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3日，一份公告的出现，让平静的水面顿时暗流涌动。
公告来自中国商务部和海关总署，两部门决定：
对镓和锗两种关键金属实行出口管制。
公告显示，镓相关物项中，金属镓（单质）、氮化镓、氧化镓、磷化镓等，以及锗相关物项中的金属锗、区熔锗锭、磷锗锌、二氧化锗等未经许可，不得出口！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公告。在外界看来，此番出口管制措施，是对美欧限制中国技术出口的有力回击。
过去几年，美国为打压中国高科技，在全球拉拢盟友，进行脱钩断链。尤其是日本和荷兰在美国的胁迫下，先后收紧了对中国的半导体出口管制。
公告背后的趋势是，关键矿产资源因为扼守着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咽喉，已经成为大国博弈的新战场。
1
两种走向
国际上对这种出口管制是非常谨慎的，因为搞不好就容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美国的案例就在眼前。
从2018年起，美国政府就频繁使用出口管制措施，试图遏制中国在关键技术和产业的发展。
大家熟知的是2019年5月，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及其关联企业列入“实体清单”，禁止美国公司向华为出售关键技术产品。此后几年，“实体清单”不断加长。
根据统计，目前美国“实体清单”（Entity List）上有近800家中国实体，清单涵盖中国制造的“十大领域”。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已经至少发布37次涉华清单，光2023年就达12次。
但这种“技术封锁”，不仅让中国企业感到难受，美国企业也开始痛了。
例如，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SIA就曾发布警告：
美国政府限制芯片卖给中国，可能会让美国本土的半导体企业活不下去。
再如，加利福尼亚州民主党人就曾呼吁拜登政府冻结就美国对华技术出口实施新限制的计划，并称单边制裁有利于外国竞争对手，反而损害了美国企业的利益。
来自加州的参议员亚历克斯·帕迪拉（Alex Padilla）和众议员佐伊·洛夫格伦（Zoe
Lofgren）直言，进一步的管制“可能会让历史悠久的美国公司陷入死亡螺旋”。
这背后反映的是，美国顶级芯片制造设备公司应用材料（Applied Materials）以及科磊（KLA）等企业，越来越强烈地抵制拜登政府的半导体政策。
那些被美国绑上战车的巨头，在失去中国这个大客户之后，也并没有得到预想的好处。英特尔CEO帕特・基辛格就公开抱怨：英特尔已经投资300亿美元在美国建设晶圆厂，但至今没有拿到美国政府的补贴。
但类似的场景，在中国对镓和锗实行出口管制一年多之后，似乎并没有出现。
咱们以镓为例，先看出口量。
受到出口管制的影响，2024年1-6月中国镓出口同比下降。数据显示，中国在1月至6月共出口了19550千克镓，包括12974千克的锻轧镓和6576千克的未锻轧镓，比2023年同期的28358千克下降了31%。
再看产能。
数据显示，截至10月18日，中国金属镓建成产能为1030吨，开工产能为905吨，开工率约为87.86%。整体看，2024年中国金属镓供应呈现增长状态，建成产能较2023年底增长大概130吨。
再看价格。
国金证券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1月1日，华通小金属：镓（99.99%）均价达2635元/千克，相对2023年8月的1635元/千克，涨幅高达61%。
这就奇怪了，按理来说，一旦商品受到出口管制，出口减少了，中国本土的生产企业应该会出现大规模减产，不然大量库存卖不出去岂不得亏死？
但现实是，我们的产能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加，而且价格还在上涨！
同样是实施出口管制，美国的芯片企业叫苦不迭，为何我们的金属镓产业，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2
“半导体工业新粮食”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要了解“镓”的重要性。
镓在化学性质上与相邻的铝、锌元素类似，比较特殊的是，镓是液态温度范围最广的金属，单质镓熔点极低，为29.78℃。
啥概念呢？要知道，同样是金属，铁的熔点为1539℃，要超高温环境下才能熔化。而镓由于熔点极低，在人的手掌上就能熔化为液态。
由于这个特性，镓目前主要应用于半导体材料、催化剂、核反应堆、医学领域和高温温度计等方面。
数据显示，80~85%的金属镓都消耗在半导体行业。例如，砷化镓作为第二代半导体材料的代表，在高频、高速、高温及抗辐照等微电子器件研制中占有主要地位。半绝缘砷化镓材料主要用于雷达、卫星电视广播、微波及毫米波通信、无线通信及光纤通信等领域。
再如，氮化镓作为典型的第三代半导体材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半导体材料，是新兴半导体光电产业的核心材料和基础器件，在手机快充、 5G通信、 电源、 新能源汽车、LED 以及雷达等方面具有远大的应用前景。
正因此，镓被称为“半导体工业新粮食”，已被全球多个国家列为战略性资源。其中，美国将镓列为35种关键矿产目录，欧盟也将其列入61种关键原材料目录。
就拿美国来说，镓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一方面，镓是半导体行业的重要原料，而且是下一代芯片的核心原料。如果想要进一步在芯片制程上突破，镓扮演着关键角色。
另一方面，镓更是现代军事装备中不可或缺的材料。例如，氮化镓在美国军方的雷达系统、导弹防御系统以及其他高精尖军事设备中发挥着关键作用。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充足的镓，美国的高端科技和先进军事，都得不到保障。再厉害的武器，也得要有原料才能造出来啊！
而在镓的供应上，中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根据美国地质调查局数据，目前全球探明的金属镓储量为27.93万吨，其中，中国金属镓储量19万吨，占比约68%左右，位居全球首位。而美国，镓储量只有0.45万吨。
看到这里，你也就明白，中国对镓实施出口管制，对美国意味着什么。被“卡脖子”的滋味，他们也着实体验了一把。
3
美国的难题
有人可能要问，既然镓如此重要，美国有没有可能自己生产，搞“国产替代”呢？
美国确实想这么干，但答案是很难实现。
首先和镓的属性有关。镓是地球上的“稀散金属”，不光稀有，而且极其分散，极少有独立矿床。
数据显示，每吨地壳物质中，只有15克的镓，也就是0.0015％。相比之下，铁的是5.6%，铝是8.2%。可以想象，镓到底有多分散。
由于极少单独成矿，镓更多是以分散状态藏在各种多金属矿床里。这就好比一把芝麻，藏在一包大米里。
目前来看，铝土矿是镓的主要来源，目前全球90%的镓作为炼铝工业的副产物而产出。以我国贵州铝土矿为例，一般每吨含镓122~127克。
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要想大量生产镓，就得超大量生产铝！因为镓的产生，就是生产铝过程中，出现的一个副产品。
那么，美国能不能生产大量的铝呢？数据显示，2023年全球铝产量6986万吨，其中，中国生产了4100万吨，占59%。印度排第二，但只生产了410万吨，只有中国的1/10，美国更是连号都排不上。
退一步讲，就算美国能搞来足够的铝矿，他也无法大量生产镓。
刚才我们讲到，镓没有单独矿脉，90%都跟铝土矿伴生在一起，所以目前提炼镓，基本都采用电解铝的办法。
铝土矿其实不稀缺，但电解铝，需要大量的电力。
有人做过测算，要生产中国2023年电解铝的产能，需要用掉美国全年发电量的15%。
美国的电网，已经被无数次吐槽过。数据显示，近10年美国就有23次大规模停电，几乎年年都有，这个数据在全球是最多的。同样标准的停电，中国近10年只出现过1次。
而且，很多人没有意识到，AI是耗电大户。IEA曾警告，2022年，美国数据中心的用电量已占美国总电力的4%以上，到2026年，其用电量占比将提升至6%，此后几年还将持续扩大。
但据美国能源信息署信息，2023年，美国全口径净发电量为41781.71亿千瓦时，比上一年下降1.2%。
▲1950-2023年美国净发电量变化（单位：十亿千瓦时）
本来电就不够用，美国拿什么来发展电解铝产业？
4
尾声
回到开头的那个问题：同样是出口管制，为什么美国的芯片企业受损，中国的镓产业却毫发无伤呢？
首先是企业层面。不难发现，美国的芯片生产企业，大部分都是私营企业，是高度依赖市场化的，仅靠美国那点军工订单根本无法生存。过去，他们的大多数产品都由市场消化，卖给了像中国这样的大客户。
只有从市场中赚钱了，他们才有再生产和技术创新的动力。如今大客户被美国政府限制出口了，你说他们的产品卖给谁？财路被挡住，他们自然要跳起来抗议。
其次是产业层面。长期以来，凭借着军事霸权和美元霸权构筑的壁垒，美国本土只侧重于金融和高端科技的掌控，其他生产环节，基本都在全球完成。原料、组装、生产、物流……都可以买。而且，他们的客户也是遍布全球，很多产品都需要全球消费者来消化。
而中国，产业链的完整度则高很多。按照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的分类标准，中国是唯一拥有全部大、中、小工业门类的国家。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8年，HS6位码下全球贸易共包括3556种中间产品，中国在其中2247种上出口规模位列全球前三。
我们的贸易面也很广。中国货物贸易总额连续7年位居全球第一，已成为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主要贸易伙伴。
最后是战略层面。美国很多政策，都是从短期考虑，遇到啥问题就解决啥问题。中国不是，考虑问题相对长远。我们的产业链，布局几十年，原料、生产、仓储、物流、市场……一应俱全。芯片被卡脖子，自己造就是了！折腾上几十年，总归能搞出点名堂。
一旦中国对镓进行出口管制，美国突然发现自己原料没有、铝矿没有、电力更没有，谈何“国产替代”？而对中国来说，我们本就是世界上的产铝大户，生产镓，不过是一个附带的事，不需要太多额外的成本。
中国能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变成制造业强国，靠的不仅仅是廉价劳动力和价格，更是系统性的差异优势。我们不仅有完整的制造业供应链，更有着大一统市场规模的优势，这种规模优势某种程度上也转化成极强的护城河和壁垒！
未来，我们还能通过这种优势成为世界新质生产力的智造大国，进而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采买国和消费国！
请相信中国经济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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