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 我是王母娘娘,上天主宰。七仙女偷偷下凡,爱上了一凡间的落魄穷小子。
    她正气凛然,公然开始释放自己的威压和我抗衡:
    “母亲,那叫董永的男子孝心可嘉,他日日在庙前三跪九叩祈求上苍,为救父亲性命愿割肉剔骨,实在叫人热泪盈眶,不忍动容。”
    “正因为如此,你即使困我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我思慕董永的心意如磐石一般绝不会更改。”
    “哪怕董永死后入六道轮回,变成猪狗家畜,我也定会相知相伴。你所说的天规天条,才是无情无义、剥夺神仙自由的荒唐!”
    我还当董永多好,动用天眼一瞧,顿时笑了。
    原来这董永说是落魄秀才,却是次次落榜,徒有虚名。
    他父亲身患顽疾,躺在床上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但他不去求医问药找大夫,却是日日去上香求神仙。
    天上那么多神仙不求,求的还是月老!别人给他钱,他还满脸嫌弃,说这是嗟来之食!
    如此清高迂腐之辈,也就做骗骗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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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王母娘娘,上天的主宰。
‘上天的主宰’顾名思义,管理天上神仙鸡毛蒜皮拉屎放屁。
我有七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被称为七仙女。
身为上天的主宰,我很忙。
前日为二郎神的哮天犬找辣狗,昨日受邀与我的同僚玉帝老儿打马吊。
今日一大早我七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便挤在我殿里叽叽喳喳。
红红身为长姐,一马当先举手报告:“母亲!今日我们众姐妹在瑶池水镜中探视凡间,瞧见一名叫董永的男子孝心可嘉。”
“他日日在庙前三跪九叩祈求上苍,为救父亲性命愿割肉剔骨,这实在叫人热泪盈眶,不忍动容。”
红红言辞激昂慷慨、眉飞色舞,说完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
绿绿见我无动于衷,连忙附和长姐:“是啊母亲,这份孝心感天动地、难能可贵!”
“身为神仙自当视苍生疾苦为己任,何不允了女儿们举手之劳,随便一个小小法术还他父亲痊愈?”
凡间疾苦,神仙有责。
对神仙来说,凡人命如草芥微似蝼蚁,救他们的命比打嗝还轻松。
可道法自然,蝼蚁有蝼蚁的法则。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寻常。
如果这个病了,那个死了都得了神仙帮助,凡间反而会乱了套。
我七个女儿都不过百岁,虽然已是妙龄亭亭玉立,但心智初懵单纯善良。
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个个大傻妞不进油盐爱管闲事。
我正想胡乱捏个由头将她们打发了去,谁知刚开口说了声不可。
橙橙便一个跨步挤过绿绿,拱手示天:“母亲贵为王母娘娘,上天主宰,乃是众仙家的表率楷模!”
“如果这点举手之劳都不能成全,来日莫不说母亲白白受了凡间香火,要弃苍生百姓于水火!”
她说起话来是一套又一套的道德绑架。
我的眉心突突直跳。
我很烦,也很生气。
前日找的辣狗不合哮天犬心意,昨日打马吊输了三千瓶丹药,今日一大清早还要被自己女儿道德绑架。
七个人红橙黄绿青蓝紫猛地哇啦跪倒一片。
她们一个个突然开始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七嘴八舌为那个名叫董永的凡人求情。
边哭还边聒噪,一会说他实在可怜,一会又说我冷血无情。
仿佛今日要不救董永他爹,就能要了她们的亲命。
从前她们也没少在我面前为凡人求情,被我一口回绝训斥的时候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
我恼了,一拍案几,疾言厉色:“放肆!区区一个凡人,你们这是成何体统?生死是天命!”
“此事作罢,休得再提,否则便将你们一个个发落去昆仑静修。”
一嗓子下去,几个人十分默契的一哆嗦,埋着头不敢再言语。
蓝蓝揣摩着我的脸色,犹豫片刻后扶着紫紫的肩,小声说了实情:“女儿不敢隐瞒,七妹昨日私下凡间,与那董永一见钟情…”
“董永父亲有难,七妹怎能见死不救,可碍于天规只能来向母亲求情,求母亲开恩,允了七妹施法救了董永的父亲,好成全有情人。”
此话一出,在我的威压之下,大殿里霎时一片死寂。
蓝蓝虽然不是始作俑者,却依旧害怕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如筛子。
她连忙按着紫紫的脑袋,一同给我磕头认错,“母亲,七妹私下凡间虽是重罪,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母亲贵为王母,此事伸张出去定会折损母亲颜面,如果无人知晓,又怎会有违抗天规天条之说?母亲何不默许了此事,这样既不损母亲颜面,也算是成人之美兼济苍生!”
2
我是王母娘娘,现在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开始思索是不是有宫娥在我早饭里下了毒。
千万年前,我受命于天道,亲自立下天规天条。
神之所以长生,是因为神仙的责任永无止境。
所以天规天条要除去神仙七情六欲,戒杀贪妄荤色,更明令禁止神仙动情和凡人结婚。
在这千万年里一众神仙都恪尽职守,只出了两个神经病。
三圣母与凡人相爱,任由十个太阳暴晒人间,人间生灵涂炭。
她掌管上古真神女娲留下的宝莲灯,却没有尽到为凡间祛病禳灾的责任。
另一个是玉帝老儿的宝贝女儿织女。
农民偷走仙女回天的衣服并强迫其结婚生子,这被认为是拐卖少女和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恋爱脑的典型案例。
当时玉帝老儿沦为了整个天宫的笑柄,而我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没成想现在居然报应到了我自己头上。
堂堂我西王母的女儿,玉骨仙身,居然相中了一个凡间的落魄穷小子!
真是疯了。
一个疯了也不要紧,偏偏七个全疯了!
罔顾天规,蔑视天条,私自下凡不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有情人终成眷属,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滥用职权替这不孝女瞒天过海。
我气得浑身发抖。
红红橙橙黄黄绿绿青青蓝蓝费尽了唾沫为七妹求情,可当事人愣是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黄黄说:“母亲,那董永相貌端庄、儒雅清秀。”
“母亲不必现在就决断,何不先看了那董永的一言一行,如果他真不是能配得上七妹的良婿,母亲再发落处置也不迟。”
她自信爆棚,语气中满是只要我看一眼那董永,就立刻会松口的坚定。
不等我再开口,青青立刻挥袖施法,开始传播瑶池水镜。
琉璃光转,我定眼一瞧。
马上就被开屏暴击。
狗屁的相貌端庄,这眼睛比我还近视。
董永是个落魄秀才。
可说是秀才却是次次落榜,不得高中,徒有虚名。
他父亲身患顽疾,躺在床上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但他不去求医问药找大夫,却是日日去上香求神仙。
今日他一如往常出发拜庙前,隔壁大婶实在看不下去给了他两吊钱,斥责他这个倭瓜脑子速速去请郎中来,给他父亲治病。
可这救命钱放到他手里好像烫手山芋一般。
他不停的推诿拒绝,嘴里言之凿凿:“这钱董某可受不得。”
“董某寒窗苦读十余载,虽然没有中过一次,但仍然以‘为官清正、两袖清风’的高风亮节约束自己,从不受嗟来之食。”
大婶递出去的钱被董永一把丢在地上。
“我们一家铁骨铮铮,家父虽然病重,但如果能睁开眼,也绝不会允许儿子如此!”
“还望婶子自重,不要以此来羞辱我!”
董永一口一个‘不受嗟来之食’,说得大婶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大婶捡起钱怒目而视,甩手就走,临走前不忘咬着牙咒骂一句:“自以为是的混账东西!呸,你爹就是被你害死的!”
之后董永一身粗布旧衫,穿着烂草鞋,露着十个指甲盖里都是泥的脚趾头,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上山拜庙。
事已至此我已经大开眼界,可没想到真正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
待我看清那庙上的大字后,更是直接被气得笑出了声:“他父亲病重,他不拜观音不求药师佛,偏偏去找月老。”
这能是月老的活吗?
“找月老做什么?让月老给他七老八十的父亲牵红线搭姻缘,许他父亲一个美妇让他父亲老当益壮起死回生?”
“满口清正却自私自利罔顾父亲性命,谈何孝顺?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何其荒唐!”
我客观严谨的评价我七个女儿:“生你们还不如生七块叉烧。”
我又指着紫紫说:“你违背天条私自下凡,现在立刻马上滚去昆仑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3
昆仑是苦寒之地,混沌未开,日月不分。
我心有不忍,但她实在大逆不道。
一听到我要打发她们的心肝宝贝七妹去昆仑,一个个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求我开恩。
“母亲三思!七妹年幼,更是疏于修炼,如果罚七妹去昆仑,和活活剥掉一层皮有什么分别?”
“那董永一表人才,品行端正,他不是罔顾父亲性命,是在如此危难之际仍然坚守本心。”
“何况他时运不济才未能高中,只需养精蓄锐,假以时日必定扶摇而上平步青云!”
……
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倒是这时候,始作俑者却格外淡定冷静。
紫紫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冲着我行礼,义正言辞:“母亲要罚女儿,女儿不敢不从。”
“女儿是有错,可错不在私自下凡,也不在一见钟情,而是错在太过有情有义。”
她扶了扶裙摆,头上的朱钗衬得她脸庞雪白如凝脂。
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荒唐至极,胡言乱语。
她毫不畏惧,抬眼直视我,“母亲所说的天规天条,才是无情无义、剥夺神仙自由的荒唐!”
“您贵为王母,一身仙法宝器,自然瞧不上一个凡人,凡人的七情六欲在您眼里不过是无病呻吟的笑话。”
“旁人都羡慕我有这样法力通天的母亲,可我却觉得这做神仙的滋味还不如剔去仙骨成为一个凡人,这仙女我是一刻都不想做了!”
她心甘情愿受罚,说我即使困她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但她思慕董永的心意如磐石一般绝不会更改。
哪怕董永死后入六道轮回,变成猪狗家畜,她也定会相知相伴。
她正气凛然,公然开始释放自己排气量0.1的修为与我核弹级别的威压抗衡。
“以前,我以为若爱一个人,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握着他的手,我便安心了。”
“但是今天,我突然明白了,要爱一个人更是要为他而战,保全他的健康,拥护他的名誉!”
排气量0.1是什么概念?
在我眼里还不如凡人吃两斤黄豆放的一个屁劲大。
我随手丢的桃子就压了三圣母二十年,现在我打个响指她怎么也得从南天门到北海周游三圈半。
一时间,我和她的气氛剑拔弩张。
她说得情真意切,而她那六个姐姐却被她吓得如鹌鹑哆哆嗦嗦,不停的暗示她住口。
六个人的脑袋齐刷刷在地上摩擦,长跪不起。
我扶着突突直跳的眉心,打眼看她。
一字一句都戳在我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相比于她六个姐姐贪玩爱使小性子,她一向算是乖巧,平日里给我端茶捏腿常常侍奉在侧。
她年纪最小又是最乖,我自然也最疼她,少不了骄纵。
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动了思凡之心,常常说凡间比冷冰冰的天宫要好许多倍,青山绿水飞禽走兽都是鲜活生动,而天宫上的神仙都只会死气沉沉。
她只看见所谓的花前月下、煮雪喝茶,却从没见过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的模样。
都说苍生疾苦,做神仙才快活。
可她倒觉得做神仙索然无趣,非要尝尝人间疾苦的咸淡。
她今日的叛逆都是拜那个董永所赐,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惜要与她的母亲反目成仇。
她是我的女儿。
虽然不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但也是由我的精魄骨血凝化而成,又收了我的心头血,与生生母亲并无二致。
我起不了半点杀心,所有训斥责难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叫我哑口无言。
她们只认我是高位之上冷血无情的西王母,又怎能看得见我作为母亲眼里的哀戚和难过?
我早已摒弃了七情六欲,可却在这一刻尝到了蚀骨锥心般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说:“可以,我便允了你下凡,成全你和董永。”
此话一出,红红橙橙黄黄绿绿青青蓝蓝都被吓了一跳。
紫紫愣了几秒钟,她眼底的怀疑和警惕不减分毫,“此话当真?”
事已至此,她连母亲都不愿意开口再叫了。
我又说:“你既不愿意做仙女要下凡,那我就收了你身上的仙术法力,收了你的绝世容貌,和凡人再无二致。”
“他父亲生死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你违得了一时现在保全了他父亲的性命,也保不了他父亲一世。”
闭眼再睁眼之间,紫紫身上作为仙女的光芒已然不复存在。
我的声音一字一句在大殿里回响。
“此后生生世世,你都会和董永作伴,哪怕他坠入畜生道变作猪狗,你也如此,甘苦与共。”
“我也不再有你这样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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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没了绝世的容貌,也没了一身的仙法宝器。
空有仙骨却是凡人之躯,再也撑不起昔日仙女的绫罗锦衣。
光芒散去,紫紫成为了一个寻常村妇。
红红橙橙黄黄绿绿青青蓝蓝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现在的紫紫算不上容貌丑陋不堪入目,但也着实叫人难以提起兴趣。
尤其是下巴那颗带毛的大痦子,颇具画龙点睛的妙用。
那可是我专门安在她脸上的监控摄像头。
她只觉得身上一软,再反应过来时,身体里半分法力也无。
原本身轻似燕能做掌上舞的身体,如今好似灌了铁一般沉。
她又从水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和镜中人对上视线。
她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梗着脖子恼了,扯着嗓子尖叫道:“奇丑无比!”
她身上那股凡人的味道也被她尖叫着评价为——“奇臭无比!”
我淡淡的说:“心爱之人是以心做眼睛,容貌味道如何都不重要,只要心意相通哪怕你是只耗子,董永都视你为绝世耗子。”
我又抬眼,讥笑着问她,“还是你害怕你的董永会因为你现在的样子而弃绝了你?”
她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不可能!我们是真心相爱!”
蓝蓝扯着嘴角安慰紫紫说:“七妹,虽然模样上是不尽人意了些,但是往后你都可以和董永生生世世相爱相许了。”
听到这话,紫紫脸上马上又露出了少女般的娇羞。
她急着见董永,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转头就要下凡去,可临走之前又说有东西落在了我殿里,要去拿。
我允了她。
之后紫紫便下凡了。
我从她下巴那颗带毛的大痦子里,第一视角观看她的一举一动。
一起和我观看的,还有她六个姐姐。
她那六个姐姐着实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招,心里不满,嘴里一个个嘀咕着什么隐私、人权和自由。
我嗤笑她们,“你们平常在瑶池水镜里窥视凡人吃喝拉撒时,怎么不讲隐私和人权?”
她们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纷纷涨红了脸,不再言语。
紫紫下凡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董永。
奈何她现在已经不是仙女,只能全靠两条腿走路。
几百米的路她挪动了快半个时辰,一路上走走停停气喘如牛。
身上出了一身汗黏腻腻臭烘烘,粗布衣衫又磨得她肌肤生疼。
她气恼踢路边的槐树撒气,谁知像踢到铁板一般又开始尖叫痛呼。
往常这个时候,早该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嘘寒问暖了。
可现在过路的人都打眼瞧她,笑话她像跳梁小丑,议论她是哪家疯妇颠婆。
她梗着脖子和那群嚼舌根的村民辩驳,大骂他们才是疯了颠了,“我一个弱柳扶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你们见了我受苦受罪就只会奚落,不会上来帮忙的吗?”
那群村民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片哄堂大笑。
光着膀子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笑道:“你莫不是把自己当作西施了?”
“你叫声哥哥爷爷,我们倒可以考虑考虑用牛车载你一段!”
她自知被冒犯,下意识的掐诀念咒就要给那男人点厉害尝尝。
她面红耳赤的喊道:“你等着!本仙马上就叫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可没成想她冷笑着叽叽咕咕一段后,除了适时刮来一股小风之外,再没有任何发生。
那男人嬉皮笑脸的拍着自己的脸颊,和一众村民一起笑话她,阴阳怪气的喊:“大仙女好生威风!小人吓得要尿裤子了!”
紫紫在奚落声和揶揄的视线中落荒而逃。
她边哭边跑,她大骂那群村民有眼无珠,等到和自己的心上人董永相会,一定要让董永把他们的眼珠子剜出来,替她好好出口恶气。
正巧她到了村口,迎面碰到董永下山回来。
见到心上人,她喜出望外,先前的委屈和一路奔波的劳累全然抛在了脑后,左脚蹬右脚一个箭步就朝着董永蹿了过去,像炮弹一般就扎进了董永怀里。
她抱着董永,娇滴滴地喊了声:“董郎!好哥哥!可见到你了!”
而董永却被她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董永见她如饿狼扑食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架势,当下就胡乱挥舞着胳膊反抗起来,狰狞着脸,嘴里脱口而出就大骂着:“哪里来的疯妇颠婆!”
“救命啊!强抢民男!”
5
紫紫当下就挨了董永毫无章法的两脚。
现在不撒手也得撒手了。
紫紫十分的委屈,十二分的伤心。
被董永踹翻在地后,她以袖掩面泪眼盈盈,哭诉起来,“你个负心汉,你怎不认得我了?”
“我是前日里和你相遇相知的官家小姐,阿紫啊!”
说时迟那时快,董永立刻弹射起步,一口气后撤数米,但依旧惊魂未定,拍打着身上的破衣烂衫,脸上好似黄花大闺女被污了清白一般的羞愤,一口一个喊着紫紫是采花的贼人。
董永指着紫紫无能狂怒:“什么阿紫!你莫要与我套近乎,我何时与你这等丑陋疯癫的村妇相遇相知?”
“你瞧上了我的美色,意图与我搭讪也不要寻这么个俗套的理由!”
紫紫愣了几秒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对自己万般嫌弃的董永。
她想起了我说的话。
——‘心爱之人是以心做眼睛,容貌味道如何都不重要,只要心意相通哪怕你是只耗子,董永都视你为绝世耗子。’
很明显董永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
更明显的是董永在她稍作提醒的第二时间也没有将她认出来。
于是她试图安慰自己。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她与董永初见已经是去年。
这一年春去秋来时间流转,一时间想不起她来也是正常。
更何况她现在容貌大变,以陌生人的身份做此等举动,实在是唐突了她的心上人。
她僵硬了几分钟,又摆起了笑脸重新对着董永说:“董郎,刚刚小女子言行无状,实在唐突冒犯了。”
她站起身来,含羞带怯:“小女子闺名七娘,董郎孝心感天动地,又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小女子仰慕不已,愿嫁与董郎为妻。”
听到这话,董永睨着眼睛上下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
虽然容貌平平无奇还有些丑陋,但气质却格外出众,举手投足间并不像寻常村妇那般粗鄙,倒有种仙家婉转缥缈的空灵之感。
想来或许是位家境富硕的小姐。
但董永还是一口回绝了她。
董永摆正神色,理了理衣襟,背起手来大言不惭的说:“董某寒窗苦读十余载,虽不得高中,但我壮志凌云胸怀天下,假以时日必定扶摇而上平步青云。”
“虽说娶妻娶贤,但你这般容貌德行都不配我这个日后的官家老爷。”
“不妨你先跟我回家去,你给我砍柴洗衣,提鞋洗脚,若做得合我心意,我再允了你登堂为妻。”
董永这找的不是妻子,找的是一个不给工钱的奴才。
言辞鄙夷蔑视,毫无来日结为夫妻的基本尊重。
换作正常人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但很明显紫紫不是正常人。
她满脑子都想着以后男耕女织,他读书来她绣花的美好生活。
她爽快的答应了,娇滴滴的跟在董永身后,随他回家去。
四处漏风的破茅屋,一张土炕,一副桌椅。
说是家,倒不如说是牛圈猪圈更合适一点。
一进门,就看到董永他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他爹见了大孝子回来,有气无力的问他:“可…请了郎中?”
说时迟那时快,董永一撅屁股马上双膝跪地,没有回答他爹的话,自顾自的哭嚎起来,“爹!儿子不孝!儿子日日去山上求神拜佛,可您的身体就是不见好转。”
“咱家家徒四壁,唯一留下的一袋碎银是您嘱咐我娶媳妇的,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训,不敢动用一分一毫!”
“是老天不开眼!是菩萨王母不显灵,见死不救,要置我爹于死地!”
他跪在地上,边哭嚎边砰砰磕响头。
他爹在床上瞪圆了眼睛,此时不是哑巴更胜哑巴,委屈得双目四行泪。
董永哭喊着:“爹!你就去吧,儿子必定不负父亲所托,一定高中状元,为官一方!”
这一幕看得紫紫目瞪口呆。
家里明明有钱,却不愿意拿给自己父亲救命。
父亲明明说要请郎中,却欺负他病重故意拔高了嗓门掩盖了声音。
紫紫看着床上已经病入膏肓、形如枯槁的老人,心中动容,扶起董永劝道:“董郎,我家里有些银钱,你莫要担心钱的事情。”
“你先去请郎中来速速为父亲医治,来日我的嫁妆送来再给郎中补上。”
6
村里人听说董永带了一面生的村妇回了家,周围的左邻右舍又听到他在家里鬼哭狼嚎般的动静,纷纷都挤在窗户下听墙脚。
董永自知众人都听着看着,眼下紫紫这话都说出了口,他哪还有不去请郎中的道理。
他立刻喜上眉梢,叮嘱紫紫好生照看他爹,他速速就回。
可从晌午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深夜,都不见董永回来。
紫紫看着土炕上的老人气息越来越微弱,三番五次掏出怀里的镜子看,但都没能下定决心。
她拿着的,是我的如意宝镜。
是她临走之前说有东西落在了我殿里,偷走的。
如意宝镜只需擦三下,便能圆了擦镜人的任何愿望。
但是对于凡人,只有三次机会。
这是上古神器,天宫众仙都难能窥得一次神器真容。
如意宝镜又亮又大又清楚,自带补光灯效果,所以一直被我独家珍藏,摆在我梳妆台上当梳妆镜。
紫紫最后都没能鼓起勇气擦下镜子。
董永他父亲气绝身亡之前,回光返照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似乎是看出来点什么,拉着泪流满面的紫紫叮嘱,“承蒙上天庇佑,你是我家小子的福气。”
“我自知我儿蠢笨难成大器,若能得姑娘不弃,在侧扶持一二,我自当感激不尽,来世上香还愿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为人父母不辞辛苦,殚精竭虑为孩子谋前程计深远,可孩子不争气,不孝顺,我又能如何呢?”
他问紫紫他该如何,可紫紫抽泣呜咽已经讲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
他死了。
临死之际心心念念的儿子都没能守在床前,也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他合上了眼睛,断了气。
紫紫趴在他床边哭得不省人事。
她抱着镜子擦来擦去,反反复复的说着:“起死回生、起死回生…”
但镜子始终没能显灵。
道法自然,死而复生的代价不是凡人能承受得了的。
如果人活着有口气还能有一线生机,可现在镜子自当不会应了她的愿望。
不知为什么,紫紫突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我。
她想到那日在大殿上对我亲口说出的话,她曾亲口说她再也不想做我的女儿。
她心里犹豫迟疑,反问自己这个女儿是否在我眼里也是不争气、不孝顺?
董永得了村里人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时,他父亲的尸骨都温了。
一进门见到父亲早已没了气息,紫紫呆愣的趴在土炕前一言不发。
董永愤然而起,拎着紫紫的衣领子把她拽了起来,然后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
董永目眦欲裂,吼叫着:“我叫你好生照看我父亲!出门前我父亲还好端端的,怎的我才走了没一会,我父亲居然就没了气息!”
“是不是你这毒妇害的!是不是你杀了我父亲!定是你觉得日后你要照顾我父亲嫌累,又嫌他将死之人还要多一张嘴吃饭!”
“一定是你!”
董永大叫着是紫紫害死了他父亲,叫嚷着要去报官,要去喊村民动私刑将她浸猪笼。
紫紫捂着红肿的脸颊百口莫辩,解释了一次又一次,董永却是一字不听,非要给她扣上‘杀父仇人’的屎盆子。
董永拖拽着紫紫就要出门前,紫紫灵机一动把怀里的镜子掏了出来。
紫紫死死的抓着董永的裤脚,哀求他饶恕自己,不要治自己的罪。
紫紫献上如意宝镜,急忙说道:“这是我机缘巧合寻来的仙家法器,只要擦三次镜子,便能实现擦镜之人的任何愿望!”
董永狐疑,瞥她一眼,嗤笑道:“你是又疯了吗?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人仙法!放你的狗屁!”
“你害了我父亲性命,还想借机蒙混过去?杀人偿命,你今天必得以身试法!”
紫紫哭叫着说不是,马上拿起镜子开擦。
如意宝镜光华立现,七彩夺目。
董永愣怔在了原地,揉了一次又一次眼睛,难以置信。
紫紫看着他满脸的贪婪和欲念愣住了,抱着镜子的胳膊紧了几分,她补充道:“如意宝镜是仙人独独恩赐于我的,旁人拿着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我在,镜子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