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保飞
1992年，我二十五岁，牵着自己的大黄牛，去帮邻村一位寡妇家里耕田，在夜幕降临之前，我耕完了所有田，她一定要留我在家里吃了晚饭。
我不好拒绝，没想到的是，晚饭刚刚吃完，她突然开口说道：“我还有一块田想要你帮忙耕，要不，就在家里住宿一晚吧！免了多跑一趟的麻烦。”
听了这话，我有些好奇，毕竟我知道她家有多少要耕的田，白天时候，我记得已经帮忙耕完了啊！
我欲言又止，因为担心她会误以为我不愿意多出力帮忙，所以我没有多问。
之后我才知道，她是想要留住我，给我一个温暖人心的惊喜。
她的这个小小谎言，竟然还开始改变我的命运。
如今，时隔多年，我每次想起这一件往事，都会忍不住地感慨万分。
我叫何保飞，从小就家穷，父母先后生了5个孩子，我是唯一的男丁，排行老幺。
在我成年以后，家里还住着破旧的土墙屋，那些家里有女儿待嫁的人家，都瞧不上我家。
谁也不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我，担心会跟着我吃一辈子苦。
因为这事，父母心里急得厉害，他们四处凑钱，费劲力气在村里新建了石墙屋，一共六间房，总算是让家看起来更体面了些。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家的穷，根本瞒不住，不了解我家的人只要有心打听，就不难知道我家的物质条件不好。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父母每次拜托媒婆给我介绍的对象，即使刚开始相中了我这个人，过不了多久，对方家就又改口说不合适。
我父母心急得很。
那时候，农村老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外地打工挣钱。
父母开始劝我别窝在农村了，让我也跟着外出打工挣钱，或许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就是挣到钱娶媳妇。
但是我不愿意。
那时候的我，从小被惯着，有些好吃懒做了，尤其是懒，怕吃苦受累。
我听那些外出打工的人说，在外面打工确实更挣钱，不过，吃的苦和受的累，也是不少。
而且，人在异乡，衣食住行都要花钱，不勤快干活，可能会连个睡觉的安逸地方都没有。
我听说了这些，再想到自己是个懒人，又不愿意多干活，如果我外出打工挣钱，说不定，我会连温饱问题都不能长期保障好。
考虑到这些，我决定还是待在农村好些。
我想着，吃和穿都差点，无所谓，只要不饿肚子，不受冻，我才不愿意去吃苦受累呢。
至于挣钱娶媳妇？
相比之下，我还是宁愿日子过得悠闲轻松一些。
父母很是无奈，他们恨铁不成钢，但是又没办法逼我离开家。
后来，他们只能选择和媒婆说，只要能够让我结婚，女方家要求我当上门女婿都可以。
可惜的是，还是没人愿意让家里女儿嫁给我。
原因很简单，我家穷，而且我还懒。
身边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断定我这辈子是肯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渐渐地，父母也觉得没啥希望了。
他们叹息不断。
我却无所谓，觉得他们是多余操心了。
毕竟，我本人都不在乎呢。
不过呢，偶尔，我在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想着如果我能够娶一个媳妇，大概会过上更开心的日子......
可惜我懒惯了，没啥斗志和上进心，更别提去为了改变命运而努力。
我断定自己吃不了那些苦，也不想去吃更多的苦。
好些日子里，我在村子里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除了放牛羊，以及帮着家里干一些农活，我就不想受更多的累了。
还有一个例外，我会愿意去帮邻村家里的一位寡妇家里、每年帮她耕田。
我并不是对她有别的想法，不是为了讨她欢心。
而是我觉得欠了她家，想要还人情。
关于这事，父母没有反对过，周围人也没多少闲言碎语。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那年纪轻轻就去世的丈夫，曾经救过我一命。
那是一年冬天，我在经过队里的堰塘边的时候，因为冰水导致脚滑，不小心让我摔进了深水里。
天寒地冻的，我又不会水。
不幸中的万幸，一个大我几岁的邻村小伙子在关键时候发现了，而且他还挺会游泳，又不顾危险救了我。
因为下水救我，他险些栽了，之后，他感冒了挺长一段时间。
我和父母都深深感激他。
如果他的年纪比我大十几岁，我估计都会拜他为干爹了。
从此，我和他之间变得越来越熟。
然而不幸的是，他在结婚后的第三年，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留下父母和妻女。
他的女儿，才一岁多的年纪。
更不幸的是，他父亲在第二年的冬天，去山上砍柴时不小心摔下山崖，没能撑下来。
他家没了男丁，老婆带着年幼的女儿，依旧选择留在婆家，没有重新嫁人的打算。
能够成了寡妇的年轻女人，模样长得还算可以，年纪不大，又勤快贤惠脾气好，自从她丈夫没了，就先后有不少人找媒婆说媒，希望可以娶她进门。
那些人还表示愿意接受她的小女儿，并且当成自家亲女儿一般对待。
她婆婆也并不反对，因为同为女人，婆婆知道她的不容易，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去阻止她选择再婚、找个男人过更有依靠的日子。
婆婆只是希望她可以找个足够老实忠厚的男人，不仅会对她好，还会不亏待她的小女儿。
然而，她却拒绝了，说暂时不想考虑那些事，她留在婆家，照顾着孩子慢慢长大。
一个女人家，独自带着小孩，在农村种田地和养猪等等，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我想到她去世的丈夫曾经救过我，虽然我家已经感谢了，但是救命之恩是很大的人情，想到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我觉得自己应该尽力帮些忙。
所以，我后来决定每年无偿帮她家把田耕了，出牛出力，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她也不拒绝，还是感谢，第一次，她坚持要给我钱，不过，爱财的我坚持拒绝了。
后来她送了鸡鸭和猪肉，我还是拒绝，却没能拒绝得了。
为了不让她难做，我象征性收一些心意。
我也会帮她家干一些挖藕、收稻谷的活。
其他更多的忙，我就不管了。
毕竟我是个懒人，如果不是念在她那去世丈夫对我的恩情，就算她花钱请我帮忙耕田和干活，我都不会干的。
虽然不少男人想要娶她过门，愿意主动讨她欢心。
但是，我不会为了想要娶一个好看点的媳妇、而去受苦受累。
大概是她知道我的想法，所以才没有像拒绝其他人那样对待我，而是接受了我的出力帮助。
在1992年，到了该耕田的时节，我和她约定了日子，到了时候，一大早，我就牵着自家的大黄牛去了她家里。
然后开始忙着耕田。
她招待了午饭，特意买了新鲜猪肉，做了我喜欢吃的滑肉，以及肉丸子汤。
吃得我心里美滋滋的，下午干活时更有力了。
天黑前，我干完了活，在她家简单洗了把脸，准备牵着牛回家，她却坚持让我留下吃了晚饭。
我有些馋嘴，想到她做菜的手艺还是不错，或许又有好吃的和我爱吃的呢。
于是我在客气一番后，最终选择了留下吃晚饭。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还挺舍得招待客人的。
刚吃完饭，她突然开口说道：“我还有一块田需要你帮忙耕，天已经晚了，要不你就留在家里歇一晚，省得多跑。”
“可以麻烦你再帮帮忙吗？”她又问我。
我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她哪里还有一块田想要我耕。
但是我没有多问，更没有拒绝。
她虽然是寡妇，但是家里面有女儿和婆婆，村里人又淳朴，我倒是不担心暂住一晚会惹来闲言碎语。
只是我没想到，她对我撒了谎。
原来她就是想让我在家里住宿一晚，等到第二天再回家。
天亮不久，她家小女儿来叫我吃饭，我看着一桌子不少丰盛的菜，顿时傻眼了。
那时候在村里，即使是招待客人，吃早饭一般也只是多做一碗鸡蛋给客人吃，或者是做肉丝面。
我没想到她会一大早做了好几个菜，还都是我喜欢吃的，甚至还有我在过年时才难得吃上的粉蒸羊肉......
当她笑着说是为了顺便给我庆祝生日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特别的温暖。
在我长大以后，除了父母，她是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而且还特意准备这么多好吃的菜。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当时差点感动得掉眼泪。
尤其是当我知道她在前一天晚上骗了我、就是为了留我在家里等着我生日这天到来。
她真是有心了。
如果她是男人，我当时可能会激动得要跟她结拜为异姓兄弟，从此肝胆相照......
她的这番心意，不仅温暖了我，突然间还让我的另一道心门渐渐开始打开。
这个贤惠温柔的女人，竟然让我有了心动的感觉。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吓得我感觉摇头，停止自己的念头。
因为我又穷又懒，而且不想吃更多的苦。
还有一点，她那去世的丈夫，曾经对我有很大的恩情。
我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过了不久，她的婆婆居然特意找到了我。
我被吓一大跳，心里以为她婆婆是来找我麻烦的，但是转念一想，她婆婆不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啊！
而且，我又没做出丝毫出格的事情来。
让我意外的是，她婆婆居然是问我想不想娶她过门。
我傻眼了。
她婆婆说道：“我家儿子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留下了年轻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我帮不上什么忙，她能够另嫁才是更好的选择，而且，她心里是相中了你的。”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她婆婆又问道。
我支支吾吾说道：“你别开玩笑了，我这人是出了名的穷和懒，方圆这么多里，那个人不晓得啊？”
“谁敢嫁给我？要是有人敢，我也不至于现在还打光棍啊！”
她婆婆却说道：“只要你愿意，又不嫌弃我那小孙女，男人嘛，结了婚成了家，会变得沉稳有担当的，我还是了解你的本性，你又长得高大，一身力气，只要你肯吃苦、好好过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多差的了。”
不等我回答，她婆婆又说道：“主要还是我家那半个女儿心里看上了你，愿意和你过日子，说句心里话，我希望她未来能有一个男人做依靠......”
“如果你愿意好好过日子，对她们母女真心，我肯定是支持的，而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以后是不需要你多管的呢。”
她婆婆说完，又看了我两眼，让我好好想想，等我答复。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夜里都心里时常乱糟糟的了。
我没想到会有女人看得上我，这让我感到有些成就感和自豪感。
想到她的贤惠和温柔，又勤快，烧的一手好菜。
我再次心动了。
并且开始劝说自己，她那去世的丈夫对我有恩情，我以后好好地对待她们女儿，和她的婆婆，不也是一种报答吗？
再者说了，我如果好好和她过日子，真心相待，我又何必有愧疚之心呢？
后来，我想通了，还有着不少冲动的因素，让我决定和她在一起成家过日子。
她婆婆没有骗我，她确实对我有那个意思。
我父母知道后，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1992年的年底，我就和她结了婚。
家里有了媳妇和孩子，让我尝到生活中另外的甜头。
但是，伴随的还有生活中更多的酸与苦。
婚后的我，也曾有过心里后悔的时候。
但是，责任和牵绊让我选择面对和承受那些苦累。
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一个选择和改变，都会有失与得。
媳妇的温柔贤惠，让我得到了更多美好和幸福，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觉得值得。
还有儿女们，让我的家变得更温馨温暖。
我摇身一变，开始真正成长，不再当一个懒人了，为了这个家可以生活得更好，我和媳妇一起努力着。
经历了三十来年的岁月，我们把酸甜苦辣都尝尽了。
如今想一想，我心里对媳妇感激不已，感激她愿意踏入我的生活、和我命运相连。
我想，我是非常幸运的，在生命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更幸运的是，在1992年的我，抓住了机会没有选择和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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