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求求你，放下刀吧！” 昏暗的煤油灯下，姚家小院乱成一团。女儿姚兰死死抱住母亲王四妞的腿，哭喊声撕心裂肺。
王四妞充耳不闻，只是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儿子的脸。儿子姚国强，这个曾经健壮如牛的小伙子，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国强啊，娘也没有办法” 王四妞喃喃自语，浑浊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上。
01
寒风凛冽的1月，河南洛阳宜阳县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王四妞正帮着女儿腌制着咸菜，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炊烟袅袅，年味渐浓，这本该是个平静祥和的午后。
然而，一封突如其来的电报打破了这份宁静。
“国强身强体壮的，怎么会突然病重呢？” 王四妞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急忙收拾行囊，赶往儿子打工的嵩县。
一路上，王四妞不断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等她到了，儿子就好了。然而，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县城，看到的却是邻居们躲躲闪闪的眼神，听到的是一句句吞吞吐吐的话。
“四妞啊…… 你节哀……”
“国强他…… 唉，造孽啊……”
王四妞的心越来越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终于，一个邻居忍不住开口了：“四妞，你要挺住啊！国强他…… 他让金矿的人给打死了！”
“打死了”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王四妞的心口。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昏迷前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儿子的音容笑貌，那封冰冷的电报，“打死了”……
“不！不可能！我的国强怎么会……” 王四妞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在亲戚朋友的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王四妞终于拼凑出了儿子惨死的经过。
02
原来，姚国强在县里大张乡的一个金矿打工，矿主白华山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年关将近，白华山声称矿上丢了 280 克黄金，一口咬定是姚国强偷的。
“警察同志，就是他！他是新来的，前几天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在放黄金的地方转悠！” 白华山指着姚国强，信誓旦旦地说。
年轻的民警张亚伟没有经过详细的调查，便将姚国强带回了矿上的办公室。
“说，黄金藏哪儿了？” 张亚伟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偷黄金啊！” 姚国强拼命解释，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加凶狠的毒打。
“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偷！” 姚国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折磨。
痛苦中，姚国强不得不编造了五个藏金地点，可每次搜寻无果后，等待他的都是更残暴的殴打。
一直打到第二天凌晨四点...
这哪里是审讯？这分明是谋杀！
03
仅仅休息了六个小时，白华山又带着新的"帮手"回来了。
"今天不让你说实话，就别想活着出去！"丁金伟拎着导火索，阴狠地盯着姚国强。
皮带、导火索、铁棍...一轮接着一轮。打手们像是约好了轮班，这个累了换那个，那个歇了换这个。
姚国强被打晕过去，他们就用凉水泼醒，继续打。
下午四点，两名刑警赶到了现场。姚国强蜷缩在墙角，浑身浮肿，眼神已经涣散。
"你干嘛这么嘴硬？说，黄金到底藏哪儿了？"一名刑警厉声质问。
姚国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着牙说："我...真的...没偷..."
话音未落，姚国强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体抽搐起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拔腿就跑。
留下姚国强一个人，孤独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04
"一百五，只要一百五。"白华山掏出皱巴巴的钱递给村民赵希民，"把他扔到河沟里去。"
赵希民看了眼姚国强青紫的尸体，接过钱时手都在发抖。
消息传到姚贞元耳中，他立马赶了过来。看到儿子伤痕累累的尸体，这个坚强的父亲瘫软在地。
他强忍着悲痛，要求白华山给个说法。然而，白华山却冷笑着说：“想要说法？去告我啊！”白华山面无表情地把尸体装上车，往县城方向开去。
到了伊贺大桥下，姚贞元和族人拦住了车。他们就地搭起窝棚，立了灵位。
"没有说法，这尸体就不能动！"
寒风中，窝棚顶上的白布"啪啪"作响，像是死去的姚国强在哭泣。
05
王四妞跪在县委书记朱广平办公室："求求您给评评理..."
"等等吧，会处理的。"朱广平头也不抬。
她又跪在县长马国民面前。
"等等，马上就办。"马国民看都没看她一眼。
政法委书记程广才更直接："滚出去！"
王四妞的膝盖跪破了，可她换来的只是一句句"等等"。
正当她绝望之际，村里传来鞭炮声 - 白华山的父亲在放鞭炮，庆祝"官司打赢了"。
烟花在天空炸开，王四妞的心也碎了。
她推着儿子的尸体，一路来到县政府大门口。用白纸写下血泪控诉，插在尸体旁。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他们看到了姚国强浑身的伤痕，听到了王四妞的哭诉。
这一次，县长马国民跪下了。
"我保证，一定会公平公正处理！不让你们蒙冤！"
面对态度大变的县长，王四妞留了个心眼。她收下了200斤面粉和棺材钱，却只是把棺材放在坟地，没有下葬。
果然，从那天起，县里再无人理会这桩案子。找遍了所有部门，要么人不在，要么互相推诿。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走投无路的王四妞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书里说，古代有个母亲，儿子被冤杀，她带着儿子的头骨去京城告状，最终沉冤昭雪。
夜深了，王四妞握紧了手中的菜刀，泪水模糊了双眼...
06
1991年2月22日，夜。
寒风吹动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声。油灯摇曳的光影中，王四妞握着菜刀的手在颤抖。
"娘，别做傻事啊！"家人的劝阻声在身后响起。
王四妞充耳不闻，眼泪一滴滴落在刀刃上。她轻轻抚摸着儿子冰冷的脸，仿佛又看见了他活着时的模样。
"儿啊，娘带你去讨个说法..."
她咬着牙，闭上眼，手起刀落。
布包里，王四妞细心地用卫生纸包裹着儿子的头颅。她颤巍巍地站起身，背起包袱，踏上了进京的路。
火车轰鸣着驶过漫漫长夜。
王四妞把儿子的头颅包裹了几层，放进一个布包里，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一路上，她不敢睡觉，紧紧抱着那个布包，生怕被人发现。
07
到达北京后，王四妞径直来到国务院信访局，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布包……
“啊！” 信访局的年轻工作人员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王四妞的举动，如同一声惊雷，在平静的办公室里炸响。
“这是我儿子，姚国强，今年二十三岁，被人活活打死了啊！” 王四妞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每个字都浸透了血泪。
消息传开，整个信访局都震动了。一位母亲，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竟然带着他的头颅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告状，这份母爱的伟大与悲壮，震撼了所有人。
事件很快惊动了中央领导，最高人民检察院迅速受理了王四妞的申诉，并派专人调查姚国强死亡案件。
王四妞被安排住进了救济站，但她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省、市、县三级政府派人轮番前来劝说王四妞回乡，承诺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姐，回去吧，我们会严惩凶手，给国强一个交代的。”
“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你也要为家里人考虑啊，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面对各种劝说和诱惑，王四妞始终不为所动。
“我只要真相！只要公道！” 她坚定地说，“如果不能为国强讨回公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王四妞的坚持下，案件终于得到了重视。经过调查组的彻查，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08
原来，白华山根本就没有丢黄金，他只是看中了姚国强年轻力壮，想逼迫他长期在矿上免费打工。而民警张亚伟，则收受了白华山的贿赂，对姚国强进行刑讯逼供，最终导致了他惨死。
1991 年 9 月 11 日，法院对姚国强死亡案作出一审判决：
白华山、张亚伟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丁金伟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两名参与殴打姚国强的刑警，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正义，终于到来，但王四妞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儿子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拿着法院判决书，看着上面冰冷的文字，泪水模糊了双眼。
“国强啊，娘为你报仇了……” 王四妞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案件结束后，王四妞回到了家乡。政府给了她一笔赔偿款，但她却一分钱都没有动，全部捐给了村里的学校，希望孩子们能够在明亮的教室里安心读书，不要再像她的国强一样，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三十多年过去了，王四妞依然清晰地记得儿子惨死的那个夜晚。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梦到儿子，梦到他笑着向她跑来，喊她一声 “妈”。
王四妞的故事，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一段悲惨记忆，也是母爱的伟大与无私的最好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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