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1日,融创中国在香港召开2017年中期业绩发布会,会议上一名投资人站起来,质问孙宏斌:“你看好乐视,那就自己去投资好了,不要拿上市公司去投资!”

不过愣了几秒钟,孙宏斌立刻怼了回去:“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这样做在法律上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做在法律上没问题,但在道德上有瑕疵!”投资人再次发难。

“你要是不看好融创,可以把融创的股票卖了!”孙宏斌彻底被激怒,那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简直要喷火了。

图源:媒体报道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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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融创中国2017年度业绩发布会上,孙宏斌不负众望的金句频出。“对乐视我们提了165.5亿的坏账,还怎么壮士断腕,脑袋都砍了。”“其实我在我们公司,也检讨了很多次了,确实这是一个很失败的投资。”

在2017年初被人问到乐视项目会不会打水漂时,他肯定的说:“不会,大家放心吧。贾跃亭是有企业家精神的。”一年后,他就给远在国外的贾跃亭发了一张“好人卡”。

激进的行事风格,一直是孙宏斌的标签,但据内部工作人员透露:“孙宏斌前些年很高调张扬,喜欢和媒体打交道,但这几年低调了很多,2021年后就很少在公开场合出现了。”

一位融创内部人士记忆犹新的是,疫情期间,头发花白的孙宏斌夹杂在融创员工的队伍中间等着检测,垂头沉闷无语,但又若有所思。外界好奇的是,这几年遭遇行业剧变,巅峰跌落、积极自救的孙宏斌,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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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戟沉沙铁未销

根据融创中国的财务报告显示,截至到2024年6月末,融创中国手握价值9600亿元的庞大资产,但总负债却高达8950多亿元,其中有息债务约2774.3亿元。到期未偿付的借款本金总额为1068.34亿元人民币。逾期金额的有息债务主要包括银行贷款192.27亿元、非银行金融机构贷款715.98亿元以及其它有息债务158.86亿元。

图源:融创中国中期业绩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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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融创中国中期业绩公告

融创面临的巨大债务问题的背后,是孙宏斌激进的投资风格在推波助澜。据融创的内部员工透露,"孙宏斌经常在背调、尽调没做完前就做出并购决定。"

好在是有融创的“二把手”汪孟德在,出身审计专业的他,早在经营顺驰的时候就开始与孙宏斌搭档。汪孟德在行事风格上与孙宏斌完全相反,也正是他在并购中体现出的专业度以及其个人的忠诚度,才使孙宏斌没有做出更多的高风险投资。可尽管有汪孟德在,却依旧拦不住孙宏斌的激进投资行为。

伴随着激进投资风格的还有巨大风险,孙宏斌终究还是将融创这辆“快车”,推到了悬崖边上。2019年当时中国著名经济学家黄奇帆就提出了警告,指出房地产行业的高杠杆扩张模式存在巨大风险。在此之前,万达自2016年就开始自救,万科在2018年就喊出了“活下去”的口号。只有孙宏斌,到2021年依旧耗资900亿拿地,保持着全力扩张的势头,兴许那时他心里想着的还是“抄底拿地,争做第一。”

图源:融创中国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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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融创中国公告

同年孙宏斌还与“广西王”彰泰集团订立了108亿的合作。合作中双方将共同设立合资公司,开发57个目标项目,包含54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及3个房地产代建项目,计容可售建筑面积约为1162万平方米。融创向合资公司投入的资金总额约人民币91.7亿元。交易完成后,融创与彰泰集团将分别持有合资公司80%及20%的股权。

据融创的内部员工讲述,“从如今的视角来看,当时的很多决策是存在失误的。那时候拿的不少地都是在高价位,已经没啥利润空间了,但孙总还是对未来有预期所以拿下来了。如果当时投资转为保守,现在会好一些。包括和彰泰的项目合作,并购来的很多项目是没那么优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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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少年郎

回看孙宏斌曾经的过往,不难看出他激进的投资风格是有迹可循的。

1988年,25岁的孙宏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加入了刚刚成立4年的联想,求贤若渴的柳传志,非常喜爱这位有能力,有头脑,有胆识的得力干将。1989年10月,仅用1年时间,孙宏斌被直接任命为企业部经理,着手为联想组建全国销售网。并迅速拓展出13个分公司,这样的升迁速度,在外界看来,未来妥妥会成为联想的“二把手”。

可行事风格激进的孙宏斌,在下属的拥趸中似乎迷失了自我,野心快速膨胀之下,走上了自立为王的道路,强大的人格魅力使企业部正一步一步成为他的专属势力,但很快随之而来的便是“削藩”的经典戏码。

1990年,此时的柳传志显然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他召开了企业部全体大会,并宣布亲自兼任企业部经理,对企业部进行整顿,孙宏斌则被单枪匹马调到了业务部。企业部的内部会议上,柳传志才发现了孙宏斌的厉害。会议上,企业部众人围绕着孙宏斌展现出了极强的凝聚力,公然与柳传志进行对抗。

图源:联想集团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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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会议后联想内部流言四起,孙宏斌要“另立山头”、孙宏斌要“携款潜逃”。消息传到柳传志耳中,便立即安排公司查账,结果还真查出了问题,孙宏斌确实将一笔13万元的资金进行了违规转移,但其目的不是要贪污,而是留下一笔流动资金方便业务紧急使用。此时若是缓和二人的关系,仍然有机会化解这场风波,但孙宏斌却并未这样做。

这样的结果就是事态再度升级,最终孙宏斌被警方刑事拘留,27个月后,孙宏斌接到了刑事判决书,判处有期徒刑5年,罪名是挪用公款13万元。此时的孙宏斌进入了人生第一个低谷,时年仅27岁。尽管在2003年,海淀区人民法院将当年对孙宏斌的判决改判无罪,但他仍旧在狱中度过了四年的光阴。

也正是这段经历,将孙宏斌的锋芒磨去了不少,出狱后的孙宏斌主动邀约柳传志吃饭,并赔礼道歉。当年的冲突本就没有深仇大怨,柳传志也很是大度的相逢一笑泯恩仇。面对这个他很看重的年轻人,柳传志提供给他50万的启动资金,创立了顺驰中介,孙宏斌也正式进入房地产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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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1995年,在联想和中科集团的支持下,三家各出了500万成立了合资的房地产公司。孙宏斌的战略就两个字——速度,顺驰从零起步,仅用了7年时间在天津开发了20个项目,占到了天津开发总额的20%。2003年顺驰的销售额是45亿,2004年销售额则达到了惊人的近100亿,在顺驰高速发展的背后,少不了孙宏斌激进的扩张行为,与想要争得行业第一的野心。

2001年在中城房网的一次论坛上,多家开发商老板汇聚一堂论市场。彼时地价上涨,众多开发商探讨开发商应该一起抱团,共同拿地,并一致同意由万科和王石来牵头。年轻的孙宏斌站出来呛声:为什么是万科?为什么不能是顺驰?

有人告诉他:万科是行业老大,中城房网也是王石牵头成立的,章程都是王总起草的。

孙宏斌不以为然得说:是吗?那么章程让顺驰来起草好了。

这是孙宏斌第一次挑战王石。

图源: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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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孙宏斌再次挑战万科。当年在一个论坛上,王石和孙宏斌同台发言。到孙宏斌时,他掷地有声得说:顺驰地产的销售额将来要超过在座的席位,包括王总。

一语震惊台下数百家开发商。很多业内人并没有当真,然而孙宏斌却悄悄的开展了黑马计划,坚决走向全国。这一年,顺驰在全国疯狂扩张拿地,抬高地价拿下地王,也遭到包括万科在内多家开发商联名抵制。

2006年,极度疯狂的顺驰,在房地产调控大背景下,很快资金链断裂。拖欠的土地费加上银行贷款高达46亿无法偿还。无处筹钱周转的孙宏斌只得以12.8亿的价格将顺驰55%的股权卖给了路劲集团,4个月后,路劲集团再次注资9亿元,两次交易后总计拥有了顺驰94.7%的股权,至此孙宏斌的第一次创业无奈折戟沉沙。

不过,在顺驰进军全国的2003年,孙宏斌就已经在天津同时注册了融创中国。如果说顺驰的定位是快,那融创的定位就是好,在将顺驰贱卖的当年,孙宏斌不仅利用融创继续做房地产生意,还拿到了雷曼、鼎晖和新天域的投资。

激进投资的甜头,也正是在早期运营融创的过程中尝到的。2014年,金融行业迎来了巨震,当年银行信贷紧缩,企业从银行获得资金越来越难,这对长三角的绿城打击很大,在企业危机关头,就不得不变卖股权解决资金荒问题。此时的孙宏斌看到了登顶房地产行业老大的机会,于是希望通过收购绿城的部分项目股权,快速扩张长三角地区的房地产市场。

图源:融创中国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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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融创中国公告

2014年5月22日晚上,融创中国和绿城中国分别发布公告,融创将出资63亿港元收购绿城24.31%的股份。孙宏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赶在7月1日便一次性把63亿港元打给了绿城。

而绿城一方也在快速响应,于7月7日召开高管会议,把公司管理权移交给融创。至此融创派遣以田强为首的共计53名高管进驻绿城,全面接手绿城在全国的100多个项目。

孙宏斌的团队风格向来以激进的“狼性”著称,一向以品质第一、客户第一的绿城,瞬间换了一个面孔,降价,促销,各种玩出花儿的营销手段,使当月的销售额就开始快速上涨。

但在销售额飞速提升的同时,宋卫平收到的业主投诉却越来越多,有反映服务质量下降的,也有对6折出售楼盘引起老业主不满的。然而这些种种的问题,新团队充耳不闻,这也引起了宋卫平将绿城交给孙宏斌的犹豫。

此时,虽然融创付完款了,但股权却实质上还没完成交割。于是宋卫平借此机会在10月25日,向孙宏斌表示了对融创接手绿城的担忧。最终提出了30个工作日返还款项,并终止合作的提议。

于是孙宏斌与宋卫平,在现实中上演了一出狗血剧情的股权争夺战。双方的谈判一直僵持到11月19号,宋卫平接受媒体的采访,口述了一封名为《我的检讨与反省》的公开信。当日下午,融创团队的高管们和绿城的老管理团队在绿城总部里进行了对峙,据当时的目击者说,双方就会议室的公章等物品进行了抢夺,双方还各召集了数十名物业人员充当己方援军。当记者晚上七点赶到的时候,很多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当天晚上6点,绿城发布公告称,将免去田强绿城集团总经理一职,同时由以前的绿城旧部应国永任绿城总经理,即日生效。而这两份公告都是由宋卫平签发的。听到要免职田强的消息,孙宏斌当晚立即从香港飞到杭州,和宋卫平展开谈判。

图源:融创中国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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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于12月19日,融创和绿城同时发布公告,表示收购彻底结束,绿城只需支付附带利息的款项即可,宋卫平重新执掌绿城权杖。虽然这次合作最终草草收场,但孙宏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很多绿城在精品住宅方面的经验和模式,都给未来融创的发展带来了重要的影响。

同样在房地产行业下行期间,进行激进的抄底投资案例孙宏斌还做过很多。2016年初房地产行情大涨后,紧接着年末开始出现下跌的趋势,在其他企业收紧扩张的时候,孙宏斌却继续猛踩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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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融创中国公告

2016年9月18日晚间,融创中国和联想控股双双发布公告宣布,融创收购联想控股的41间目标公司,这些目标公司主要拥有42个物业项目,分别位于16个中国城市,总占地面积约693.7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约1802.2万平方米,未售面积约730万平方米。交易的总价约为人民币137.88亿元。

至于柳传志为什么要卖掉融科智地?柳传志的一位多年老友是这么说的:对于柳传志来说,持有房地产业务其实不占便宜。联想控股投资的其他行业,都交出了漂亮的成绩单。相比之下,融科智地不太行,房地产不属于高增长业务。

在柳传志想要抛掉房地产这个“累赘”时,与他渊源颇深的孙宏斌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接力棒”。业界有分析认为,这其中或许有着回报当年柳传志不计前嫌的成分,又或许包含着对于柳传志的一种自我证明。

在2017年,北京万达索菲特酒店,三家房企巨头的创始人共同庆祝一场中国房地产历史上的“世纪交易”。当天万达王健林、融创孙宏斌以及富力李思廉与张力陆续进入场地的小会议室。

图源:万达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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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万达公告

据悉,有媒体称会议室内还传出摔玻璃杯的声音,有人说是从小会议室传出,有人说是服务员不小心打碎玻璃杯。不管这玻璃杯具体是什么原因碎的,反正融创以631.7亿元收购了万达76家酒店和13个文旅项目,土储从第六飙升至第三。仅仅一年半时间,相关项目的地产销售部分,融创就获得了1200亿现金流,超过了收购款的2倍。

在融创,像这样激进的投资案例还有很多,也正是这样的投资方式才使得融创能够弯道超车,成就庞大的企业规模。但市场的变化永远是变幻莫测的,一以贯之的投资方式终究是将融创,带到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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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迈步从头越

近日,有消息称,融创内部正在秘密酝酿一个大胆的行动:转战资本江湖,筹备一个名为“而今资本”的新资本平台,直指不良资产这块“硬骨头”。

如今这个消息得到融创内部的证实:融创从2023年底进行计划,4月开始筹备,6月正式拿出来讨论,预计用一年的时间正式启动。

图源: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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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创做不良资产的初衷也是因为此前做过很多的收并购项目,在这个领域有经验也有资源。同时,不良资产的布局也是可以和融创的代建业务进行联动。在这套商业模式下,而今资本将会寻找资方进行合作,共同对合适的不良资产项目进行开发、盘活,具体的建设也会由“融者共创建管集团”来进行操作,实现不良资产+代建的商业模式。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公司名字中的“而今”一词,正是取自《忆秦娥·娄山关》,从名字中我们不难看出,孙宏斌对融创重振旗鼓有着极大的期许。此次担任而今资本负责人的也是融创团队中,被视为压舱石一般的高管王鹏(融创东南地区的负责人总裁)。

2009年王鹏被任命为天津融创商业管理公司总经理,仅用三年时间便将公司带出亏损泥潭。此后,王鹏的职责便不断加重,2013年升任东南区域总裁,2015年被提拔为集团副总裁,2016年成为执行总裁,主导东南区域的全面拓展和管理。在他的领导下,融创东南区域集团实现了“三省十三城”的战略布局,王鹏的领导力和战略眼光,无疑为进军不良资产行业注入了强劲动力。

有人说孙宏斌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这次又将赌注压在了不良资产上。但小编觉得孙宏斌更像是个侠客,他的人生几经波折,却都能坦然面对。

孙喆一/来源:36氪专访孙喆一(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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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喆一/来源:36氪专访孙喆一(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2023年底,融创正在恢复元气,孙宏斌的长子孙喆一便正式接任了融创北京区域总裁的职位,与父亲站在了一起,共同面对困境,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举动。同样为地产二代的王思聪,却在今年的11月8日正带着四位美女现身日本大阪环球影城。

此外,在还债方面,孙宏斌也体现出了义不容辞的担当。2023年8月5日,融创召开了总经理办公会,总裁汪孟德在会上宣布:集团总部搬回天津。除了品牌、融资、投发几个部门,搬往望京融科中心以外,剩余所有部门,都将在国庆节后搬回天津。这显然是一种节约开支的无奈举措。

同时,据知情人的介绍:“在化解债务方面,孙宏斌可以说是诚意满满。其一,是应对动作很快,没有丝毫推卸责任的做法。其二,是很真诚的拿出融创服务这部分优质的资产权益去进行抵债,能做到让债权人相对满意。”

据澎湃新闻报道,2024 年11月4日,融创正与部分境内债券投资者进行会晤,就二次重组计划进行深入沟通,并探讨可能的解决方案。与部分境内债券投资者的沟通方案来看,融创将约155亿元人民币的境内债,给债权人提供了“折价回购、债转股、以资抵债、留债展期”这四种灵活选项,具有较强的落地性。目前的化债方案只是初步沟通阶段,如果该方案顺利落地,预计融创中国能削减超过50%的境内债务。

如今的孙宏斌再次站在了新征程的起点,吃过了一往无前的亏,不知他在不良资产领域是否还会如从前那般鲜衣怒马勇往直前。怀揣着一份复杂却又充满希望的期待,静候孙宏斌的答案。或许,这就是孙宏斌的独特魅力,充满变数,却又总能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