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中甲联赛最后一轮,辽宁铁人坐镇主场迎战来访的云南玉昆,虽然是收官之战,比赛的结果早已不那么重要,在比赛开始前,云南玉昆早已锁定中甲冠军,而辽宁铁人即使取胜也无法获得联赛前两名直接升入中超。

但一个小细节却显得格外特殊,来自日本的外援邦本宜裕首次戴上了队长袖标,而他也没让主场的观众失望,第44分钟,门前抢射首开纪录破门之后的他,向全场观众深情“比心”致意。最终,球队以2-1的比分击败对手,用一场胜利为本赛季画上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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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这场球,邦本宜裕和辽宁铁人的队友们在联赛下半程收获了11胜3平1负,积36分的绝佳战绩,而他们的上半程同期只有14分,翻了一倍还多。联赛第四名的成绩未必尽如人意,但经历了上半程的跌跌撞撞之后迎来柳暗花明,恰似邦本职业生涯的小小缩影。

从天才到“恶童”

从天才到“恶童”

时间回溯到2013年,彼时的亚洲足球被中超联赛的金元旋风席卷,广州恒大势如破竹夺得亚冠冠军,而日本的传统强队浦和红钻成为了恒大冠军之路的第一块背景板,那是第一场小组赛,3-0,恒大赢得干脆利落。

同样在2013年,浦和红钻在一位球探的建议下签下了16岁的邦本宜裕。同年的10月,在对阵山形山神的天皇杯比赛,邦本宜裕替补出场11分钟后就取得了进球,刷新了队史正式比赛最年轻的出场纪录及进球纪录,当时恐怕不会有中国球迷想到,十余年之后,他会和中国足球有一番奇妙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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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本宜裕出生在福冈县北九州市,自幼天赋异禀,初中时期的他就以出众的人球结合和单兵作战能力引起了日本媒体的广泛关注,因为其年龄刚好适配东京奥运会,也被一些专家认为会成为日本国家队潜在的“东京一代王牌”。因此他在同龄人还在计划高中乃至大学的升学之路的时候,就已经拒绝了青森山田等足球名校的邀请,越级直升浦和红钻的青年梯队了。

对于这个16岁的孩子来说,这可以堪称是天胡开局,似乎经过各级梯队最终成为俱乐部乃至日本国家队的绝对核心只是时间问题。然而预定的剧本演了一年就戛然而止。

过早进入职业梯队,忽视文化课学习的他也过早沾染了社会的习气,2014年,还在浦和红钻青年队的他在吸烟问题上屡教不改,并且和教练爆发了直接冲突,治军严明的浦和红钻断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当即与之解约。被解约回家的他只得一边上函授高中,一边在公园自己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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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才不缺少下家,过了不到一年,2015年,17岁的邦本加入了家乡球队福冈黄蜂,这一次他在加入球队的时候说,自己虽然在队伍中年纪最小,心智还不成熟,但会竭尽全力为球队的胜利做出贡献。

邦本在加入队伍的开始阶段表现的确不错,那时的福冈黄蜂还在J2联赛,邦本加入的第一个赛季就和球队一道升入J1联赛,在2016赛季,不到20岁的邦本在J1联赛出场20次首发11次,斩获自己J联赛首球,并在天皇杯上2场比赛打入3粒进球,和同年龄段的同乡队友富安健洋一起被寄予厚望。

可是好景不长,在和福冈黄蜂度过第一个顶级联赛赛季的蜜月期之后,邦本宜裕故态复萌,又一次因为扰乱秩序风纪的行为被俱乐部解约。虽然俱乐部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能够被俱乐部直接解约,想必也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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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被解约的影响远大于上一次,别说进入日本国家队了,当时的日本足球界已经认为,邦本“不会再站在日本足球的舞台上”。人们对他的称呼,从“天才”变成了“恶童”。

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

21岁就在日本彻底混不下去了,邦本用4年时间从巅峰跌到了谷底,不过为了生计他总不能就此浑浑噩噩下去,因此他在挥别J联赛之后踏上了留洋之路。2018年他加盟了韩国的K1联赛升班马,庆南FC俱乐部。

“如果在这里也不行的话,那就退役吧”,邦本带着这样背水一战的觉悟来到了韩国。虽然日韩之间一衣带水,但初到异国他乡的邦本仍然感到诸多不顺,团队并没有为他配备专职的日语翻译,互相之间也很难用英语流畅沟通,对于性格本就有些乖僻的他来讲,缺乏家人、朋友的理解和依靠,让他很难保持愉悦的心情状态。

不过,正如邦本自己回忆的那样,“来韩国之后,虽然知道会过上艰难的生活,但反过来也觉得去轻松的地方,会让自己变得更弱”,如果早一点严格要求自己,是不是现在已经穿上日本国家队的制服了呢?邦本带着这样的念头,在韩国扎下了根,他决定用自己的努力,来报答在犯错误的时候,选择鼓励支持他的家人、朋友、队友和经纪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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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足球,平时的生活方面,我也必须好好地做。我现在每天都抱着只要自己好好做,就一定能报恩的心情,去努力训练。”他常常在球队训练结束后,自己主动加练以维持竞技状态。在庆南的第一个赛季,邦本作为主力前腰,帮助球队获得了联赛亚军并且队史首次闯进亚冠。

虽然第二个赛季,庆南队陷入升班马的“二年级陷阱”,多线作战分散精力最终降入K2联赛,但邦本仍然留下了在亚冠绝杀鹿岛鹿角等名场面,在球队降级后他也被韩国K联赛王者之师全北现代看中,成为了这支韩国豪门的一员。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邦本在庆南队的主教练叫金钟夫,金钟夫后来也去了中国联赛执教,在最近的一个赛季他曾执教中甲的南京城市,邦本也在辽宁铁人和南京城市的比赛中与他“再续前缘”。

比起之前的庆南队,全北现代可以说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强队,在邦本加入的2020年初,全北现代已经实现联赛三连冠,在之前的6年内拿下5个冠军,10年内拿下了7个冠军,还曾两度站在亚冠之巅。在这样一支光环笼罩的球队,邦本面临的压力无疑更大,韩国和日本的关系本就微妙,更何况还用了一个在日本因为纪律问题被弃用的坏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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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邦本在全北可以说是“他乡遇故知”,当时全北的主力后卫金珍洙刚好曾效力于日本的新潟天鹅俱乐部,金的日语非常好,可以和邦本无障碍日语沟通,这加快了邦本融入团队的步伐,迅速在全北占据了主力的位置,第一个赛季联赛第9轮,邦本在面对蔚山现代的“国家德比”中斩获全北生涯首球,整个2020赛季他25场比赛17次首发帮助球队实现四连冠。

2021赛季,邦本成为全队无可争议的核心,联赛最后6轮争冠比赛,他直接参与了3粒决定性的进球。冠军附加赛第2轮,又一次面对死敌蔚山现代,在双方终场前战至2-2平的情况下,邦本助攻队友打进绝杀。最终全北现代刚好以2分的优势力压对手夺冠,说是邦本直接改变了争冠形势也不为过。

他姓氏中的“邦”读音是“库尼”,因此在比赛中,“把球传给库尼”成为了全北战略部署中常见的话语。在赛季结束后K联赛的总结评奖中,邦本入围了最佳11人中场位置的候选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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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正值疫情延期的奥运年,邦本在K联赛的杰出表现,也让韩国球迷直呼,“为什么不征召邦本”。不过,从2017年起就执教日本U23的森保一,仍然没有将邦本列入他的候选名单之中,或许是昔日不堪的过往仍然在起到影响。

邦本看起来对此不甚在意,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在2021年暑期,全北的队友问他,“你不看看日本U23在奥运会的表现吗”,邦本嘴上说着不看,然而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直播。看着和他同龄,当年甚至还不如他的一批小伙子闯进奥运四强,与强大的西班牙战至加时赛最后一刻,如果说没有受到刺激,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老实说,我不想看比赛,自己不能被选入奥运代表队,我也很无能为力……在电视机前,看着曾经一起踢球的选手们穿着日本队的制服,我自己也很后悔。如果让我参与更多这样的比赛,我绝对也能进球。”他的内心仍然是那个不服输的自己。

2016年,邦本宜裕与堂安律一起参加日本U19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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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邦本宜裕与堂安律一起参加日本U19集训

在全北连续两年获得联赛冠军的他,一直很期待的是在亚冠赛场上与J联赛的球队碰面,因为他心中最深处的梦想仍是要在日本展示自己,为自己被选入日本国家队增加更多筹码。

“我想穿着日本代表队的制服,总有一天我会代表日本站在球场上。”对于一个24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似乎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他甚至还展望着在全北继续踢出名堂后去德甲再次留洋深造。

然而,在2022新赛季前14场取得4球1助攻、3次当选周最佳MVP之后,他又一次犯了老毛病,在2022年7月8日凌晨开车回家的途中被查出喝酒,不仅遭到了60天的禁赛处分,还在7月13日被全北现代解约。

在此之后,邦本离日本国家队渐行渐远,也再次踏上了“被动留洋”的旅途。在葡超的卡萨皮亚俱乐部,一年的时间内他出场了26次,不过在2023年初,同样来自日本的相马勇纪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他在葡超也难以站稳脚跟,辗转去了马来西亚的柔佛新山俱乐部,然而只踢了4场比赛之后就与球队匆匆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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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已经26岁的邦本来说,该如何延续自己的职业生涯,成了眼下最现实的问题。

辽宁的“德布劳内”

辽宁的“德布劳内”

东方不亮西方亮,经历了几段不算成功的流浪之旅后,中国联赛向他发出了新的邀约。

虽然此时的中国联赛,早已不是邦本刚出道时的金元世界,而邀请他的也不是中超而是中甲球队,但得到更多外部支持、立下冲超目标的辽宁铁人自然想干出一番事业,热爱冒险的邦本也欣然决定在辽宁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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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近年来中国联赛的日本教练越来越多,但日本球员在中国职业联赛始终是极为少见的存在,刨去古早时期的尝试性引援不谈,算上邦本宜裕,中国联赛只出现过5位日本外援,因此邦本加盟的消息刚刚放出来,就引起了广泛议论,他过往的这些漂泊经历和“黑历史”,也让他多了几分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性,球迷们期待着他能改头换面,用自己的实力在中甲“降维打击”。

万事开头难。久疏战阵加上伤病影响,邦本在前半赛季的表现并未达到球迷们的预期。6月1日2-2战平青岛红狮之后,辽宁铁人12轮只拿了11分,冲超目标变得遥不可及,邦本的风评也从最开始球迷口中的“带不动”,逐渐向着“水货”,“华而不实”的方向发展。

比赛一轮又一轮的进行,留给邦本证明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周后的6月9日,客场挑战此前6轮不败,风头正盛的广州青年军,开赛前或许没什么人看好铁人队会有亮眼表现。不过这一次开场,邦本就站了出来成为全队的英雄,第7分钟,接到队友的后场长传后,他没有选择一贯的分球传递,而是自己凭借个人能力杀入禁区,一记低射斩获中国首球的同时,也吹响全队进攻号角,一场3-1的获胜终结了球队多轮的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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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阵广州收获中甲首球

夏窗辽宁铁人果断换帅,带领云南玉昆在上半程领跑的李金羽接手家乡球队,新外援若昂-卡洛斯火线驰援,来自台北的入籍球员安以恩结束兵役报到,从教练到阵容全面升级优化的铁人队,在下半程刮起了“钢铁风暴”。

10轮联赛3粒进球7次助攻,场均造一球的邦本,率领辽宁铁人打出10轮不败,他也彻底摘掉了水货帽子,被球迷们称为“高级货”,“中甲德布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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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官战破门后,邦本在他出战的25场比赛中交出了4进球7助攻的数据。可能和他之前在韩国时一样,数据上看他绝不是最耀眼的一个,但正像他自己所说的,相比于个人表现,他更愿意为队友创造进球机会。他说他不是不想进球,但是比起进球的冲动,更重要的应该是思考自己在球场上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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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传球撕开整条防线

本赛季,他送出65次关键传球排名全队第一,整个联赛排名第三,可见其前场进攻发动机的作用有多么关键。

因为上半程“欠账过多”,辽宁铁人队即使下半场打出了半程冠军级别的成绩,50分的积分仍然只能排在第四,与第二名的大连英博相差7分,无缘升入中超。不过,倒退15轮,联赛上半程刚结束的时候,又有谁能想象到这支队伍能够从联赛倒数爬升到如今的位置呢?而且,如果出现意外,辽宁铁人仍然存在理论上通过递补进入中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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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结果如何,这个看着《足球小将》,也喜欢《海贼王》的小伙子,在这一次的跨洋漂泊中,绝对是收获了满意的宝藏。而邦本和辽宁铁人的合同也会在今年年底到期,最后一轮向全场观众的比心致意,是离别不舍的寄语,还是来年再战的存念?或许我们仍不得而知,但我们都记住了他刚到中国时在采访中说的话:

“我知道中国有悠久的历史,我喜欢在中国。”

也许,他和中国足球的缘分,不会就此为止。

作者:井子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