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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Blue

编辑|旁立


烘干机内,裤子的纽扣和滚筒在有序地碰撞。我坐在新家的书房,身后,北京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左至右爬过整面白墙。

结婚和离职的转变,在慢慢地占据我。像还未适应的新皮肤

心理咨询

在婚礼举行的前两天,我做了一次心理咨询。距离上次咨询已经有三年了。我只有在陷入一种混沌的身份危机的时候,才会找咨询师。这次聊了两个多小时,比我想象的要久。

起初集中在我离职的选择。她的形容是,我的离职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我的自我在被压榨后,极力反弹了。“是啊,但是我的自我,又是什么?” 这是我的课题。

这不是外在可以决定的。那些外在的,可以是掩饰,被定义,也可能被抹除(正确化的)。

我和咨询师继续说道:“前几天,我跟先生说,在婚礼上可不可以不遮文身了,让大家知道就知道吧。这是我啊。但先生支支吾吾,有些冷淡地说了句 ‘还是遮上吧’ 我追问才知道,他父亲无意间发现了我的文身,也希望我可以在婚礼上洗掉,因为有文身寓意不好,不纯洁。”

咨询师敲打道:“你要想想一个问题,这个家是否真的接受了你,是那个真正的你。而不是他们希望的你。”

我的身上一共有三处文身,都是在20年前后纹的。第一个文身藏在左后肩,如果不是穿背心,没有人会看见。紫色和蓝色,像在墙面绽开的油漆弹,刻在我的皮肤上。其中还刻着,On The Road" (在路上),是我七年留学生活的总结。

因为各种客观主观的原因,每隔两年,我总会换一个地方,一直在路上。我还喜欢公路旅行,从总爱端着的美东到后院能见到鳄鱼的弗洛里达州,从被创意和海风裹挟的加州到五月依然下雪的纽约州。我掌握着方向盘,每天总有一个目的地,短暂的停留,不用为人情世故而烦恼。

第二个文身在右手的手臂,简笔画勾勒着我和父母的合照,正下方是纤细的英文手写体 —— "Let Love Speaks of Itself"(爱自会说明)。我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长大的。毕竟我五年级的时候,还相信有圣诞老人会偷偷把礼物放在窗台。他们将原生家庭缺失的爱,全部投入了我的生命。在某个时候,我像在蜜罐里的气泡,守护着偷溜进来的氧气。

我对这种爱的方式,心情是矛盾的。我将一家温馨的画面,用他们难以接受的方式,永远的纪念。

第三个文身在手腕的内侧,与脉搏靠近。文着 "Jazzing",起源于动画片 Soul (心灵奇旅),有淡蓝色蜡笔涂抹点缀。爵士音乐总是给人一种随性的感觉,它灵巧地应对着起承转合。我想提醒自己的不是及时行乐地活在当下,而是,去经历,去体会,很多事情没有所谓的意义,只是活着。Passing by。

淋浴冲刷着身体的疲惫。淡蓝色遇水后,变深了。恍惚间,与手臂附近,通往心脏的静脉血管重合。血液在身体里循环,生命在时间里奔走。

婚礼

妆前乳、粉底、散粉、遮瑕、眼影、腮红…… 层层叠加,描绘着新娘的模样。

签到台、充气球、甜品台、绿草坪、镁光灯…… 各就各位,等待着宾客和新人。

下午一点开始,我和新郎便开始化妆。到了三点,我依然在化妆间,左边的袖子拉到了肩膀,化妆师正用最厚的遮瑕膏,小心翼翼地将背后的文身遮盖。摄影摄像老师也到达了场地,先后来到化妆间拍摄素材。

“帮我跟摄影摄像老师说,先别拍新娘了。文身还没遮好。” 我快速地给新郎发去信息。但没有遮掩的玻璃门,即使关上,来往的人还是能看到那个没有准备好的新娘。她似乎有什么秘密。

冰凉的定妆喷雾,落在被遮盖的文身。大功告成!

我一手拿起有些累赘的裙摆,走出化妆间,朝着新郎喊道:“拍照了,赶紧。” 婚礼有它要遵守的时间表。相拥、亲吻、追逐、单人照、亲友合影,一通忙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被蚊子咬了两个大包,正好在对称地出现在肩胛骨的位置。朋友打趣,长出了一双翅膀。

策划师见状,拿来驱蚊水,喷向我的后背。我能感觉冰凉的驱蚊水,从我后背滑落,我猛然想起背后的文身。“啊,那个,那个,文身。” 我压着声音,但藏不住焦虑,连忙躲避。

“啊,没事。没弄到。” 策划师先是瞪大了眼睛,惊讶于我为何对她的好意那么抵触。转瞬间,又是心领神会的眼神,一起和我守住秘密。

仪式开始前三十分钟,我回到化妆间准备主仪式的妆造。垂落的头纱,成了背后文身的另一层保护膜。长袖的主纱,遮过手腕的手套,还有渐渐落下的夕阳,将我的秘密守护。

穿着米白色的婚纱,蕾丝花边镶嵌的裙摆拂过草坪,我手捧鲜花走向新郎。主持人在讲述我们的故事,朋友们在欢呼,镁光灯和夕阳的余光打在那个“完美”的新娘身上。

新郎走向新娘,他们一起迈向主舞台。不同的绿色枝叶映衬着紫色的成串的蝴蝶兰,还有穿插的小黄花和褐黄色的芦苇草。层层叠叠间白色的藤条,高低错落,似绽放的烟花,又似庄园里细水长流的喷泉。

仪式结束,宾客入座,我开始了下一轮的“征战”。我换上了短袖的敬酒服,手腕和手臂的文身暴露无遗。黄色、棕色、再加点白色,化妆师用化妆刷层层叠加,将过去掩埋。

“你还有多久?宾客都快吃完了。” 新郎催促道。

“来了。来了。” 我提起珠片包臀裙子,蹬着七厘米高的高跟鞋,快步走向宴会厅。

我自信地举起红酒杯,和每位宾客捧杯。祝贺这对新人,祝贺长辈并未发现文身。

这一天,过去了。即使翻看照片,手腕的文身隐约地浮现,但注意力已被新人的笑容抢走。又或者,闭目养神的婆婆,早就听到了我和化妆师的对话。

谁也没说穿。

短发

婚礼结束后的几天,来宾和父母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我无业游民的身份也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件事,便是回归短发。微卷又带有层次,脖子附近还有可以保留的“鲶鱼尾”。自从初三为了中考,省时间,我便喜欢上短发。

一是太方便了。我从来不是一个精致的女生,就是如果不是皮肤爆裂到难忍的程度,我也不会抹凡士林。而且抹,也是有一天每一天。而脸部的护肤,就是一瓶面霜。这省了不少钱,也不少时间,供我思考人生(胡思乱想)。

二是看上去干练和个性了。戴上银色的耳环,套上深灰色的夹克,还有黑色的皮靴,还有一个酒红色的斜挎马鞍包。这似乎督促着我,要果断行事,大步流星。但这只是我的伪装。

每个人都有他/她的伪装,可能最后是成为这个伪装,或者脱下了这个伪装。

很难说,这个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我。

先生下班回来,看着我的短发没有一丝诧异,他只是来了一句熟悉的玩笑话:“觉得自己很帅咯?” “怎么样,我的好哥们。”我接到。对于个人的爱好和着装,我们总是非常识趣地为对方保留评价。因为在那个区域,要守护的是那个对方的“自我”。

就像搬家的时候,最重的箱子,是我的书。其实我没有多爱看书,甚至有些书还没有拆封。但从小,书就是我的伪装。我要出去玩,我就会跟父母说,去购书中心,去图书馆,这样他们绝对不会阻挠,还很满意。不想做作业的时候,我拿着书在看,虽然是言情小说。再大些,随着学历的增长以及与之匹配的社会期待,书成了我缓解知识焦虑的阿司匹林。我迫切地想去了解历史、解读社会问题、哲学思考。读书变得功利,便读不下去了。

当我想用上班没时间的借口掩盖事实,先生一边说着:“读书是个习惯呀。” 一边帮我将沉甸甸的书搬到新家,按着我的意思买来一墙的宜家的比利书柜。还有很多空位等着填满,不是书也可以。

书房是我在主导,厨房是先生的领地。我自认没有做饭的天赋,准确来说,是没有耐心。那天和先生一起煮广式奶糊,需要隔水不停地搅拌蛋黄和牛奶。搅拌了好一阵,实则两三分钟,我便放弃了,我妄下定论“牛奶加多了,算了。” 先生没有停止搅拌,说道:“给点耐心,它需要时间,凝固。” 又过了两三分钟,蛋黄液的质地确实开始变黏稠了。很难说,是他的耐心让他喜欢上了烹饪,还是烹饪让他变得耐心。

长辈听到是他做饭,总会说我有福气。但是如果身份掉转,就不会有一个人夸会做饭的妻子的男人,有福气。起码不会觉得,像是捡了个宝。父亲还曾做好了我嫁不出去的准备,就因为我不会做饭。外婆听到我一直让先生做饭,无奈又着急地用潮州话对我说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

于是我不进厨房的愿望更加强烈,即使现在离职了,我还是等着先生回来做饭,先生也还是会在我要帮忙(捣乱)的时候,把我和馋嘴的小狗,一起赶出厨房。

我一直在抵抗刻板印象。我还是那个小时候,会将在客厅和大人打牌的表哥,赶到厨房一起和表姐洗碗的我。那时我不明白大人口中的“他是哥哥”,那又怎样。我只知道,刚刚我们还在一个桌吃饭。

在先生的厨房里,我也渐渐明白了选择和妥协。在我二十一二岁,努力当一个“新时代女性”的时候,我努力地将自己和待在厨房大半辈子的母亲往外推。我希望母亲能做会那个爱自由的射手座。但直到,看着母亲端出用了一个下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倒着各色的浆液做出来的千层糕,那种欣喜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要推她去做另一种被定义的女性呢?在千变万化的烹饪里,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日落

书房正对着北京的西山,正好可以看着太阳在正午高空悬挂,到退隐在楼宇间,剩下浅紫和橘色晕染开的天空,等待着夜幕降临。

我和先生分享着,这几天拍到的落日。对于二十七岁,应该在职场搏杀(当牛马)的年轻人来说,落日是奢侈的。这几天运气好,拍到了如莫奈画中,由浅橘色递进到蓝色的天空,半裹着如咸鸭蛋黄般的太阳。还有如一颗会染色的玻璃球,掉进了水中,不经意间绘成了一幅橘子海。

“住久了,可能日落你都会看厌。”

“每天都不一样好吗?我看你都还没看厌。”

“行行行。”

离职后的一个多月,我就像社会秩序的流浪汉,我的生活没有秩序。周一的时候,我到雍和宫为朋友请手串,发现烦心的人还真多。法物流通处,被请手串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我不由感叹,神仙的品牌溢价真是高啊。

到了开光室,排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进去,而且能跪的垫子已经没有了,我被挤到了供台的跟前,跪在了水泥地板上。手捧着珠串,闭上眼,大师开始念经文。

我的思绪随着听不同的经文在房间荡漾,好像置身在西藏的布达拉宫。末了,大师摇了几声铃铛。虔诚的人们睁开眼睛,起身离去。下一批人,又瞬间挤满了开光室。

离开寺庙后,我开始在胡同闲逛,我依然是出走秩序的流浪汉。街上人来人往,有前往雍和宫打卡的游客、有在争分夺秒的外卖骑手、有在家门口晒太阳的老人……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秩序里,井然有序地活着。

出走的我,如果一直游离在人生既定轨迹,会真的成为流浪汉吗?这会是一个非常戏剧性的变化,一个在批判某些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的故事。人们看过后,略有所思,地铁到站了,生活继续。

还记得在美国的时候,走在downtown (市中心),总会提防着流浪者。纽约的流浪汉最不好惹,以半提拉着裤子的黑人居多,自带一种纽约城市特有的狂妄,如接连不断的汽车鸣笛。费城的流浪者,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小巷中出没。有一次在从市中心走路到中国城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流浪者,穿着不合尺寸的T恤衫,半个乳房外露,踉跄地向我走来。我急忙躲避。而洛杉矶的流浪者,尤其是在旅游区附近的,有时候我会分不清,他是街头艺术家还是流浪者,或者两者皆是。

在北京的时候,我也偶然遇到流浪者,但也是少数。之前在中关村上班的时候,每天早上总会见到一个拖着行李箱,穿戴整齐的女人,在商场附近走动。起初,我以为她是一个化妆师,正赶往活动现场。但随着碰见她的次数变多了,以及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怎么换过,我猜想她是个流浪者。无所事事的,在办公时间,出现在非消费的公共场合,是流浪者的秩序。

在各色方块有序镶嵌的胡同里,我的思绪漫无边际。不经意间,走回了大马路,在2点的午餐和回家间,我选择了后者。转身扎入了熙攘的地铁,开启了新的一集播客。

机会

抱着好奇心,我打开了一期关于《素食者》的点评。题目为“以‘拯救女性’为名狠狠地消费,诺贝尔文学奖作者把市场玩明白了”。做客的嘉宾两男两女,解读的视角算是颇为平均。我承认,标题的玩味或讽刺确实吸引了我。这很冒险,讲得好是对权威的批判,次些是文学造诣不够,更甚则是愚昧且不尊重女性。

他们谈到了几个冲突点,女权主义与社会压力,文学价值与社会意义,还有个人选择与社会责任。其中,“社会化”一词击中了我的处境,以至于我因为思考得太入迷,共享单车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我一个踉跄,双膝跪地,摔在了地面。

嘉宾所说的社会化,指的是社会规则或节奏。他的论点是,小说的女主,是因为无法社会化,才会用激烈地方式 —— 成为植物,去抵抗。

然而双腿的疼痛,并未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在想着自己的处境。婚礼结束,在家待业,没有再好的时机,以及拒绝的理由,要一个孩子了。我并不排斥小孩,也肯定会要一个孩子,因为先生是福建人,还是独苗。

从领证后,法律上,正式成为一家人以后,先生的家人总会寄来一些药材,主要是调养身体,早日怀孕。我明白家人的好意和人妻的责任,只是害怕又愤怒,自己的生活即将“失控”。我用从福建空运来的青汁,也不知道出自什么植物,按着先生老家的配方,掺入新鲜的鸭蛋液。搅拌均匀的绿黄色蛋液,在平底锅散开,成形,又被外力打散。

在我被迫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却没有人要求先生做什么。谁会在意没有戒烟的男人?顾全大局从来都是要牺牲某一方利益而达成的,而做牺牲的多数是没有权利的那一方。

今年的一月舅舅去世了,我是二月领的证,父亲一直不让母亲跟我说。直到过年回家,我再三追问,大舅最近怎么样,父亲才对我说:“那个,大舅他走了。” 他避开了我先生,趁我在自己房间收拾的时候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上个月。你晚上去和他爸妈吃饭的时候,别提这个事。人家可能会介意,毕竟你们刚结婚。”

我来到厨房,和母亲对视了一眼,她眼圈泛红,积存的委屈得以释放。但我们又默契地投入其他事情,小心翼翼地在我先生面前,按照父亲的要求,维持一切如常。等我回过神,我才意识到,那不是父亲的意思,是男尊女卑的影子。

我还是告诉了先生还有他的父亲。骤然而至的悲伤,温和的愤怒,助长了我的“任性”。我不相信红白喜事相冲,也不想象母亲一样忍耐。我和先生说:“如果我们连伤痛都无法分担,那这个婚,结来有什么用?” 他没有说话,给我递来一张又一张的纸巾。

我们的悲喜并不相通。

新家

这几天,烘干机的衣服总是半干。无奈,只好重新按下启动键,再烘半小时。

整体的装修很难用某种风格概括。大面积的白墙,给以后的生活变动的空间;被一扇扇大小不一的白门遮盖的收纳柜,将凌乱藏住;黑白为主,偶尔有亮色调剂的家具,沉淀了客厅的格调。

软装和布局,琐碎却有意思。模拟生活场景,测量尺寸,比对商家,等待,留下或退货。这期间总有取舍,需要找到合适的方式。就像书桌的摆放,如果两人都想对着窗户,下午不免要接受太阳的炙烤,直到日落西山。还有局促的办公空间,椅背稍靠后便会脏了白墙。于是我们选择了各自靠一面墙,将窗户的位置留给了高低错落的绿植,比起我们,长时间的光照更适合它们。

除了取舍,还有突破 - 突破现实,既定环境。卫生间有一小窗,离吊顶只有几厘米。拉开窗,可以看到对面楼的楼顶,还有被切割的天空。小小的窗户,散落的阳光,照亮被嫌弃的卫生间。小小的窗户,是我在观察千变万化的天空,是天空瞥见我们生活的喜怒哀乐。

窗户的正下方是马桶,我在中间布了一幅蓝色的挂画 —— 一个女人的背对着,手托着头,望向远方又白渐蓝的海面,在思考着什么。先生看到画,爽快地说道:“可以,蓝色的。” 他并不在乎或觉察画的内容。只是蓝色是瓷砖的颜色,我才恍然发现。我们的处境不同。

书房鸭掌叶慢慢转向,向着阳光最好的一方倾斜。透明的书柜,放着我研究生的毕业帽,上面装饰着恐龙,还有我最喜欢的电影《侏罗纪公园》的一句台词 ——“Life Finds Its Way ” (生命自由出路)。

母亲打来视频,要和朋友到北京看枫叶。她关切地问我,搬了新家,下班到家都几点了。我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离职了。”

“哇,太好了!”

“好什么?”

“你要不去读书吧?”

“我不想读博士。放过我吧。”

“不为了什么而读,你就为了你想知道去读就好了。”

“你那么喜欢读书,你自己读吧。一定是个励志的故事。”

“是啊,我想去老年大学学烹饪。”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要推她去做另一种被定义的女性呢?

在千变万化的烹饪里,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写作手记

命题作文容易,跟着文字和自己的感觉走还挺难,但是又很奇妙。每个人都有梳理情绪或生活的方法,在这次写作过程中,我好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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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由导师指导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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