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扳手厂工作。那时,我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然而,现实却远比我想象中残酷。扳手厂早已没有了曾经辉煌的模样,机器轰鸣中夹杂着工人的叹息和无奈。我拿着每月二三十元的工资,勉强维持生计,心中却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厂的效益每况愈下,连这微薄的工资也变得难以为继。看着周围同事们愁眉苦脸的面孔,我意识到,如果再不做出改变,我将被困在这无形的牢笼里,失去对未来的一切希望。

1993年新年过后,我毅然辞去了工作,东拼西凑,凑了近5000元,买了辆拖拉机,回到乡下搞起了运输。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后的深思熟虑。我知道,这将是一条充满未知和挑战的道路,但我渴望挣脱束缚,追寻属于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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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乡下的第一天,我用拖拉机拉了几车农产品到县城卖。虽然赚得不多,但那种自食其力的感觉让我异常兴奋。我开始逐渐熟悉这个行业的规则和门道,也结识了一些同行的朋友。他们教会了我如何更好地与客户沟通,如何更高效地组织货源。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由于我收费低廉、待人热情,很快就在村子里小有名气。当年10月的一天,村长丁大宗找到我,笑眯眯地说道,“晓伟,明天中午我家里待客,你帮我去县城百乐巷的张鸭子那里,买两只板鸭回来。”

我拉货一般不进到县城里的,因为城里有规定,过了上午8点后,许多街道就禁止拖拉机通行。虽然当时管得不是很严,但在城里,随时还是能遇到交警的。一旦被交警逮到,我的拖拉机都可能被挡下了。

所以,这事儿如果换做其他人求我,我肯定不会同意的。但丁大宗是村长啊,而且跟我爸关系还不错,我也不想得罪他,于是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勒!”

“那就先谢谢你了。”丁大宗咧嘴笑了笑,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给我道,“先给你二十块吧,不够你先帮我垫着,回来我再给你。”

“好。”我毫不客气地接过钱,揣进了兜里,然后就摇燃拖拉机,去忙活了。

我寻思着:先拉车农产品进城去城南农贸市场叫卖,等卖完货,差不多就中午了。那个时候,都在吃饭,肯定没人在路面执勤阻拦,等到了那时,我再去百乐巷买板鸭

当天的事儿进展得非常顺利,一大车农产品,在上午11点40左右就卖完了。我拿着钱,先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个午饭,再壮着胆子,开着拖拉机去百乐巷买板鸭。还好一路有惊无险,到达目的地时都是畅通无阻,并未遇到任何阻拦。

买到鸭子后,我又拉了一车货,送到了镇上的鹏鹏副食店。等忙完了这些,差不多下午5点了,也该回村了。于是我又摇燃拖拉机,马不停蹄地往村里赶去。大约下午5点40的样子,我开着拖拉机,到了丁大宗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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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丁大宗正在院子里跟他婆姨聊天,他女儿丁甜则满脸堆笑地跑出来迎接我。

丁甜当时20岁的样子,比我小两岁,那模样真是村里的一枝花。早就听说她脾气不好,眼光高,一直没处对象。所以见到她时,我也有意无意地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想到却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晓伟哥,你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诧异道,“你,你也回村里了?你是回来休假的吗?”

丁甜也是村里的大学生,以她的条件,在县城找个轻松稳定的工作,完全是没有一点儿的问题。但让我错愕的是,她并不是回来休假的!她继续笑着对我说,“我跟你一样,回村来创业了!在外那么多年,还是觉得自己的家乡好!”

“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感悟啊,哈哈!我也是。”我听得这话,瞬间觉得她亲切了不少。

这个时候,丁大宗走出来了,他笑着跟我打了一声招呼。我赶紧把两只板鸭递到他手里,他边接边问,“20块钱够不够啊?”

“两只板鸭肯定不止20元啊?爸,你只给晓伟哥拿了20元吗?”丁甜对着丁大宗噘了噘嘴。

我赶紧说道,“不但够了,还剩了1块多钱呢!”

其实,20块钱是根本买不了两只板鸭的,我记得当时还补了几块钱呢。但碍于面子,我不但没有说出来,还故意退了一块多钱给丁大宗。

丁大宗却坚持不收道,“那点儿钱就当是给你的辛苦费了,你收着吧。”

“对了,晓伟,晚上在我家里吃个便饭吧!你小子回村后,我还没给你接风洗尘呢。”

一起吃晚饭?这怎么好意思啊?

我脸色一红,急忙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妈可能已经把饭给我煮好了。”

“我刚刚才路过了你们家门口,你们家的烟囱还没冒烟呢!”丁甜甜甜一笑,又道,“晓伟哥,你就不要客气了,就在我们家吃个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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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在父女二人的热情邀请下,我再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同意了。

饭桌上,丁大宗听说我上大学时学的是历史,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个古董花瓶让我鉴定真假。我心里直犯嘀咕,我哪有那真本事啊,但又不好推辞,只得装模作样地鉴定起来。

谁知就在这个过程中,丁大宗一个失手,花瓶“咔啦”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我看得目瞪口呆,正感到惋惜之时,丁大宗忽然脸色一黑,嗔了我一眼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哎哟,这花瓶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听说要值几大千呢?”

我去,明明是你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打碎的,怎么能怪我呢?

真是颠倒黑白是非啊!

我气得不行,红着脸和脖子站起身,据理力争道,“村长,这花瓶不是我打碎的!”

“不是你打碎的?难道还是我打碎的不成?”丁大宗继续板着脸,丁甜则埋着头,像是在偷笑一般,根本不敢拿正眼看我。而她妈呢,则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我盯着丁大宗继续怒道,“那个花瓶刚刚不是一直在你手里拿着吗?那肯定就不是我打碎的了。”

“我刚刚明明把它交给你鉴定了,是你没拿稳它才掉落在地打碎的嘛!”丁大宗冷哼道。

我瞬间觉得这老小子太不要脸了,气得一扬手道,“你,你想赖我是吧?我明白了,你今晚请我吃饭是假,故意给我整这一出鸿门宴,想要我赔钱才是你的目地吧?”

“哈哈,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你小子现在把我的古董花瓶打碎了,你去哪里都说不通这个理。”丁大宗趾高气扬地笑道。

我不想再跟这种无赖争辩,转身就要离开,哪知这老小子却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做了错事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那你还想怎样?”

“赔钱啊!看在你爹跟我相识多年的份上,你就赔个一千块吧!”

“啥,这破花瓶还要一千块?你怎么不去抢啊?”我更加气急败坏。

丁大宗继续坏笑着:“我说了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古董啊,自然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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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我直接摇头。

“没钱就完了吗?”丁大宗不依不饶。

丁甜忽然说道,“爸,我们家还有那么多橘子没卖呢,要不让晓伟哥帮我们把橘子摘了,再拉到县城去卖了,那些钱就当给你赔花瓶钱吧?”

“我看这主意不错!”丁甜母亲想都没想就偷笑着点了点头。

丁大宗则是假惺惺地犹豫半响,这才点头道,“行吧,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就这么办吧!”

“我看出来了,你们是想让我当免费的劳动力啊?”我还有些不服气,丁大宗笑道,“你打碎了我的传家宝,我没让你赔一千块就很不错了,你还好意思说亏欠?你如果不愿意帮我们摘橘子卖橘子,那就赔我一千块吧!”

我——

我也是别无选择了,只得点头道,“行吧,我帮你们摘桔子、买橘子!”

“这就对了嘛!来,咱们继续吃饭喝酒。哈哈哈——”

“不吃了!”我因为生气,摔下筷子,挣脱丁大宗的手就走了。

这次,丁大宗再没有拦我。丁甜则追在我身后笑道,“晓伟哥,明天一早记得来我家帮忙摘橘子啊,我管你一天的伙食!”

丫的,这是在埋汰我吧?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虽然心里还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第二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是来到了丁甜家的果园里。

丁甜看到我来了,赶紧笑眯眯地迎上来,递上了手套和围裙。

我看着她满面春风的样子,心中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在我摘橘子的过程中,丁甜忙着给我打下手,我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多。我发现她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高傲,反而非常善良和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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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丁甜一起摘橘子、装车、送货,慢慢地,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愫。

差不多两个星期后,丁大宗家的橘子卖完了,我将近千元钱交到这老小子手里道,“咱们之间的帐,这下两清了吧?以后可不许再赖我了。”

“呵呵,那就谢谢你了。好小子,还挺吃得亏的嘛!”丁大宗拍着我的肩膀,咧嘴就是一阵坏笑。

我懒得理他,转身朝他们屋子里看了几眼,却没发现丁甜,我也不想跟他多言,转身就往家里走了。

不曾想回到家里,还没喝得一口热水,丁甜就急匆匆地跑来,找到我,哭兮兮道,“晓伟哥,我,呜呜——”

“丁甜,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虽然我有点儿讨厌丁大宗吧!可是让我恨屋及乌,我却恨不起来。相反,见到丁甜痛哭难受,我心里还十分紧张、难过。

丁甜哭了几声,这才说道,“我爸就是个势利眼,他为了钱,竟要把我嫁给邻村那个沈二娃。”

“沈二娃?你说那个沈百万的老二沈伟?”我十分诧异。

沈百万是我们邻村的富户,靠着酿造祖传白酒发了财。由于他的老大是个女儿,老二才是个儿子,因此他们夫妻对这个沈老二是百般疼爱。正是这种疼爱让沈老二沈伟从小就养成了好吃懒做,横行乡里的本性。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还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完全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丁甜要是嫁了他,以后肯定没有幸福可言的。

这可如何是好?

“没错,我爸就是要我嫁给他!呜呜呜,我可不想嫁给他这种二流子啊!”丁甜点了点头,竟哭得梨花带雨。

“可恶!”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样难受道,“要不你出去工作吧,别待在这个村里了。你是大学生,不愁在外面找不到工作。我在县城也还认识一些有能力的人,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下?”

“我倒是想走,可我走了,我爸就会拿我妈出气!呜呜——”

“啊,那怎么办?难道就没人治得了你爸?难道你就只有嫁给沈伟那个二流子?”我又气又急,差点儿就想找个家伙,跑到丁大宗家里跟他干上一架。

还好这时,丁甜擦了擦眼睛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向我爹提亲,你——只要你答应我娶我,我,我和我娘或许还能让他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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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样也行?”我颇为诧异。丁甜大惊失色,“难道,难道你不愿意娶我吗?”

“我,我当然愿意!可我,我怕你爸不同意啊!”

“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他不同意呢?”

“那,那我去试试吧!”

看着丁甜那无助的眼神,我一咬牙,决定为了救她,厚着脸皮向丁家提亲。

当天下午,我找到我爸妈,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没想到他们都看中了丁甜,都表示要无条件地支持我。

我心中更加有底,于是找了村中的媒婆王婶,带着我一起去丁家提亲。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大宗这家伙,竟在犹豫半响后同意了,只是在他点头时,他黑着脸警告我道,“看在你小子有胆子有能耐的份上,我就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不过我告诉你,你以后不上进,还欺负我们家甜甜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她对我的信任和一片真心!更不会让你看扁的!”我拉着丁甜的手,态度坚决地说道。

一个月后,我和丁甜在村里举行了婚礼。当夜幕降临,我和丁甜走进了洞房。红烛摇曳,丁甜坐在床边,轻声问我:“晓伟哥,你后不后悔娶了我?”我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回答:“不后悔。”她听了,眼中闪着泪花,笑了起来,接着道出了实情:“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又怕被你拒绝,所以才联合我爹,请你吃了一顿鸿门宴,演了这么一大出戏。”

原来,当初丁大宗给我摆“鸿门宴”,然后又让我卖橘子抵债,以及后来扬言要把丁甜嫁给邻村二流子沈伟,都是他们为了考验我,而在我面前演的一出大戏啊。我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直哭笑不得。

那一刻,我紧紧拉着丁甜的手道,“你这个傻瓜,就是不搞这么多戏出来,以你的相貌和能力,我也会爱上你的啊!”

“哎呀,人家就是怕被你拒绝,所以才走了这么多弯路嘛!”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丁甜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丁甜勤劳善良,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而我更加努力地跑运输,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有一天,我拉完货回到家,丁甜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满是感激和爱意。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说:“甜儿,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她转过身,微笑着说:“咱们是夫妻,说什么谢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有了孩子,生活的压力也随之增大。但我们从未抱怨,始终相互鼓励。

记得有一次,孩子生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我四处借钱,焦头烂额。丁甜安慰我说:“晓伟哥,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过去的。”最终,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孩子度过了难关。

那些年,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走过。有欢笑,有泪水,但我们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

如今,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孩子也长大成人。回首往事,那顿“鸿门宴”仿佛还在眼前,而我和丁甜的爱情,也在岁月的洗礼中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