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陈本豪老师的散文《兰州白塔》,记录了大西北文化寻根之旅,赞兰州自然人文,述白塔山建筑特色及佛道文化,反思道教衰微与佛教兴盛原因,感慨兰州之行心灵震撼……
近几年频繁外出,相册添了好几本,却难有一张令自己满意的相片。这回去兰州,黄河/铁桥边那张无意的留影,却使我多了一分男人风度的自信。鲜红的T恤衫,蓝色的休闲裤,穿出了青春十年的效果。河岸那边现买的墨镜,额前几缕风乱的头发,吹起了丝绸之路的苍茫。黄河铁桥的依托,母亲河的灵性,让我走近文化,走近与艺术有关的美丽。中山铁桥依恋白塔山前,像一条灰色的走廊通接黄河两岸,使白塔风情延续美的流淌。这次大西北的文化寻根之旅,奔着那条神秘的古道,奔着黄河史诗般的浊浪而来。
在一场大病之后的康复中,背着脆弱的风险踏上西域之旅,试想登临白塔山顶,便有心放慢脚步。白塔山为兰州的第二高峰,海拔2067.2米,山下遍布亭台楼阁、画栋雕梁,映衬着身后层峦叠嶂的裸露山崖,和谐的自然人文,给人以入门的精神照耀。一见山下的玉皇阁,我便有些疑惑。经导游介绍,才知地藏菩萨殿建在山上,不由得更让人惊诧!根据一般名山的风物图构,白塔山的建筑,一反中国玉皇殿建于山顶以应苍天,地藏寺坐落山下以接地气的传统。后来得知,如此建筑定位则依据《周易》的泰卦,意在体现“地天泰”的奥义。《周易》的泰卦是下乾上坤,象征着通泰,能使天地阴阳交和,万物生养畅通,以寓确保一方百姓平安之意。白塔山这一与众不同的建筑特点,给人新奇而亢奋的刺激,上山的脚步顿觉轻了许多。
山中树大林深,凉风透体,每棵树前都围着半圈囤水的土沟,由此可见,兰州人为了绿化白塔山,也没少费去人力与财力。古称“镇山三宝”之一的紫荆树(据说为住在慈恩寺中的一位田姓和尚栽种)属南方树种,在西北存活艰难。在当年栽种的紫荆树相继枯死之后,兰州人心有不舍,便移来本土的文冠果,也许是天生相仿,也许是兰州人的深情所至,满山的文冠果,便越长越像紫荆树。一条五十四级台阶,直通半山前的文昌宫,我踏着倍受皇家青睐的九级之数走进宫中。在中国的传统中,文昌菩萨主宰天地文化,文昌宫便成了旧时秀才们祈祷登科的去处。许多家长一进宫就跪在菩萨座前,为昨天已考上大学的儿女还愿,更为明天期待高考圆梦的儿女进香,她们诚心叩拜文昌菩萨,宫中香火千秋鼎盛。
白塔建于山顶之上,是全山的风景之冠。据说,元太祖在完成大元帝国统一的过程中,曾致书西藏萨加派法王,于是,萨加派法王即委任一位著名喇嘛,前去蒙古谒见成吉思汗,却不幸病死在兰州途中。为此,元太祖命人在兰州修此白塔以示纪念。白塔高约17米,塔身八面七级,每级每面塑有佛像,角檐上均系着铜马,阵风吹来清悦动人。白塔下筑圆基上灌绿顶,初建时通体洁白,历经数百年风雨,白色早已不再,一塔的灰色已与岁月相融。是喇嘛的死成就了白塔的问世,是白塔的建立丰富了兰州的佛教文化,由此说,喇嘛死得其所。他的灵魂皈依佛祖,他的精神与白塔永生,这种哀荣不是所有喇嘛能修到的境界。
佛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并称世界三大宗教。广义地说,它们都是一种宗教(包括经典、仪式、习惯、教团的组织等等),但佛教在世界性的各大宗教和思想之中,又显得非常特殊。大凡宗教,无不信奉神的创造及主宰,但佛教却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因此佛教似宗教而又非宗教,类哲学而又非哲学,通科学而又非科学,这便是佛教的最大特色。狭义地说,它就是佛所说的言教。如果用佛教固有的术语来讲:“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佛教就是让人止恶扬善而自净其意。佛教并非诞生于本土,她自传入中国后,却完好地与华夏文化相合,得到了长足的传播与发展。尤其当代日益光明鼎盛,似乎有了主宰天下宗教的气势。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历史,往往通过文化来传承,在历史进程中深深地印刷着集体记忆。在悠久的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以老庄思想为代表的道家学说而产生的道教,和中国传统中的儒教及外来的佛教,构成了三教鼎立的基本格局。道教曾对中国古代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思想产生过深刻影响。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中国的根底全在道教”。道教是中国宗教中影响最大的本土宗教,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与中华传统文化早已浑然一体,但又具有自己的风骨与特色。道教兴盛于唐宋乃延至明清两代,现代却已日显衰微,似乎失去了作为中国宗教文化的主流地位,但在意识形态领域里,道教对我国的影响永远不会消亡,她毕竟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
我国的道教,以崇尚自然返朴归真为主旨,认为高山应是神仙的居所。道教理想的成仙修道环境,应是白云缭绕拔地通天的名山。道教中历来就有十大洞天七十二福地之说,其实道教中的所谓洞天福地,都是一些风景秀丽的名川大山之地。由此说,名山修名观,名观耀名山,这就是道教文化与名山文化相互依托的关系。在建筑选址这一自然风水的基点上,道教和佛教几乎是相通的,宗教文化中的环境科学观,值得我们深思。白塔山顶的佛教白塔和半山间的道观,证明了佛、道两教在名山风水这一理论上的共通性,同时也给我们提供了中国极为少见的两教共处一山而相安无事的鲜例。纵观历史,佛、道两教都具有各自的文化流淌和受众,也共存共荣至今,但在历史的背后,似乎有一条静水深流的地河。曾经被视为国教的道教江河日下的现象,是否因为自身过于神秘(从孔子的述说和司马迁的史记中,均将老子描述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而造成的呢?佛教的发扬光大,是否又因其“普渡众生”的亲民理论而受益呢?针对两教而言,在未来的日出日落和生生死死的定数中,还有多少未知的变数?作为道教中人不得不有所警示和思考。
站在高高的白塔山头,看白塔山高,望黄河水长,四面青山环抱,中间一水川流,一山二运三分水,古城兰州活了!活了大山,活了长河,活了一派天地浑然之气。无论日月的脚步多远,曾经的兰州之行,将在我心中灵光永照!
作者简介:陈本豪,中作协会员,音乐家,籍贯武汉江夏。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纪实文学集七部。长篇纪实文学《京剧谭门》全四卷,被列入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参评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荣获第八届湖北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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