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展照常进行”！1986年梅河口2.21特大劫枪杀人案侦破始末|元宵|大劫枪|杀人案|梅河口市|赵芳

1986年2月21日17时15分，梅河口市公安局铁北派出所接到报案：梅河口铁路货场派出所民警肖光（25岁）和他的妻子——梅河口市百货大楼营业员冯秀娟（25岁）被人发现死在家中，均系头部中弹一枪致命。接报后，梅河口市公安局刑警队于17时25分出动，于17时35分抵达位于铁路职工家属区913栋3单元3楼3号的肖光家。在将现场外围封锁完毕，让楼内群众都待在家中不要外出后，技术人员于17时40分进入现场。

80年代后期勘查现场的民警

现场是二室一厅的套间，室内物品摆放完整，没有被翻动的迹象，肖光的尸体俯卧在厨房内，冯秀娟的尸体仰卧在旁边，身下流出的血已经汇集成一片，两人均系头部被手枪子弹击穿成贯通伤致死，现场获取到两枚7.62毫米51式手枪子弹弹壳。肖光尸体的腰间还别着两个54式手枪的空枪套，原本应该在枪套里的2支54式手枪、枪内弹匣的子弹和枪套上别着的子弹全被抢走。进门处距离地面1.63米的墙壁上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字：“我实在对不起，没办法。”

54市手枪及其枪套

经走访调查得知如下事实：

1、2月21日早上，肖光和冯秀娟将刚满周岁的儿子肖某某送到冯秀娟的父母家，然后就各自去单位上班了。肖光的同事于振斌在9时离开货场派出所去通化铁路公安处开会，临行前将自己的54式手枪连同枪套和12发子弹交给肖光代管。10时整，因为所里安排肖光下午值班，所以提前放他回家吃饭，于是肖光就带着两支分别属于他自己和于振斌的54式手枪离开派出所回了家。

2、10时30分，冯秀娟答应同组营业员12时回梅河口市百货大楼换班后也提前回家了。

老照片：梅河口市百货大楼

3、13时，货场派出所没见肖光回来值班，百货大楼也没见冯秀娟回去换班，于是一名民警和一名和冯秀娟同组的女营业员先后去肖光家敲门，见没人答应，民警回了派出所，而女营业员则去冯秀娟的父母家询问，依然找不到人。

老照片：80年代的百货商店女营业员

4、17时过后不久，依然没有肖光和冯秀娟的任何音讯，冯秀娟的父母见女儿和女婿还没按照约定来接孩子回家，于是老两口在两个儿子的陪同下来到肖光家，不久肖光的父母也赶来，轮番敲门没人应声，于是他们敲开邻居家的门，冯秀娟的哥哥冯某某从邻居家的阳台爬到了肖光家的阳台，推开阳台的门进屋走到厨房，就发现肖光和冯秀娟双双惨死在厨房里。

5、肖光的邻居反映：10时30分的时候他去过肖光家，当时正看到肖光在厨房劈柴生火。另有邻居反映：12时左右在楼内听见清脆的响声，并隐约听到有一声女人的哭声。

经初步勘查，这是一起以抢枪为目的的特大杀人案。

铁路公安民警和妻子被人枪杀在家中，两支54式手枪和20多发子弹被抢，迅速在只有十万人口的梅河口市引起了轰动，群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走在路上会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子弹一枪爆头。为此，通化市市委、市政府、通化市公安局以及吉林省公安厅的相关领导陆续赶到梅河口，在2月21日19时决策从梅河口市公安局、通化市公安局以及通化铁路公安处调集二百多名干警，组成2.21特大劫枪杀人案专案组，专办此案。同时，梅河口市市委、市政府在2月21日晚上就发出了“取消元宵节灯展和焰火晚会的通知”并且下了“禁止在市区燃放烟花爆竹”的死命令，并表示全力配合专案组办案。

2月21日19时10分，专案组在梅河口铁路地区招待所31号房间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得出如下共识：

1、案发时间为2月21日11时至12时之间。

2、排除财杀和报复杀人的可能，本案杀人的唯一目的就是抢枪。

3、犯罪分子抢枪的动机应系报复杀害他人，或是持枪进行其他犯罪活动。

4、现场没有搏斗迹象，门窗也没有撬压痕迹，再加上现场留下的“我实在对不起，没办法”字样，说明犯罪分子和肖光夫妇中的一人尤其是肖光关系密切，应系进出肖光家的常客。

根据上述分析判断，专案组决定从以下四个方面开展工作：

1、加强对梅河口市各交通要道的盘查和堵截，防止犯罪分子在市内在市内流窜。

2、立即印发协查通报告知相邻县市的公安机关请求协查。

3、加强市区的巡逻和执勤，特别是加强铁北街居民区和金融部门的安保工作，严防犯罪分子继续作案。

4、采用“人海战术”深入基层进行拉网式排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19时30分，一百多名公安干警分散在梅河口市各交通路口值守、以及开着警车、警用边三轮、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来回进行巡逻。另外近百名公安干警组成30个走访调查小组深入发案现场周围的居民区进行逐家逐户的走访，对肖光、冯秀娟夫妇的社会关系、亲朋好友、同事战友总共二百余人进行梳理和调查——

21时，和肖光同班的货场派出所民警回忆：“在肖光回家之前曾接到过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说中午去他家。”

显然这个给肖光打电话的人有重大嫌疑，可是梅河口铁路地区一共有25个站段，上千部电话，每天能打出几万个电话，要查出打电话的人显然是大海捞针。

21时10分，专案组调集50名干警组成14个调查小组分赴梅河口铁路地区各站段和单位，在相关铁路派出所的协助下认真细致地调查了解了2月21日上午打给货场公安派出所的电话，同时排查肖光被害前经常联系的单位和个人。

21时30分，梅河口市公安局刑警队刑警王洪喜和通化铁路公安处梅河口站派出所民警于明终于在梅河口机务段保卫科查到了2月21日上午给肖光打电话说中午要去他家的那个人——梅河口机务段保卫科保卫干事王某。于是专案组立即传唤王某并对王某的家进行搜查，结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都没搜到有手枪，王某自述说：“我上午确实给肖光打过电话，向他要君子兰的花粉，并和他约在中午去他家取花粉，我11时从保卫科出来，11时10分到肖光家，当时他正在家里做饭，11时20分我拿着花粉离开他家。”

经核实，王某所说的情况完全属实，因此排除了他的嫌疑，这条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就此也就断了。但是，当王某得知肖光夫妇在他离开后不久就被枪杀在家中时，显得十分震惊，不久就向负责询问他的梅河口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广文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我到肖光家时，遇到一个穿深蓝色羽绒服的男青年，约摸1米75的瘦高个，脸很白，他当时身上正拿着一支54式手枪和一个弹匣在把玩，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肖光家。”

赵广文当即下令：“给我查这个穿深蓝色羽绒服的小年轻！”并做出具体布置：优先从铁北街范围内查。

80年代的梅河口铁北街区

于是，铁北派出所、货场派出所和梅河口站派出所的民警们被集中起来集体“头脑风暴”，对他们处理过的“穿蓝色羽绒服”男青年逐个“过电影”。结果铁北派出所民警张强想到了当天一早他出警处理的一起恋爱纠纷事件：

“梅河口电务段青工白颜斌和女青年赵芳曾有恋爱关系，后因赵芳父母反对而告吹，白颜斌对此极为不满，今天上午8时，白颜斌又到赵芳家无理取闹，并扬言要把赵芳连同她全家一起杀光。赵家随即报了警，所长叫我出警去调解，我看见白颜斌穿的就是深蓝色羽绒服。”

铁北派出所所长李铁军接着说：“13时40分，白颜斌和一个男青年再去赵芳家无理取闹，赵家再次报警，我和张强又跑了一趟进行调解，并通知梅河口电务段保卫科将白颜斌带回教育。当时我看见白颜斌穿的是深蓝色羽绒服上衣。”

此外还了解到如下信息：

2月21日13时白颜斌第二次赵芳家闹事的时候还带上了梅河口铁路大修段的工人侯兴业；14时，白颜斌和侯兴业去了大修段工人李某某家，向李某某的母亲借了20元钱；15时，白颜斌带着侯兴业去白颜斌的姐姐白玉珍家借钱后下落不明。

根据李铁军、张强和王某提供的情况，从白颜斌的着装、身高和体貌特征来看，均和当天中午在肖光家的那个穿深蓝色羽绒服的男青年相符，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为了稳妥起见，梅河口市公安局技术科技师殷福昌、通化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宋全增迅速前往梅河口电务段保卫科搜集了白颜斌的字迹，并组织技术力量将这些字迹和现场墙上留下的圆珠笔字迹进行比对，结论认为两者可以作同一认定，从而进一步认定白颜斌就是凶手，而侯兴业则可能和白颜斌一起逃跑。

22时，专案组出动大批警力对梅河口市区内的几十处白颜斌和侯兴业可能落脚的地方进行大规模清查，结果查到2月22日凌晨1时，一无所获。

在市内清查的同时，专案组通知梅河口火车站以及梅河口周围的白山、黑山头、长胜和莲河火车站派出所，请他们加强盘查，严防白颜斌和侯兴业外逃。并在梅河口市区内层层布岗，架网守候。

老照片，梅河口站

随后，专案组派出四个抓捕小组，分别前往大连、营口、岫岩和九台四处白颜斌和侯兴业有落脚点的地方，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对这些落脚点加以控制。另外两个小组分别在白颜斌和侯兴业的家附近蹲坑守候，同时继续做两人的父母和亲友的工作。为了防止白颜斌继续对赵芳家实施报复行凶，又派了一个小组将赵芳全家保护了起来。

老照片：和居民交谈的女民警

同时，专案组还发出145份通缉令，请求友邻公安机关配合协查。

2月22日20时，负责做侯兴业亲属工作的梅河口市公安局刑警队刑警李金玉和叶长学向专案组报告：“侯兴业的母亲和姐姐听侯兴业经常说他有一个姓黄的朋友，两个人关系不错。这个姓黄的家居住在哪里她们不清楚，只知道居住在某某桥，工作单位只知道叫某某工程队，居住地和工作单位的详细地址还在调查中。”

由于叶长学在调入梅河口市公安局之前就在通化铁路公安处梅河口站铁路派出所工作了多年，对铁路方面非常熟悉，于是专案组将调查工作全权交给叶长学负责。叶长学不负众望，仅用半个小时就查清了“姓黄的”的身份——时年23岁的铁路桥涵工程队工人黄录山，家住抚松县仙人桥。随即叶长学联系和通化铁路公安处处长王乃祥联系，请求配合协查。王乃祥立即将协查命令下到松树镇站公安派出所，并通过派出所联系到驻仙人桥站的驻站民警王永生，要求他立即查明黄录山的情况。

松树镇站站牌

王永生接到命令后立即便装深入仙人桥地区进行侦查，查明2月22日7时有两个男青年乘坐通化至白河的火车来到黄录山家，二人的衣着和体貌特征和梅河口市公安局发出的协查通报基本一致，此二人现在正留宿在黄录山的家中。

在接到王永生的报告后，梅河口市公安局刑警队和梅河口市武警部队抽调精锐分乘五辆警车于23时07分由梅河口出发火速前往仙人桥。

2月23日4时30分，车队抵达仙人桥，然后在仙人桥站的运转室里建立临时指挥部，布置突击黄录山家抓捕白颜斌和侯兴业的行动。最终决定组成一支由通化市公安局刘树生副局长亲自带领的六人突击小组实施直接抓捕，其余人把住各关键要点实施掩护策应。

今日的仙人桥站

5时25分，行动小组在刘树生副局长的亲自带领下踹开黄录山家的门，刘树生副局长一马当先冲了进去（这也是当年周总理定下的规矩：抓捕行动时，带“长”的领导干部要带头冲锋），白颜斌从睡梦中惊醒，伸手往床头摸着一支54式手枪准备射击，结果冲进来的刑警们迅速朝白颜斌射击，白颜斌当场身中数弹，顷刻毙命。侯兴业也摸到了枪，但没来得及举枪射击就被枪声吓破了胆，丢了枪束手就擒，当场缴获两支54式手枪、两个弹匣和20发子弹，整个行动从破门到击毙白颜斌、活捉侯兴业用时仅3分30秒。

5时30分，白颜斌被击毙、侯兴业落网的消息传到梅河口，梅河口市委、市政府立即向全市发布新的通知：“市民同志们，2.21抢枪杀人大案已破，今晚的元宵灯展照常进行，要搞得轰轰烈烈，祝市民同志们过一个愉快的元宵佳节。”

当天下午，抓捕组带着白颜斌的尸体，押着侯兴业返回梅河口时，梅河口市市委、市政府全体领导班子成员亲自出迎慰劳，并代表全市人民向全体参战公安民警和武警表示感谢。

根据侯兴业的供述：白颜斌因痛恨赵芳一家，想抢枪血洗赵家以泄心头之恨。2月21日11时他去和他熟识的肖光家（他和肖光的弟弟是发小），以玩枪为由将肖光的54式手枪骗到手，待肖光和冯秀娟去厨房时突然朝两人的头部各开一枪将二人杀害，然后又拿走了肖光身上的另一支54式手枪和子弹。

抢枪杀人后，白颜斌拉着侯兴业去赵芳家闹事，没有得手，被带回单位教育后，两人在借了一圈钱（只借到20元）后在16时30分乘火车到通化，在通化站换乘火车于2月22日7时到达仙人桥，此时两人身上身无分文，在19时在仙人桥地区用手枪和匕首抢劫了一名过路的解放军战士，劫得现金60元和一块手表，随后留宿在黄录山家，并约定2月23日返回梅河口血洗赵芳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