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六哥郑耀先从渣滓洞逃掉了,他说自己逃跑是为了避免军统、中统和地下党游击队三方的追杀,更是为了避免游击队遭受损失。
郑耀先的理由看起来很充分,也很大义,但是结合史料细细想来,就会发现郑耀先逃离渣滓洞是大错特错:游击队绝不会对渣滓洞进行攻击,所以损失也就无从谈起,他只要不跑,不但能大量消耗中统和军统的罪恶力量,还有可能搬倒当时最大的两个特务头子叶秀峰和毛人凤。
这里咱们顺便说一下:军统后来改为保密局、情报局,中统改为党通局、内调局,戴笠之后的郑介民毛人凤、徐恩曾之后的叶秀峰,包括中下级特务,都还是习惯称自己是军统中统,咱们为了方便起见,也称那两个特务系统为军统、中统。
军统中统原本是一个窝里的两条狼犬,他们最初就是“老军统局”的一处和二处,一处处长徐恩曾,二处处长戴笠,后来一处二处分家,二处继承了原名,一处成了中统,这两统没分家时就窝里斗,分家后更是撕咬得六亲不认。
在戴笠活着的时候,军统人员“通共”或许还有半条活路,但是跟中统勾结,那就是十死无生,是一定要被“家法从事”的。
戴笠指派手下在中统负责警卫的老蒋办公室外贴骂老蒋的标语,军统四杀手中的赵理君还活埋过一大帮中统特务;军统负责“内调”,也没少找戴笠的麻烦,“CC系”和“土木系”联起手来,不取消军统誓不罢休,就连戴笠之死,也是充满了疑云。
中统抓军统,军统杀中统,比捕杀地下党还兴奋,有些电视剧精彩地还原了他们勾心斗角的故事,比如《光荣时代》中的军统桃源行动组被中统一个站的特务排队枪毙丢进冰窟窿,《局中人》中的亲兄弟分属军统中统,却经常拔枪互指,那都是有历史原型的。
中统军统之间的仇恨,甚至超过他们对地下党的仇恨,这一点不少特务的回忆录中都有提及,咱们还是回过头来说郑耀先。
“军统驴唇终于对上马嘴”,最后一任正局长郑介民和副局长毛人凤、唐纵终于达成共识:把郑耀先安排进徐百川负责的渣滓洞看守所!
看过《特赦1959》的读者诸君当然知道,周养浩曾经管过渣滓洞,那个地方是沈醉修建的,是一个大炮都轰不开的岩石外加钢筋混凝土建筑。
郑耀先之所以能去渣滓洞,其实是毛人凤和唐纵看在郑介民的面子上,给郑耀先留了一条活路:只要郑耀先不出来,不管是中统还是地下党游击队,都奈何他不得。
郑耀先躲在渣滓洞,当然不必害怕地下党游击队的追杀,因为袁农就是再不聪明,也不会让只有轻武器的游击队去攻打渣滓洞——别说几十人的游击队,就是一个营的正规军,只有迫击炮也打不进去。
既然游击队不会贸然进攻渣滓洞,所以郑耀先“为避免游击队牺牲而消失”的理由就不存在了。
中统倒是能调动迫击炮,但这恰恰是郑耀先大做文章的好机会:中统炮轰军统的渣滓洞看守所,叶秀峰有几个脑袋够老蒋砍的?
在《风筝》中,我们看到宫庶带着军统行动队全歼了中统炮队,如果军统的人晚到一会儿,炮弹就砸向渣滓洞了,那时候郑耀先和徐百川固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甚至不用躲进防空洞,只需要藏进牢房,就能保证毫发无伤,而叶秀峰的死期却一定到了。
因为郑耀先的出逃,渣滓洞没有挨炮弹,这等于救了田湖,也救了叶秀峰,但却害了地下党游击队:郑耀先离开渣滓洞,让袁农误以为将其击杀的机会到来,却没想到郑耀先没杀掉,游击队却陷入包围,这笔账是该记在袁农头上,还是该记在郑耀先头上,确实很不好说。
前面咱们说过,袁农还没有糊涂到命令游击队进攻渣滓洞的程度,因为谁都知道,游击队要是能攻进渣滓洞解决掉郑耀先,早就把关押在那里的战友救出来了。
郑耀先的出逃,救了田湖叶秀峰,害了游击队,要是按组织程序,袁农肯定会被调离重庆,回去接受最严厉的处分。
袁农会不会被一撸到底不好说,但是只要炮弹落进渣滓洞,毛人凤就不能全身而退,因为老蒋肯定会雷霆震怒,彻查之下,毛人凤与田湖勾结的事情就会曝光。
郑介民以“国防部二厅”中将厅长(后晋升为“国防部”次长)身份兼任军统局最后一任局长、保密局首任局长,他是复兴社特务处元老(戴为正处长,郑为副处长),跟徐恩曾、叶秀峰“不共戴天”,他也知道毛人凤和沈醉正密谋把他挤出去(郑后来想杀沈不成,就杀了总务处一个科长),如果他知道渣滓洞被炸是毛人凤与田湖勾结的结果,又怎么肯放过依据除掉两个政敌的大好机会?
郑介民字耀全,跟郑耀先论得上“同宗兄弟”,毛人凤之所以想除掉郑耀先,并不完全是因为郑耀先有“风筝”的嫌疑,他的主要目的,是要砍断郑介民的一条臂膀。
郑介民是老特务,他可不像某些电视剧演的那样“文弱”,很多军统刺杀行动,都是郑介民亲自指挥的,“军统第一杀手”陈恭澍在回忆录中对戴笠颇有微词,对郑介民却充满敬佩和感激之情,说明郑介民虽然很贪,但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郑介民在军统(保密局)不是没有嫡系,他刚接手军统的时候,也来了一个大换血,沈醉也差点没被他高调——郑介民收拾沈醉的事,沈醉在回忆录中没少写。
郑介民十分清楚:戴笠一死,郑耀先要是不迂腐,就得另寻靠山,而手握两套特务系统(“国防部二厅”也叫情报厅,是跟军统中统各有侧重的特务机构)大权的郑介民无疑是最佳选择。
郑介民已经明确告诉毛人凤:你收拾老六,就是怕我招揽他之后如虎添翼。
郑介民已经把话挑明了,毛人凤自然更不敢动用军统的力量去干掉郑耀先,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中统的田湖合作,这不但犯了军统家法,也犯了老蒋大忌:老蒋之所以设立军统中统两个特务机构,就是让他们互相监视、互相牵制,这两伙鹰犬互相掐架没关系,但绝不能穿一条裤子。
军统副局长毛人凤和中统高级干部田湖勾结,叶秀峰自然难逃干系,郑介民要想拔出萝卜带出泥,简直是易如反掌。
郑耀先在老蒋那里是挂了号的能干,郑介民只要把毛人凤与中统联手炮轰渣滓洞的事情捅到老蒋那里,叶秀峰和毛人凤的仕途就算走到了尽头,而且毛人凤必然会像“军统四杀手”中的赵理君一样被老蒋下令枪毙:炮轰渣滓洞形同谋反,跟中统穿一条裤子更是不能容忍,老蒋杀他个二罪归一,连眼睛都不会眨。
郑耀先放着固若金汤的渣滓洞不住,反而跑出去让中统和游击队追杀,同时也放弃了继续潜伏的身份,笔者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在渣滓洞等风头过去,或者躲在渣滓洞向郑介民“求救”,郑介民又怎能放弃这个卖人情的机会?郑耀先“欠”郑介民的人情,岂不是他与郑介民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
笔者想不通的事情,只好请教读者诸君:在您看来,郑耀先是逃出渣滓洞好,还是不逃为好?如果中统的迫击炮弹真落进了军统的渣滓洞看守所,郑介民和老蒋又该如何处置毛人凤和叶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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