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还能活出不一样的自己,这在民国年代,是普通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按部就班,接受家人的安排进行商业联姻,在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也是大多数名媛千金的真实境遇。
唯独鼎鼎有名的上海头部实业家盛宣怀的爱女盛七小姐是个例外。她不仅过了30岁不嫁人,而且还和哥哥们争夺遗产打起了全国第一个女权官司,建起了百乐门成为上海百乐门的创始人,这位近乎“叛逆”的名媛闺秀,所作所为皆为同期女子开创了先河,让人不禁暗自叹服。
座椅上的女子,为年轻时的盛七小姐
盛七小姐的原名盛爱颐,她出生时,那位名震上海滩有着“中国商父”之称的父亲盛宣怀已经56岁了。到她16岁出落成一位明艳动人的豪门闺秀这年,疼爱她的父亲却撇下一大家子离开了人世。盛家偌大的产业,改由母亲庄夫人把持。
盛家兄弟姐妹众多,庄夫人膝下亲生的只有一儿盛老四、一女盛七小姐。庄夫人二十五岁时嫁入盛家,她不仅精于治家,还很喜欢接触新鲜事物,在上流社会的交际手腕也很有一套。常常出席一些名流圈子的社交活动时,盛七小姐也总是会尾随母亲一同参加,这当中,不乏接触到一些企业实干家、银行家、政治高层……通过和这些人的接触,盛七小姐的见识广了,格局也被打开。
渐渐地,她不再只是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的闺阁小姐,在朦胧的意识下,成了一位追求个性解放的新女性。
帮她打开思想大门的,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他叫宋子文,盛家曾经的乳娘倪桂珍的爱子、盛老四的秘书、盛七小姐的英语家教。宋子文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经姐姐宋霭龄介绍进入盛家工作,从而邂逅盛七小姐。
他们认识这一年,盛七小姐不过16岁,在学习英文之余,宋子文总会向她侃侃而谈当年的留学经历和西洋的一些轶闻趣事。盛七小姐虽然出生在洋务派家庭,但她却从来没有如此具体的接触到西洋世界,这让她充满好奇,出国留学的种子也在那时悄悄种下。
不过,她的这个心愿到底没能实现。
随着他们接触越来越久,两人心底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本就对盛七小姐一见钟情的宋子文,对她情陷尤深。终于,在一日,他鼓起了勇气打破“师生情”向盛七小姐发起了猛烈的追求,而盛七小姐也向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点下了暗自默许的头。
只是很可惜,郎才女貌的美丽恋情并没有迎来一个完美结局。盛七小姐的母亲庄夫人反对他们的来往,在她看来,宋子文那样家庭出身的人是配不上她的宝贝女儿的。
为了拆散他们,庄夫人还让盛老四将宋子文调离上海,让他们从距离上分开。哪知,宋子文并不买账,没过多久,他又重回上海,这一次,他以近乎“报复式”的方式公开展示了对盛七小姐的追求。他到盛七小姐经常会逛的商场堵她,大街上,跟踪盛七小姐乘坐的汽车,故意碰撞上去……
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心仪的对象,盛七小姐横在中间十分为难。当宋子文追到钱塘江邀她一起私奔时,她才最终给出了明确的态度,她不能在当时撇下母亲,但是她愿意等他回来。为表心意,她还将一把代表了情意的金叶子赠予宋子文。
面对盛七小姐的选择,宋子文很受打击,他离开上海去到了广州,在仕途上一路高歌。多年后,他迎娶了一个商户之家的女子张乐怡。
盛七小姐全然不知宋子文已经结婚,为了这份恋情她苦苦等了漫长的十年。这十年当中,求亲的王公贵族踏破了盛家的大门,母亲也曾苦苦相劝过,盛七小姐就是不为所动,依然执着的等待着初恋情人的归来。
当宋子文再次出现在盛七小姐面前时,盛七小姐看到他身边挽着的那个她,一切都明白了。她未言语,微笑点头,内心却是崩溃不已。
此时的她,母亲早已离她而去。而和家里哥哥们的关系也变得十分微妙。
1927年的秋天,庄夫人去世后,三个哥哥针对义庄的财产继承全然没有考虑过未出阁的盛七小姐和盛八小姐。
恰巧当时,盛七小姐想去国外留学,但又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而平常,几个哥哥的败家行为也让她深感不安,尤其是四哥盛恩颐。
盛老四,也就是盛七小姐的一母胞兄,他的大名盛恩颐还是慈禧太后给起的名字。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盛老四,从小到大干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变着法儿挥霍家产”,创业自是不懂的,守业自是不操心的,大把大把花钱却是无人能比的。他曾经在一次赌博中创下了巅峰之最,一夜之间将家中在黄河路、北京路积攒的家业——一百多幢房子的弄堂全部输掉。
此后,他也是不曾收敛的,赌博、娶姨太太,日日纸醉金迷,这在男权当家的时代,盛七小姐虽然痛心哥哥的所作所为,但是也是她不能左右的。
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依照大清的法律,家中遗产跟未嫁女子没有半点瓜葛,不过,民国新鲜出炉的法律却在男女平等上有了为女性维护的权利。盛七小姐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1928年6月,她在和哥侄们提出义庄财产分配不公未受到理睬后,果断地拿起了法律的武器,以一纸诉状递到了法庭。
自此,全国第一起女权官司拉开帷幕。
虽然民国年间, 已经开始倡导男女平等,到底执行起来阻碍重重。大多数女子都在遭受不公平和不平等的境遇中选择沉默,而盛七小姐是那个敢于站出来的第一人。她的这份勇敢,于家族而言是大逆不道,是老姑娘的叛逆反抗;于深闺中的女性而言,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这场闻所未闻的女权官司,成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开庭当天,围观的媒体、群众纷纷前往。这样的阵势,让法庭的公职人员不免也格外重视起这个官司来,在前后一个多月的审理,和双方律师的多次交涉下,最终判决书下来,盛七小姐赢了。
事件经媒体曝光在了报纸上,受到女性们的广泛关注。从这之后,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多的憧憬。
打赢官司这一年,她二十八岁。
盛七小姐等来了初恋情人宋子文已婚的消息,已经三十岁,她是从报纸上看到了这对新人的亲密合影后知晓的。她病倒了,在病床上,她想了很多很多,好的不好的都在脑中一闪而过。病好后,她收拾起情伤,开始盘算着自己该有一份事业了。
宋子文婚礼
不想和哥哥们一样,守着遗产坐吃山空,三十岁的“老姑娘”又如何,人生才刚刚开始。
那时,西洋的舞蹈已经传至国内,引起国人的兴趣,但是却没有专门的舞厅,大多都是饭店兼营舞厅。作为实业家女儿的盛七小姐,很快发现了这当中的问题。
她利用遗产官司收到的50万两白银,在盛家老公馆静安寺附近花巨资新建了一座方圆几百里最高的建筑物,外立面选择了别具一格的美式风格,大门处挂满了霓虹灯。这就是百乐门的雏形,最初的名字就叫“百乐门舞厅”,专供人娱乐跳舞和聚会。这样豪华路线的打造,在一开业就引来了各路贵客的光顾,不管是黑帮老大杜月笙,还是文人名媛徐志摩、陆小曼,以及其他政界、商界大佬都成了这里的常客。
百乐门的豪华延续了很久很久,但是盛七小姐只把这里当成了人生的一个片段。
在盛七小姐三十二岁这年,她嫁给了后来一生相守的伴侣庄铸九。婚后,她生了一双儿女,那个时候的她更愿意过着在家相夫教子,庭院里侍弄花草,书房里练练字的生活。
也许,看惯了繁华奢靡,这种阅尽千帆的平淡日常才是生活的真谛。
当宋子文再次真人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已经是民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盛家人都上赶着巴结这位大人物,盛七小姐却以"丈夫在家等着"为托词,以不复相见的姿态淡然离去。
她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变得更加从容、更加看淡世事,她享受着自己恬静的生活。“文革”爆发,她被安排住进了化粪池旁的汽车间,每日有恶臭难闻的大粪车来往,平常人都掩着鼻子怨气冲天,而这位曾经众星捧月的七小姐,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平静。
她凭借一股坚强的毅力和从容有致的心态,安然度过了那段艰难日子,迎来了儿女团圆的晚年生活。
这就是盛七小姐,和大多数名媛相比,她是不同寻常的“叛逆名媛”。她和家人对簿公堂;她固执地坚守一份苦等十年的感情,面对感情背叛,她优雅转身让自己迎来新的人生;在三十岁这道门槛中,给自己描绘出一道独特的事业风景线,当别人还在沉浸于她的“作品”不可自拔时,她又一个转身,淡然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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