪都想回城,工作虽又脏又累,每月工资59元挺吸引人的。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开支,从小到大,兜里从来没装过这么多钱,初次上班挣钱,除了买饭票15元,其余全部交给了还在下乡的妈妈。给弟弟妹妹买新鞋,好开心呀。

劳动保护高腰黄胶鞋半年一双,一双鞋穿不了两月,便漏出脚趾头,煤渣灌进鞋里,要不停的脱下抖抖。下班休闲总不能穿那又臭又脏的鞋吧,第二个月便花了17元,在承德制鞋厂托人买了一双出厂价的三接头牛皮鞋。钉上铁掌,走起路来跟乡村爱情里刘大脑袋似的,穿皮鞋走路嘎嘎响。人没到响声先到了,走路有了节奏。

别看装卸工人上班又脏又累,破衣拉撒、黑脸胡茬的,滦河镇老卸工下班后,不分男女各个牛气哄哄穿戴整洁,带手表都是进口的,当时国产手表要票。那时一般工人36.5元拉家带口的,上有老下有小哪舍得买皮鞋戴手表呀呀。我将皮鞋擦的锃亮,穿上尼龙丝加底的袜子,也装模作样买了一顶流行的前进帽,身穿蓝裤子配的确良白上衣。学着父亲背手走道的样子,大步挺胸抬头,还不忘在上衣兜插一支钢笔。人前显圣装作有文化,到承德市图书馆办了阅览证,附庸风雅也交了许多爱读书和写诗的朋友,其实装文明装久了就成了习惯。

1976年春节前夕的一个下午,寒风卷着雪花,我们4个人卸完60吨煤,为消除一天的疲劳,下班到本单位浴池洗澡,多泡了一会儿。没想到出来穿衣服时,带来刚穿几天的皮鞋找不到了,一问才知道被本单位职工麻家子弟偷走了,只好趿拉拖鞋回到宿舍,穿上带煤渣子的黄胶鞋,打听麻家地址,便和工友到麻家平房院内下,听那孩子正得意忘形说鞋的事,便敲门进屋询问,那孩子听到来人,迅速藏匿据不承认。捉贼捉赃到同事家也不能武断乱翻,便托人劝说,依然无动于衷。原来他哥哥有点武功在滦河镇混混堆里有一号,是小老虎沟(看守所)的常客。我新来乍到,胆小怕事,同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人认倒霉,十天的工资就这样打水漂了。

回宿舍的路上,想起那个年代,红卫兵把上海籍班主任的火箭式皮鞋用菜刀砍去了半截,说是要除四旧、立四新,消灭小资产阶级思想,想起班主任老师当时回办公室的表情,穿着漏脚趾头的鞋,一瘸一拐的样子,噗嗤!苦笑了一声。我这点事算什么呀。

记得有一部书里说:惩罚不良行为的方式就是宽容。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是南墙!也算是我姑息养奸,好鞋也分穿在谁脚上。两年后偷鞋的哥哥去上板城搬砖去了,弟弟被学校开除。

砍掉老师皮鞋尖的学生,不知道如今啥样了,家教家风不好的人大多没大出息。跟啥人学啥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句谚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斗转星移,时来运转,书山有路勤为径,苍天不负有心人。

1985年我任承德市旅游商场经理,客户为表示对他厂业务的支持,送了一双皮鞋以示感谢,我推辞不过,便欣然接受。

忽一日,上级领导来商场闲逛,看到货架皮鞋不错,试穿挺合适,38元一双,相当他半个月工资,给营业员打个条便拿走,而后给我打个电话,夸奖商场管理很好后说鞋的事,这意思谁都懂的!我也别装糊涂,溜须拍马我不擅长,阿谀奉承也不是我的强项,谁让他是我的冒号呢,其他商品可以签字报损,鞋没法报损,正好把客户送我的皮鞋给柜台补上算了。

这正是:

足踏烟尘路不平,消磨世道度今生。

嗟来之物如荆棘,试问明天阴与晴。

一个人要求进步就怕领导给小鞋穿。其实脚正也怕鞋歪。

吃惯嘴、跑断腿。这位冒号看我通情达理,家里盖小房,要我给他报销数百元餐费,私欲膨胀没有底线了,我直接拒绝了。过后,在我个人要求进步的关键时刻,冒号的意见是,这人要求不迫切,在研究研究。这小鞋穿地正好,别人嘲讽我:培训2年磨破了鞋,刚骑上车就掉链子了。唉!人生有许多无奈,祖上为官两袖清风,我又何尝不能从容面对。

一双鞋杂牌很便宜几十元,耐克好几百,阿迪达斯上千,所以,出身很重要,但是,再好的鞋也分穿在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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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天到北京出差坐地铁,有个衣冠楚楚旅客,脱下皮鞋汗脚臭袜子,味窜的很,大家纷纷提醒,这个旅客咪着眼装睡,满不在乎,车到站时,不知道那个哥们一脚将皮鞋踢到车门口一只,有人接力直接踢出车门外,嘚!这位还装睡呢,一双几百元的皮鞋只剩一只了。前边说: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是南墙!

一双鞋少了一只没用了,即不值钱又不能穿,所以另一半很重要。品德何尝不是人的另一半呢!

2005年春季,公司职工上山植树造林,女职工小刘特地花58元买一双白色回力球鞋,以往在市内可能憋坏了,到野外看杏花春雨,沐浴春风,像小羊羔似的跑来跑去撒欢,放飞自我。忽然!哎呀一声,鞋底被荆棘扎透从鞋面露出来,穿帮了,吓得面如土色,疼得直哭,急忙派人背下山,打车去医院看急诊,大夫一动,小刘就装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嚷嚷疼,鞋还脱不下来,一捺长荆棘从鞋底穿过脚面露出,无奈,大夫狠心拿起锋利的剪刀直接将鞋剪开,真相大白定睛一看,气乐了!原来一根荆棘在大脚趾与二脚趾中间夹着,蹭破一点点皮。并无大碍,所以说娇气也是有代价的。搁现在不让你做ct照透视才怪呢。

所以说干什么活,穿什么鞋,走什么路迈什么步也很重要。

2009冬季,坐火车出差去西安,乘坐卧铺车厢,凌晨,终点站下车穿棉靴时,总感觉别扭,灯光下定睛一看,原来另一只是褐色的皮靴,只好找列车员申诉,列车员记录中途有人下车,肯定是穿错了。

人生旅途慌不择路会误入歧途,忙不择鞋给双方都带来损失。这先生忙的连自己的鞋穿的合不合适都不知道,工作还能干的好吗?我也有些自责,把自己的鞋混淆在马大哈的鞋旁,出差不出错才怪呢。所以说穿鞋走路重要,旅途脱鞋放错了地方,后果不能说不重要吧。

写到这想起了一个名人有关鞋的故事。

一列火车即将启动,有个年轻人匆忙上车,他的一只脚被车门夹了一下,车慢慢地开了,鞋掉了下去,这年轻人毫不犹豫脱下另一只鞋,朝掉下鞋的地方扔去。

有人问他为何这样做,回答:“如果恰好有一个穷人路过,他就能捡到一双鞋了,这或许对他有用。”这个年轻人叫“甘地”。后来印度称之为“圣雄”。

穿鞋戴帽各有所好,心存善念,思维也很重要。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双鞋,适足而生,山一程水一程,今夜把它脱下,掸去灰尘,明天无垢继续前行。看见家里那堆鞋,想到哪写到哪,留下一点有关鞋的故事讲给后人听,

衲鞋不用锥子——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