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讲过:你若问我爱你值不值,其实你心里该明白的,爱本就是不去问值不值的事儿。
张爱玲或许想不到,她所说的这句话,放在王平志老人身上,或许比用在她自己身上还要合适。
王志平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亲自践行着这句话。
可是,他妻子离世之后,他结识了离异的姜晓艳,这时候他才突然醒悟,自己得换个活法了。
王志平今年61岁,在60岁之前,他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经历了各种坎坷,酸甜苦辣都尝遍了。他自己说:我前半辈子,那根本就不叫活着,每天都在受折磨。
王志平讲,他前半辈子过得不容易,就是因为娶了赵丽梅这个女人。
王志平在24岁的时候和赵丽梅结的婚,结婚前,他根本就不了解赵丽梅。赵丽梅的照片是媒人先拿给王志平的父母看的。
母亲讲:“这闺女不错,脸盘圆圆的,瞧着就有福相,能旺夫。”
母亲把照片看完后,让父亲说说他的看法。
父亲这人老实憨厚,没啥主见,只要母亲点头的事儿,他就从不反对。
母亲问父亲,是因为有媒人在跟前,她想表现出自己不是那种强势的女人,而是尊重丈夫意愿的好妻子。
母亲都点头了,父亲心里明白,自己就算有不同想法也白搭,于是顺着母亲的话讲:“这闺女真挺不错的,我也特别喜欢。”
父母都点头了,这门亲事也就差不多成了。王志平年轻的时候挺单纯的,觉得娶媳妇就是为了生娃过日子,娶谁都没区别。
王志平到家的时候,母亲把赵丽梅的照片拿给他看。
王志平在看照片的时候,他母亲说道:“儿子啊,你瞧瞧这姑娘,长得五官端正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你要是娶了她,她能给你带来好运的,咱可不能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放跑了。”
王志平后来才晓得,母亲夸赵丽梅,跟赵丽梅富态与否压根没关系。母亲催他赶紧和赵丽梅结婚,是因为赵丽梅的爸妈想早点把女儿嫁出去,还不要彩礼。
就这么着,王志平跟赵丽梅见了几回面,那个月他俩就结婚了。
赵丽梅模样还不错,王志平觉得自己真是运气好,娶了个好看的媳妇。但结婚当晚,赵丽梅说的一番话,可把王志平害苦了。
赵丽梅讲:“打今儿起,咱们就是两口子了。有些事儿我可不能瞒你,我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这病治不好,我生不了孩子。你爸妈知道这情况,他们也同意了,我可以不生孩子,你可不能逼我。”
王志平特别吃惊,这么重大的事,爸妈咋没跟他说呢?这不是把他一辈子都给毁了吗?
王志平从新房出来后,就去找父母了。他问父母,赵丽梅有病这么大的事,为啥不告诉他呢?
父亲吧嗒着旱烟,一声不吭。
母亲对儿子说:“儿子啊,咱家里啥情况你也清楚。给你哥娶媳妇的时候,欠的钱到现在都还没还完呢。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要是再耽搁几年,可就只能打光棍儿喽。有人愿意跟着你,那就是咱祖坟冒青烟了,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你嫂子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她也答应了,以后把老二过继给你,让老二给你养老送终。你快回屋去,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新娘子一个人待着。”
母亲又是推又是搡地,把王志平弄回了新房,然后拿铜锁把房门锁得死死的。
王志平瞧着赵丽梅,突然就觉着赵丽梅比自己还惨呢。就在那时候,他心疼赵丽梅,就下了决心,一辈子都得对赵丽梅好,得挣钱给赵丽梅治病。
王志平不信赵丽梅的病没法治。
王志平新婚蜜月刚过,就背着铺盖卷儿,拿上几件换洗衣服,离开村子外出打工了。
他就想着,一定得把赵丽梅的病给治好,好让赵丽梅给他生个儿子。
王志平有这样一种信念,在工地上的时候,只要能多赚钱,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他肯干,有危险的活他也不怕,第一个就报名。
眼瞅着就到年底了,王志平带着自己打工挣的血汗钱回家了。
赵丽梅见到许久未见的王志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样。
赵丽梅心里清楚,自己是欠着王志平的,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回来。家里的活儿,从不让王志平沾手,到了晚上,赵丽梅会给王志平打好洗脚水,还亲自蹲下去给王志平洗脚呢。
赵丽梅是王志平的妻子,她别的方面做得比任何女人都好,就是不能给王志平生孩子。
这使王志平很受触动,也让他为赵丽梅治病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年初五过了之后,王志平就领着赵丽梅到北京去了,他打算找最厉害的医生给赵丽梅瞧病。
赵丽梅也是个女人啊,她当然也想跟正常女人一样,有个自己的孩子。
赵丽梅还没嫁人在娘家的时候,她爸妈带她去瞧过医生,不过是在县里的医院看的。大夫建议赵丽梅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可她爸妈不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钱,就在县医院买了点药就回家了。
赵丽梅打算到大城市找更好的医生瞧病,可她爸妈不给她钱啊。她就是个柔弱的女子,又能怎样呢?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喽。
现在,赵丽梅生病要去北京看病,王志平就拿自己辛苦打工挣的钱带她去。不管最后病看得怎么样,赵丽梅打心眼里感激王志平。
她甚至都想好了,哪怕自己病得很厉害,没法治了,也要冒险给王志平生个孩子。
人家要是对你好,你就得拿最好的东西报答人家。
赵丽梅在北京让医生做了检查。
王志平和赵丽梅被医生告知,只有做手术,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王志平向医生问道:“大夫,做手术得花多少钱啊?”
医生把手术费用告诉王志平以后,王志平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他打一年工挣的钱,还不到手术费的十分之一呢。
赵丽梅瞧着垂头丧气的王志平,安抚道:“你别愁,有钱就治病,没钱就不治,这都是命啊。我都想好了,我给你生个娃,走,回家去。”
王志平和赵丽梅从北京回到家,赵丽梅就打算给王志平生个孩子。
王志平特别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不过他心里明白,赵丽梅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生孩子的话风险非常大。要是出了岔子,孩子没保住不说,赵丽梅可能也会离开他。
赵丽梅被王志平拒绝了。
他跟赵丽梅讲:“我想有个孩子,可要是得让你冒险才能生,哪怕能保证你平安我也不会同意的。咱们是夫妻,我得对你的健康负责。”
赵丽梅感动得落泪了,她觉得自己对王志平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只能将这份感激之情铭记于心。
赵丽梅都动过和王志平离婚的念头了,好让王志平娶个能生孩子的女人进门。
赵丽梅背着王志平去了县城,还在婚姻介绍所给王志平报了名。
有一天,婚姻介绍所的工作人员领了个年轻姑娘到王志平家去。
工作人员见到王志平就说:“你姐姐到过婚介所,她讲你还是单身呢,就托我给你找个合适的人。这个女的离过婚,我觉着你们挺配的,所以带她来跟你见个面。”
王志平没姐姐,就一个哥哥,工作人员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一头雾水。
这时候,赵丽梅从屋里出来了,工作人员赶忙迎上去跟赵丽梅讲:“我给你弟弟找了一个,可你弟弟对我们爱答不理的,你去问问他,他想找个什么样的?这样我也好有个方向。”
王志平这时候才搞清楚是咋回事儿,他把婚介所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个姑娘撵出了院子,接着就抱着赵丽梅放声大哭起来。
赵丽梅这么做,王志平心里就更爱她了。以前王志平还寻思呢,要是赵丽梅的病真治不好,他就多给赵丽梅些钱,让她离开自己。
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王志平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一直守着赵丽梅,绝不离开她。
时间过得真快呀。
王志平年纪大了,额头上的皱纹也多起来了,他手里攒的钱也够给赵丽梅做手术了,可赵丽梅却改变主意了。
她讲:“我考虑好了,我不打算治了。与其把钱花我身上,还不如省下来留给你呢。做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就算手术成功了,我也未必就能怀孕生孩子,我就想多陪你几年。”
王志平在有没有自己孩子这件事上,已经不怎么在意了。人这一辈子啊,有收获也会有失去,不可能啥事儿都顺心,坦然地接受不完美的生活,这样才能过得快活点儿。
他还担心赵丽梅手术万一失败呢,尽管失败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可他不想让这万分之一的情况出现,要是真出现了,就代表着他会永远失去赵丽梅。
而想不让不幸发生,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赵丽梅保持现在的状态,用药来延缓病情。
王志平对赵丽梅越来越不舍了,他从未如此爱过一个女人。
一天,赵丽梅跟王志平商量,赵丽梅说:“我问过嫂子了,嫂子也问过她家老二了,老二答应过继给你做养子呢,大哥也没意见,咱们是不是挑个日子把老二接过来呀?”
王志平摇着头讲:“拉倒吧,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就咱两口子,负担不重,也没什么闹心事儿。要是添个孩子,咱们的负担可就重了,哪还能有心思享受生活呀?”
实际上,这并非王志平的真实想法。他是怕把二侄子认作养子后,赵丽梅会胡思乱想,也会让赵丽梅更劳累,这对她身体或许不好。
王志平跟赵丽梅没孩子,就这么互相依靠着过日子。
赵丽梅59岁的时候,得了心脏病,就这么去世了。
王志平老早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可这天真的到了的时候,他心里还是特别难受。赵丽梅突然不在家了,他干啥都提不起劲儿来。
王志平的哥哥嫂嫂劝王志平,说他年纪还轻,应该重新找一个。要是王志平有这想法的话,他们就给王志平介绍一个。
哥嫂的好意被王志平谢绝了,他一直忘不掉赵丽梅。他心想,要是自己再找一个,那肯定就是背叛赵丽梅了。他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原配妻子赵丽梅。
妻子走了之后,王志平独自在家,觉得特别没意思。他就背上包,去了县城,在一家工厂里找了个门卫的活儿。
王志平当门卫的时候,认识了在工厂上班的女工姜晓艳。
这天到了下班的时候,工厂里的工人们都仨一群俩一伙地走出工厂,姜晓艳就在这些人里呢。
姜晓艳就在人群里呢,刚刚才从王志平身旁走过,还没走出去多远呢,突然,有个男的把姜晓艳给拦住了,还对姜晓艳说些难听的话。姜晓艳想从他旁边绕过去,可这男的居然一下子就抓住了姜晓艳,把她给摔倒在地上,接着就对姜晓艳又打又踢的。
王志平最讨厌大男人欺负弱女子了,他就跑过去,冲着那男人大喊:“你停下,我们厂的女工有工厂保护,由不得你乱来,你要是还不走,我就叫保安来。”
男人瞧了王志平一眼,王志平满脸正气,男人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灰头土脸地走了。
过去,王志平把姜晓艳扶起来了。
那时候,王志平还不清楚姜晓艳是谁。王志平把姜晓艳扶起来后,就问她:“妹子,刚那个男的动手打你,你咋不还手呢?”
姜晓艳落泪了,她没回应王志平,只是简单谢了王志平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还有一个门卫,他在工厂已经干了好几年了,他晓得打姜晓艳的男人不是外人,就是姜晓艳的丈夫。
姜晓艳的丈夫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工作,就知道吃吃喝喝。钱花光了就找姜晓艳要,要是姜晓艳不给,他就对姜晓艳拳脚相加。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王志平得知姜晓艳的遭遇后,打心底里觉得姜晓艳很冤。
这一天,王志平休息,他正在宿舍听收音机呢,突然,姜晓艳过来找他了。
姜晓艳讲:“我今天才发工资,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那天帮忙。”
王志平本不想去的,可姜晓艳是诚心诚意地邀请他。王志平推脱不掉,就跟着姜晓艳到饭店去了。
吃饭的时候,王志平听姜晓艳说,她已经离婚了。她老公脾气太坏,她实在是受够了,所以最后下了决心,勇敢地走出了这一步。
姜晓艳打听王志平的家庭状况,王志平都照实说了。
姜晓艳听了以后特别感动,王志平对赵丽梅的一片真心,以前她只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才看到过,没承想在现实里,还真有这么好的男人。
王志平跟姜晓艳交上朋友了。
王志平没怎么寻思,可姜晓艳心里有想法。她才五十多岁,后半生不能就自己一个人过啊,她打算再找一个,王志平就特别合适。
姜晓艳是在城里长大的,思想比王志平开放些,是姜晓艳主动去追王志平的。
王志平拒绝了,他一直忘不掉赵丽梅。在梦里,他常常会梦到赵丽梅。他的心是向着赵丽梅的,其他女人根本不能取代赵丽梅在王志平心中的地位。
这天,王志平接到姜晓艳打来的电话。姜晓艳想约王志平出来,可王志平老是找借口拒绝,姜晓艳没辙了,这才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姜晓艳跟王志平讲:“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对赵丽梅的感情很让我感动,可你一直陷在过去就不好了。你没儿没女的,以后老了,没收入了,你咋生活呀?我觉得,赵丽梅也希望看到你过得幸福。”
王志平讲:“我没考虑那么多,我就不想对不住赵丽梅,你是不知道,我跟赵丽梅感情可深了。”
姜晓艳讲:“赵丽梅都不顾自己的安危了,就想给你生个孩子。她为啥这么做呢?她就是盼着自己离开你之后,你老了能有依靠,不会孤孤单单、没人帮忙,她想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呢,有个好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只要你点个头,赵丽梅没完成的心愿,我就能替她完成。你可以这么想,我是来接赵丽梅的班照顾你的。我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人不能老是活在过去,也得为以后打算呀。”
王志平听了姜晓艳的话后,陷入了沉思。
没错,赵丽梅肯定是盼着他能幸福的。自己老是活在回忆里,现在还过得去,能养活自己,可等以后老了,没个依靠,他怎么能好好过晚年呢?赵丽梅希望他幸福,要是自己过得不幸福,是不是会让赵丽梅失望啊?
王志平一下子就想通了,只有自己活得开开心心的,才算是对得起每个关心他的人呢。
王志平记起他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铭记过去,过好现在。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其实是一种生活态度呢。有了这种态度,人就能牢记美好的回忆,然后在这些回忆的陪伴下,去迎接全新的明天。
王志平笑着自言自语:“妻子走了这么久,我现在才懂,以前我活得悲壮却不聪明,原来一个人最明智的活法是铭记过去、过好现在,我一直在让赵丽梅失望啊。”
王志平的想法变了,他接受了姜晓艳。现在,他俩已经结婚,恩恩爱爱地过日子呢。
一到赵丽梅祭日的时候,姜晓艳就和王志平一块儿去祭拜赵丽梅。
李白在《白头吟》里说过:
宁肯死上万次也要粉碎这美丽的翅膀。
不忍心在云间分开。
这句诗的意思是,鸳鸯生死相依、永不分离,有着对爱情忠贞的品质,人们用它来比喻男女之间坚定不移的深情厚爱。
诗里的爱情很完美,可诗是高于生活的,和真实生活有一定距离,不能拿诗里的意境去评判现实里一个人对爱情的态度。
王志平跟他前妻赵丽梅曾经患难与共。赵丽梅不在了之后,王志平一直忘不了她,还为她守身。可这真是赵丽梅想看到的吗?
赵丽梅希望王志平能幸福。要是王志平因为她而错过幸福的机会,赵丽梅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可不会感激王志平,说不定还会怪王志平太迂腐,让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王志平呢。
记着过去,过好现在的日子,这对独身老人来说是一种不错的活法。再婚并不是就把以前的爱人忘掉了,要是因为以前的爱人影响现在的生活,这种做法虽然让人敬佩,但没必要学。
过好现在的日子,这可不是对过去感情的不尊重,而是能让过去的感情换一种方式一直存在下去。
一个人得生活得更好,记忆才会历久弥新,也唯有过好当下,每个关心你的人才不会为你担忧。
不能因为不忘过去就牺牲当下,要把过去和当下平衡好,不让过去干扰当下生活,这才是一个人聪明理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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