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见的是，特朗普的政策“组合拳”将对油价产生剧烈影响。
文/王海滨
作者系中化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正高级经济师
11月5日美国大选中，特朗普以312:226的悬殊“比分”击败哈里斯，并将于2025年1月二进白宫。特朗普的回归将对美国和世界的较多领域带来深刻、复杂的影响。石油领域也不例外。特朗普2.0预计将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较大冲击。
世界石油供应量将增加
特朗普政府将通过多种方式影响世界石油供应，并将促使世界石油生产格局发生变化。
首先，在特朗普新任期内，美国石油产量预计会加快增长。特朗普支持石油等化石能源的开发。特朗普的上一次总统任期是2017年至2020年。期间，他积极推动美国石油勘探开发、运输、出口等，有效促进了美国石油行业的发展。2017年至2019年，美国原油生产高歌猛进，日产量从885万桶增长至1,231万桶，年均增长109万桶左右，大致相当于每年增加一个鼎盛时期的大庆油田。2020年是特朗普第一个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年，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美国原油产量出现下降。2021年至今，主要出于应对气候变化的考虑，拜登总统冷落了石油等化石能源，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美国石油生产。2021年至2023年，美国原油日均产量从1,132万桶增长至1,294万桶，大约平均每年增长54万桶，虽仍然在增产，但速度明显放缓。而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后，受益于其对石油行业的热捧，美国石油生产可能会迎来又一春。
图1 2000年至2023年美国原油产量
Source: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其次，特朗普可能会迫使沙特阿拉伯等产油国增产。特朗普的石油政策变化较多。不过，他有两个基本追求：第一，美国石油生产和出口两旺；第二，为了帮助他成为受欢迎的总统，美国国内汽柴油价格要比较低（但又不能低到让美国石油公司大规模破产的程度）。
在保证美国石油公司大规模出口原油而财源广进的前提下，特朗普可能会让沙特阿拉伯等产油国增加石油产量以压低油价。鉴于物价大涨是民主党在本次大选中溃败的重要原因，特朗普再次执政后会密切注意控制通胀。美国是“汽车轮子上的国家”（country on the wheels），其国内通胀率在较大程度上受到汽油价格影响，而后者又与国际原油价格密切相关。第一个总统任期里，特朗普在油价升高后多次发推文，要求沙特阿拉伯等欧佩克国家增产石油，并让油价跌下来。二进白宫后，特朗普预计将“故伎重演”。如果美国国内普通汽油平均价格逼近每加仑3美元——这大约相当于每桶70美元的西得克萨斯中质原油（WTI）价格，那么特朗普就可能会向沙特阿拉伯等欧佩克国家施加压力，逼迫它们增加产量。
在特朗普第一个任期的四年里，美国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的均值大约为每加仑2.48美元，并始终低于每加仑3美元。而拜登总统任期的近四年里，大约为每加仑3.48美元，比前者高40%。且自2021年5月至今的三年半里，始终高于3美元。
图2 特朗普和拜登时期美国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截至2024年11月11日）
Source: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为此，特朗普会利用手中的筹码，做各种跨国交易。比如，他可能会力促美沙之间达成以石油换安全的交易：沙特阿拉伯增加石油产量并压低油价，美国向沙特阿拉伯提供最高等级的安全保护。在巴以、黎以停火之后，特朗普甚至可能会促成美国、沙特阿拉伯、以色列之间的“世纪协议”。
简言之，在特朗普2.0时期，欧佩克前些年的减产政策将难以为继。沙特阿拉伯等欧佩克国家的原油产量将在目前基础上明显增加。
最后，在特朗普的第二个总统任期里，伊朗原油产量和出口量预计将下降。2015年7月达成的伊朗核协议是奥巴马总统外交成就中最耀眼的明珠。然而，2018年5月，特朗普撕毁了该协议，同时恢复了对伊朗的石油和金融等制裁。之后伊朗石油产量和出口量逐渐下降。拜登于2021年1月就任美国总统后，试图恢复核协议，同时放松了对伊制裁。尽管至今美国未能重返伊朗核协议，但是在拜登时期伊朗石油产量和出口量仍然明显回升。
图3 2017年1月至2024年10月伊朗原油产量
Source: OPEC.
如今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他对伊朗的政策预计仍将以对抗为主。一方面，他对伊朗的敌意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而消退，另一方面，近几个月美国较多媒体报道伊朗试图刺杀特朗普，尽管伊朗对此坚决否认，但是该传闻仍然可能会加深特朗普对伊朗的恶感。特朗普或将继续要求伊朗停止对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等地区盟友的支持，而对此伊朗难以接受，美伊关系的死结难以打开。因此，特朗普正式就任总统后，美国政府对伊朗的制裁很可能会趋严，伊朗的石油产量和出口量可能会再次下滑。
特朗普2.0时期，尽管伊朗石油供应量大概率将下降，但是美国、沙特阿拉伯等欧佩克国家以及圭亚那等世界其他产油国的产量将攀升。总体来说，世界石油供应量将明显增加。
特朗普2.0对世界石油
消费的影响相对有限
特朗普是一个老派且保守的美国人。他偏爱燃油汽车，反对提高汽车燃油经济性（CAFE）和发展交通运输电气化。特朗普认为电动汽车“不管用”。虽然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在其胜选中居功至伟，但是特朗普对电动汽车的消极态度不会明显转变。
在其第一个总统任期内，特朗普降低了美国汽车燃油经济性标准。2020年3月，特朗普政府发布汽车排放标准，提出到2026年以前，将汽车的燃油效率由奥巴马政府时期规定的每年提高5%降至每年提高1.5%。2022年8月，拜登总统签署《通货膨胀削减法案》（IRA），该法案对电动汽车和充电桩提供大量补贴。2023年8月，拜登政府发布新的燃油经济性标准，提高了对美国新车的燃油效率要求。二进白宫后，特朗普预计将再次以安全等为由，降低燃油经济性要求，并将减少对电动汽车的资金支持，这些有利于美国国内石油消费，而不利于美国电动汽车发展。
不过，由于美国是一个成熟的发达社会，再加上联邦政府的权力受限，即便特朗普采取各种政策刺激美国石油消费增长，其石油消费也很难出现明显增长。
在特朗普的第一个总统任期内，虽然他的政策有助于提振石油消费，但是美国石油消费增长并不明显。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数据，2016年至2019年，美国日均石油消费量从1,969万桶小幅增长至2,054万桶，增幅为4.3%。同期，美国汽油消费量从931.7万桶下降为930.9万桶。2020年，因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美国石油和汽油消费量均大幅下降。
图4 1973—2023年美国石油和汽油消费量
Source: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特朗普二进白宫后，预计将再次打出政策组合拳，促进燃油汽车和石油消费，但是由于多种因素的抵消，他的政策将难以明显改变美国石油消费的走向。
此外，特朗普在二进白宫后，如果再次对中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发动贸易战，世界贸易和经济或将再遭冲击，从而抑制全球石油消费的增长。
油价利空
特朗普上次任美国总统的那四年里，前三年（即2017年至2019年）国际原油价格呈现箱体波动，总体较低。布伦特原油价格在每桶44.82美元至86.29美元之间波动，WTI的波动范围为每桶42.53美元至76.41美元。两者的平均值分别为每桶63.54美元和57.63美元。第四年即2020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国际原油价格大幅下跌。拜登政府时期，由于货币超发、俄乌冲突等原因，国际原油价格大涨，布伦特和WTI原油价格的平均值大约为每桶84美元和79美元。和特朗普第一任总统任期的前三年相比，每桶高出20美元以上。
图5 特朗普和拜登时期的国际原油价格（截至2024年11月15日）
影响油价走势，需要足够的意愿、能力和手段。在任美国总统的这四年里，拜登几乎始终承受着高油价以及高通货膨胀率（这两者之间有比较密切的关系）带来的巨大压力，因此有强烈的意愿压低油价。作为全球最强大国家的总统，拜登也不缺乏压低油价的能力。但由于缺少有效手段，拜登时期国际原油价格和美国国内汽柴油价格居高难下。
与拜登不同，特朗普除了有强烈的意愿和强大的能力外，还拥有影响油价的有效手段。特朗普二进白宫后，预计将使用各种手段，充分运用其“交易的艺术”，有效提升美国和世界石油产量，从而给国际原油价格施加较大下行压力。
特朗普二进白宫对国际油价的影响，还会表现在他将加剧油价波动。原因在于：首先，共和党政府的对外政策往往比较强硬，更容易在世界各地（包括重要的石油产地）制造事端。其次，在第一个总统任期里，特朗普的推文多次在国际石油市场里掀起波澜，并令油价大幅波动。再次入主白宫后，特朗普预计将旧习难改，可能会在真相社交（Truth Social）等平台上发帖来表达他对油价、欧佩克等的不满，在油市里兴风作浪，让油价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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