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班若”,说的就是植物的佛性;苏轼有诗“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说的是高山流水的佛性——熊逸《正义从哪里来》
之前写过一篇文章探讨唐尚珺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哪些可能,最终以一个“肯定无法考公考编”作为象征来结束了思考——失去了常见的以应届毕业生考进体制内的渠道,核心原因就是“年龄”——不过现在有的地方和岗位放宽了标准,“40岁也可以考公”,那么唐尚珺本科毕业的时候39岁,还是有机会的。
这并非问题的关键,公众对于他的关注,也不在于此,而是这个在当代高考制度与社会制度的裹挟之下走出了一条极其不寻常之路的“大龄学子”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可以被效仿的正面形象?
如果能,那么他就没有问题;如果不能,那么他就是个问题……
这是一切的根源,那么本文就试着探讨一下到底能还是不能。
第一,先说他大概率不能被效仿的结局。
人生而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中学政治课本上有这样一句充满哲理的话,本意说的是“人类的社会关系”,人不是孤立的生物,而是社会动物,那么我们在社会属性上就是“枷锁之中”,要受到约束,不能像野生动物那样遵循着某种丛林法则。
发展到今天,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更深了,那就是“人生而无往不在标签之下”,这是因为今天这个流量时代,成败都太容易了、太脆弱了——唐尚珺的标签就是“高考”,每年高考,他都会被媒体拿出来做文章,这是一辈子都可能摆脱不掉的人生标签了,幸也不幸。
这也注定了他是“唯一”的,在大众传播学上,他就是唯一一个标签。尽管现在也有一些人主动或被动地走上了连续高考这条路,但这条“赛道”里最广为人知的还是唐尚珺。
好的一面在于,这个标签带来的关注度就是唐尚珺此生的“保底退路”,不用担心这个标签被他人抢走。
令人犹豫的一面则在于,这个标签带来的压力将会伴随终生,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公众用放大镜去看,这种压力足以将一个普通人逼疯。
所以结论就是——没有人能成为唐尚珺,他只可能被模仿却不可能被超越,模仿唐尚珺本身也不是一种积极健康的社会行为,另外叠加如今大学生就业困境……无论他最终成为什么样子,当了老师或者如其所愿成为物理学方面的从业者,他人都是不能够也没必要效仿的,十几年高考,同样也不是普通NPC能干得出来的事。
第二,再看看他有可能被效仿的结局。
写这篇文章是因为他在直播的时候透露,辅导员劝他从现在的信息工程专业转到法学专业去,因为信息工程专业的课程他有些跟不上……又引发了一波讨论,不得不感慨,唐尚珺是真的有流量啊。
有人说他根本没啥天赋,全凭十几年机械重复年年高考,就这也没考出多少特别明显的进步,智商平平。
有人说他用了整整十五年把本应充满未知的人生用一种出乎意料的已知给置换掉了,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是浪费掉了。
在兰小欢博士的《置身事内》一书中,现代国家治理体系三大要素“政府、法治、民主”,其中“政府”这种摆脱了血缘关系而由各地专业人员组成的国家管理机构,竟是中国人的发明。假如唐尚珺生在古代,那么他一辈子当个考取功名的职业读书人也没问题。今时不同往日,他就像一个来自几百年前的老灵魂附在了一具现代人的躯体内。
如果站在我们这个社会的视角来看待,他大概率是不能够心想事成的——从华南师大的课程表现来看,他已经“跟不上”,出现了水土不服,充其量有可能只是混一个文凭,要想凭借所学专业找到“对口工作”是困难的——话说回来,现在的大学毕业生有几个是能够找到“对口工作”的呢?
这不是唐尚珺一个人的困境。
而如果唐尚珺最终真的走出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路,比如出国,去别的社会环境里试试并且还成功了——这种结局,是可以被效仿的,因为他的社会学价值不在这个社会里,那当然无所谓了,皆大欢喜。
问题是,我们身在此山中,根本也想不到他能出去干啥。留在这里倒是有可能带货什么的……
第三,能不能与该不该。
其实能不能效仿,都是人的主观认知,就算我们认为能效仿或者不能效仿,客观上还是会有人去效仿的。
于是问题就变成了“该不该效仿”。
这个我真的有点说不清——因为它是一个悖论,如果不该效仿,那媒体为啥要年复一年地跟踪宣传他呢?如果该效仿,那是不是意味着现行的高考制度存在巨大的漏洞或者某种比考试更残酷的终极考验:考不好就一直考,像唐尚珺一样考到地老天荒?
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呢?之前有一位大学校长说我们的大学教育与时代发展是严重脱节的,这当然是一种事实。表面看这是教育体系的问题,深层次其实是当代年轻人参与社会分工的社会学问题,如果仅从“找工作”这个维度来看,对于某些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来说,不读大学可能比读了大学更容易有一碗饭吃,比如唐尚珺。
当然了,读了大学也没“害处”,就算学不到真东西,至少也有了四年的流量题材……
说到底,你我不是他,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被推己及人的社会价值,他只是他,一个由各种特殊要素最终糅合成的时代故事,或许我们应该想的是,为啥要效仿他人的路呢?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全世界,那里青青翠竹,郁郁黄花,终究都是历史的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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