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开国少将、原南京军区空军政委江腾蛟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消息传回江腾蛟的老家湖北省红安县高桥河镇王家村江家湾,乡亲们一阵叹息,夹杂着责备、痛心的声音。江腾蛟的本房近亲、江家湾生产队队长江腾照观看了庭审直播,他情绪激动,愤怒地说:“这个家伙,把我们一湾子人的脸都丢尽了!”
说归说骂归骂,江腾照关掉电视后,立马带着一些瓜果核桃来到一户人家,说:“队里给你请个假,你回北京去吧。你见到江腾蛟告诉他,坐完牢没地方去,就回老家来,吃老家的米,喝老家的水!”
江腾照说罢离去,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妇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腾蛟的妻子李燕平。
1971年江腾蛟被隔离审查,李燕平也被下放到丈夫的老家江家湾。得知丈夫被判刑18年,李燕平如释重负,十年来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参加红军,留守根据地
江腾蛟对革命是有功的,1955年,时年36岁的他被授予少将军衔,是最年轻的开国将军之一。
江腾蛟出生在江家湾的一个赤农家庭,因为家里实在贫困,他没有读过一天书。1927年,黄安(今红安)爆发黄麻起义,年仅8岁的江腾蛟也加入其中,成了村里儿童团的团员。他长得比同龄人更高大,又很有谋略,很快当上了儿童团团长。
1930年,江腾蛟加入共青团,并于同年参加红军,奋战在鄂豫皖苏区。不过由于当时他年龄太小,组织不让他上前线,让他留在后方照顾伤员。
那段时间,他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文化知识,进步很快,对军事理论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后来他主动请缨,上了战场,打了不少胜仗。
1934年初,红25军离开鄂豫皖,踏上长征之路。江腾蛟只有15岁,因为患病被留了下来。组织交给他40斤大米、火柴、饭缸等生活用品,让他养好身体后,回黄安找游击队。
江腾蛟记得很清楚,分别的时候,分队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跟他击掌,鼓励他坚持下去。最后一个跟他击掌的是开国上将韩先楚,叮嘱他说:“小鬼,你千万不要乱跑,找到黄安红五区的负责人,跟着他走!”
多年之后,江腾蛟重返故地,在文中写道:战友们的身影消失了,他们走远了。我站在土堆上眺望远方,真想有一个人能回来,将我接走......
江腾蛟独自踏上回家之路,参加了黄安游击队。不久后这支队伍被编入高敬亭领导的红28军,留守鄂豫皖。
作战勇猛,徒手抠出腹部子弹
新四军成立后,红28军改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高敬亭任司令员。江腾蛟虽然只有18岁,但为人机灵,被高敬亭相中,留在司令部当译电员。
高敬亭指挥能力突出,但为人独断专行,跟好几任搭档闹得都不愉快。1938年,戴季英奉命来到第四支队出任政治部主任,协助高敬亭工作。
一次两人爆发冲突,戴季英喊来江腾蛟,让他给中央和新四军军部发电报,告高敬亭的状。高敬亭不好对戴季英动手,杀鸡儆猴,拿起马鞭抽打江腾蛟,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江腾蛟在第四支队待不下去了,被调到第五支队担任连指导员,因为连长暂缺,他同时履行连长的职责。
1939年部队攻打安城,江腾蛟率领连队阻击增援的敌军,击退200多名鬼子,战后晋升3营指导员。不过他上任不久,就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当时支队派来一名记者进行战地采访,江腾蛟考虑到记者的安全,把自己的配枪送给了他。可记者不会用手枪,来回摆弄,不慎触动扳机,打在了江腾蛟腰间的子弹袋上。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江腾蛟应声倒地,战士们跑过来查看,发现他腹部有三个弹孔,正在汨汨流血。
江腾蛟也是英雄汉,他强忍疼痛,徒手抠出一颗子弹。他来不及去医院,外面传来密集的枪声,国民党军韩德勤部的8个团打来了,企图偷袭新四军江北指挥部。
军情紧急,江腾蛟在腹部缠了一圈纱布,带伤上了前线。他指挥部队激战七天七夜,歼敌3000余人,顺利完成任务。
战后,第五支队司令员罗炳辉亲自来看望江腾蛟,把他送到江北医院接受手术。不久后江腾蛟伤愈归队,被提拔为支队政治部副主任。
毛主席说他“不可重用”,被隔离后妻子回老家种田
抗战胜利后,江腾蛟奔赴东北战场作战,长期从事政治工作,从旅政治部主任升任四野38军151师政治部主任,参加了东北战场的一系列战役。
江腾蛟与妻子李燕平的相识相恋,也发生在东北作战期间。在一次战斗中,江腾蛟因为负伤被送到野战医院养伤,负责照顾他的是护士李燕平。
李燕平出生于1930年,黑龙江人,在日军统治的阴影下长大。抗战胜利后,她报名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成了一名解放军女战士,从事护士工作。
江腾蛟正值壮年,有军功在身,李燕平年轻漂亮,很会照顾人。两人很快坠入情网,确定恋爱关系,并结为夫妻。
新中国成立后,江腾蛟得到重用,升任38军政治部主任。1955年,年仅36岁的他被授予少将军衔,是最年轻的开国将军之一。
江腾蛟的事业一帆风顺,最高担任南京军区空军政委。他和妻子感情和睦,养育着七女一子8个孩子,人生步入巅峰。而老家江家湾的乡亲们也以他为荣,说他前途无量。
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特殊时期到来后,江腾蛟走上了弯路,起到了很坏的带头作用。1967年,他听从老首长林总的指示,将南京军区司令许世友赶到大别山,副司令聂凤智也差点被他害死。
毛主席得知此事,亲自过问,将许世友劝了回来。对于江腾蛟,毛主席作出批示:此人不可重用。
从此之后,江腾蛟的事业开始滑落。1971年那架飞机在蒙古坠毁后,江腾蛟被定性为“同党”,隔离审查。两年之后,江腾蛟被开除党籍,并撤销一切职务。
妻子李燕平的情况也很糟糕,她被下放到丈夫的老家江家湾,从事农业生产。她虽然被下放,乡亲们却很照顾她,给她捐瓦捐砖,盖起了砖瓦房,让她和孩子们住了进来。
自从参军后,李燕平就没有种过田,一时很难适应。而且南方的水田不同于东北的黑土地,到处都是不起眼的蚂蟥。蚂蚁不仅咬人很疼,而且专门往人的伤口处钻,稍不注意就钻出一个血窟窿。
这样的痛苦对李燕平来说尚能接受,但每隔几天一次的“批斗会”是少不了的。幸运的是,生产队长江腾照很照顾他,上台喊一句“李燕平是反革命”,大家就一哄而散了。不仅如此,江腾照还以李燕平无法胜任生产工作为由,把她安排到养鸡场喂鸡。
主动揭发丈夫成科级,晚年夫妻和睦
在乡亲们的照顾下,李燕平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光,最小的几个孩子也上了小学。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丈夫江腾蛟的情况,他过得怎么样?会不会被判死刑?
1979年,随着审查审判工作的展开,李燕平坐不住了。她顶着巨大压力给相关部门写了一封信,揭发丈夫的罪行,并主动承认错误。她这么做的目的,希望能保住丈夫一命。
李燕平态度良好,受到组织重视,专门将她的信登载在《审判工作简报》上。这封信也起到了关键作用,1981年江腾蛟被判刑18年,免于一死。
江腾蛟同样认罪态度良好,庭审当天,面对审判长伍修权的提问,他回答:“我没什么可辩护的,我罪行累累,铁证如山,老老实实接受组织和人民的审判。”
江腾蛟虽然被判刑18年,其实没有被收监,不久后组织就批准他保外就医,搬到山西太原居住。妻子李燕平也被平反,享受18级行政待遇,相当于科级干部。她也带着子女们来到太原,和丈夫住在体委大院的宿舍里。
经历过起起伏伏,江腾蛟的心态变得平和了许多,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喜欢书法,在家里奋起疾书,妻子李燕平泡了一壶茶,在旁边看着,一脸微笑。儿女们去上班的时候,老两口则承担起照顾孙儿、孙女的任务,晚年悠然自得。
2009年,90岁的江腾蛟生命走到尽头,在组织的关怀下住进北京朝阳医院。临终的时候,他只有一个请求,当着老伴和儿女们的面说:“我想再穿一次55式军装!”
江腾蛟当年参加授衔时,第一次穿55式军装,那是他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老伴李燕平知道他的用意,含泪答应他向组织申请,获得批准。
江腾蛟去世后,家人遵照他的遗愿,为他换上55式军装,满足了他最后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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