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老家的晒谷坪 作者:南丰后人

自从搬到县城的新小区居住后,天天可以看到楼下的坪地上,有小朋友在蹦蹦跳跳。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家门口坪地上捉迷藏的情景。

走过东南西北,见识过大城市里寸土寸金,居民的家门口除了房子就是马路;而广大农村,家家户户的门口大多留有一块坪地,也叫“晒坪”,在我农村的老家也是如此。

我老家是个小山村,屋后是一排矮山,房前有一条小溪。农家建房的时候,不是把山坡挖出一些,就是把门口的小溪填掉一些,反正门口要留下一块比住房面积大的晒坪。我家和左右邻居的门口就有一溜长的阔晒坪,晒坪靠南的一面还有各家面积不等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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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捉迷藏围绕晒坪展开。门口的晒坪里经常堆放着山里砍来的柴禾,自留地的周围还有齐人高的篱笆,都是藏身的隐蔽角落。到了夜晚,即使三五个小朋友玩耍也要分成两组,一组是“好人”,一组当“坏人”,然后分别开始行动。黑不溜秋的夜晚,“抓坏人”靠摸索前进,若是有皎洁月光相伴,“坏蛋”就藏不了多时。一旦抓住了“特务”,就用木头做成的“手枪”对着他,把“特务”头上的伪装帽子(用柳条或竹枝编成)摘下,然后互换变组重新开始。

高温的夏天来临,晒坪的夜晚是最聚人气的地方。随着火辣辣的太阳下山,劳累一天的父老乡亲都把晚餐摆在晒坪里进行。如果觉得八仙桌搬运笨重,就搭起闲置的门板当桌子。蚊子来袭时,点上自制驱蚊烟;遇到无风的夜晚,麦秆扇就派上了用场。地方上有两位能说会道的故事大王,大家用过晚餐之后,就自发集中在村中心的一块晒坪上,聆听免费的演说。一个谈上辈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一个讲平常收集到的战争故事。记得村上还有一位叫荣富仔的中年人,他在晒坪里讲过“黑大个的故事”,我至今还能复述一二呢。多少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晒坪里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连同天上眨眼的星星和地上三两声狗吠,构筑起了一幅和谐的乡村图景。

当然,晒坪主要的作用是晒粮食。双夏时间,早稻收割回来,一担担湿漉漉的稻谷倾倒的晒坪里进行翻晒。每隔一段时间,家人就用谷耙在晒坪中一进一退翻动谷粒,谷粒在翻滚跳跃中迎接烈日的检阅。到了傍晚,把谷粒放到口中一咬,“嘎达”一声,就知道稻谷晒干了。然后抬出家中的风车,放到晒坪的一角,把稻谷往风车上一倒,千百次地摇动风车,留下干净饱满的稻谷,粒粒归仓。晒坪的白天几乎就没有寂寞过,撒下了一家一户繁忙的身影。

到了“晒秋”时节,晒坪仍然忙碌着。

为了门口的晒坪光亮整洁,有一年,父亲用“三合土”夯实了晒坪的地面。

秋收时节到了,收获的玉米、大豆都要经过晒坪这一关。那时,我家秋收的番薯一年也有好几十担。新鲜的番薯吃不完,就要加工番薯粉,还要晒番薯条。虽然晒坪翻修成了三合土,但要晒番薯粉、番薯条还得垫上篾做的晒席。看到前一天傍晚碧空如洗,“日落晴彩,久晴可待”,预判来日定是个大晴天,于是连夜切好一大框的薯条准备着。次日凌晨早早起床,蒸煮薯条,在太阳就要出来的前奏,把薯条一一码放到晒坪上的篾垫中。记得上小学的年代,每到晒秋的星期天,我在家里就按照母亲的吩咐,搬一只矮凳在门口坐着,身边放一根细长的毛竹杆。我的任务就是“守摊”,防止家禽或麻雀来偷吃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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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以为寒冬腊月的晒坪会清闲,否也。放寒假的时间里,晒坪仍然是我们一班小朋友的天堂。在晒坪里跳绳子、在晒坪里踢毽子,还有滚铁环、跳房子、打陀螺等,项目多着呢。每当有鸡毛换糖的流动摊贩经过晒坪,或者在晒坪里有师傅在做爆米花,晒坪的热闹就达到了高潮。等到一场鹅毛大雪降临,晒坪里一场打雪仗少不了,一挨打中对方,尖叫声立起。随后又开始滚雪球,垒起的雪人,常常要一个多星期方才融化殆尽。而每到村里有红白喜事的日子里,来客众多屋里坐不下,晒坪里又会上演着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在我的印象之中,晒坪一年到头都没有闲着。

如今,农村里青壮年外出打工的多了,在晒坪里玩耍的小朋友少了,夜晚坐在晒坪里——手摇蒲扇听爷爷奶奶讲故事的场面也越来越少了,但那时晒坪里邻里和谐安宁的景象——如同一首悠扬的田园诗——在我的脑海中时常闪现,成了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