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安全内阁有望批准一项由外国斡旋、以色列军队和黎巴嫩真主党(Hezbollah)在黎巴嫩停火并脱离接触的协议。(按:发稿时如此,停火协议已获批,11月27日其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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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接近停火的一次

2022年加沙哈马斯(Hamas)武装越境发动针对以色列无差别目标的“10.06”袭击后,以色列大举攻入加沙。2023年10月,为策应盟友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开始大规模对以色列北部进行炮击和火箭弹袭击,造成当地大批以色列居民南迁,以色列军队随即展开报复。进入2024年双方冲突大幅升级,以色列相继用各种手段清除多名真主党高层,并趁势于9月30日发动针对黎巴嫩的地面军事进攻,而真主党在一度混乱后也开始恢复和强化了对以色列目标的打击力度和密度。

相较于以色列在加沙、甚至约旦河西岸的军事行动,其对黎巴嫩的进攻因涉及一个国际公认主权国家主权,在国际间遭到更强大反对和近乎一边倒谴责,甚至美国当局迫于观感,也不得不摆出“调停”姿态,先后多次试图斡旋停火,但在以色列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政府的顽固面前均无功而返。其中9月26日的一次最令美国尴尬,当时美国自信已说服内塔尼亚胡,只等其“签字画押”并借赴联大开会之机“官宣”便大功告成,结果内塔尼亚胡在内阁中极端强硬派成员强烈抵制下最后一刻反悔,不仅令国际社会深感失望,也让早已提前宣布“大功告成”的美国尴尬不已。

此次停火协议草案由美国和法国外交官提出并穿梭各方进行调节,期限为60天,在此期间以色列军队和真主党将停止战斗并均撤出黎巴嫩南部,其中以色列军队撤回国际边界以色列一侧,真主党武装撤至利塔尼河以北,双方撤军后的黎巴嫩南部将由不包含真主党成员在内的黎巴嫩政府军和联合国蓝盔兵填补空白。由美国担任主席、包括法国在内的五国委员会将确保停火协议的遵守。

相较于此前流产的一系列停火草案,这项最新停火协议在形式上尊重了黎巴嫩主权和领土完整,且不论以色列、真主党,都可宣称自己“获胜”(以方可宣称“以色列北部居民安全威胁业已解除,真主党遭到重创”,真主党则可宣称“以军已被击退,我妈捍卫了黎巴嫩主权和领土完整”,且内塔尼亚胡本人在26日公开表示,只要以色列战时内阁批准,他将同意停火协议,这是一力推动以色列不断扩大战争的他迄今对停火最积极的表态。正因如此,国际社会愿意相信,如今是此番黎巴嫩冲突最接近停火的一次。

各方态度及接近停火的理由

屡屡信誓旦旦“停火即将实现”却一再被内塔尼亚胡“跳票”的美国拜登(Joe Biden)政府和民主党在很大程度上因此付出惨痛政治代价,不仅连累美国公信力和国际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民主党在刚刚结束美国大选中表现。如今民主党执政周期进入“读秒”,亟待兑现一份“卖相”尚可的停火协议,好让自己的四年执政外交表现,得以画上一个差强人意的句号。

正因如此,已届“美国首席外交官”生涯末期的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J. Blinken)26日在意大利罗马G7记者简报会上表示,“我们正处于确保黎巴嫩停火协议的最后阶段”,称“尽管未达最后目标,但希望很快可以达到”;此前一天,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柯比(John Kirby)也透露“协议即将达成”。。在意大利,与会的G7外长发表声明,称“我们支持以色列和真主党之间正在进行的立即停火谈判”、“现在是达成外交解决方案的时候了。”

外界曾预期,26日晚以色列安全内阁会议有望批准停火协议,但当天会议结束后,内塔尼亚胡在国家电视台发表讲话,仅表示“停火协议将提交内阁审议”。但他同时列举了停火协议可以实现的一系列理由,包括“美国将允许以色列保持军事行动自由”、“任何真主党的挑衅都将受到以色列强力回应”、“停火有三个主要理由(‘伊朗威胁’、‘补充武器供应的机会’、‘分离战线并孤立哈马斯’,由于实在含混不清,就连以色列媒体也表示‘尚难清晰解读’)”、“真主党已被大幅削弱”,其转而倾向于支持停火的意向昭然若揭。尽管包括财政部长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国家安全部长本·格维尔(Itamar Ben-Gvir)在内的内阁中极右翼小党成员照例激烈公开反对,并拉上梅图拉市长阿祖莱(David Azoulay,)、基尔亚特什莫纳市长斯特恩Avichai Stern)(等以色列北部城市地方官帮腔,但上述小党在以色列议会中议席寥寥,之所以屡屡“以小搏大”要挟内塔尼亚胡得手,是“吃定”后者不敢冒这些小党退出执政联盟,从而令内塔尼亚胡及其利库德集团有下台风险,此次内塔尼亚胡早早“定调”,表明其已充分做好了万一这些小党翻脸的准备,只要不怕倒阁要挟,单纯内阁或议会表决,仅占据几个部长席位、议席一共不过8席的极右翼并没有阻击停火协议的任何把握。

以色列国防部长卡茨(Israel Katz)警告联合国特使亨尼斯-普拉斯哈特(Jeanine Hennis-Plasschaert,),停火后以色列将对任何违反协议的行为采取“零容忍”态度,并要求联合国有效执行与黎巴嫩的最终停火协议。

中东军事分析家马格尼耶(Elijah Magnier)指出,今年稍早几次针对真主党领导人成功的暗算令以色列领导层高估了真主党的损失,低估了后者的持久力,“误认为胜利十拿九稳,可以放手在黎巴嫩大干,内塔尼亚胡甚至一度借此提出了改变整个中东的目标”。但“52天狂轰滥炸和地面攻势后,他们发现自己取得的战果甚至不及2006年战争的一半”,类似真主党这样的架构,个别领导层的伤亡并不足以永久削弱其活动能力,近几周针对以色列目标的火箭和炮火袭击密度大幅回升已再次说明了这一点,“意识到目标过高无法实现后及时止损是明智的,至少双方都可自称是胜利者”。

一些分析家进而指出,两线甚至多线持久作战对以色列不利,真主党迄今强有力和持久的反击令以色列国内反战声浪趋强,而美国即将上台的特朗普(Donald Trump)虽提名大批亲以派出任内阁及“西翼”要职,但从其近期言行分析,至少在支持以色列越境对黎巴嫩境内目标动武方面,特朗普很难让美国走得比现在更远,而除美国外,以军坚持继续在黎巴嫩境内动武,在国际间近乎“没朋友”,“体面停火”对以色列有益无害,对内塔尼亚胡也是一种解脱。

黎巴嫩方面,亲真主党的议长贝里(Nabih Berri)在各方斡旋下业已松口,副议长布萨阿布(Elias Bou Saab)26日表示,“停火协议在黎巴嫩实际上已得到批准”,上周新任真主党领导人卡瑟姆(Naim Qassem)也作出了同意停火的表态。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屡受兵革磨难的黎巴嫩亟待将息,真主党遭受连番重创,也乐意在“可以不认输”的前提下让武装冲突告一段落。黎巴嫩外长哈比卜(Abdallah Bou Habib)表示,着以色列军队撤离,黎巴嫩军队将准备在黎巴嫩南部部署至少5,000名菲真主党士兵。总理米卡提(Najib Mikati)也在内塔尼亚胡讲话后呼吁国际社会“迅速采取行动”并“立即实施停火”。

尽管在中东仍有个别希望将以色列“拖住拖死”的国家不愿意看到停火,加沙和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则态度分化和微妙(一些巴勒斯坦人担心停火会导致自己失去最靠得住的外援,从而不得不独自面对以色列的暴力机器),但很显然,倾向促成停火的声音已是当前这一地区主流——就更不用说整个世界了。

停火并非一切

然而停火协议“落槌”的推延,尤其内塔尼亚胡亲承愿意停火后,以色列却对黎巴嫩境内目标发动迄今最猛烈袭击,导致24小时内至少31人伤亡表明,即便停火协议达成并落实,也远不能为中东带来和平。

黎巴嫩方面统计显示,自2023年10月至今,以色列的袭击已导致黎巴嫩至少3768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死于最近两个月,而以色列方面则损失了至少82名士兵和47名平民(以方统计)。鉴于敌对双方都仍然“嘴硬”,迫于压力和情势不得不转趋认同停火的内塔尼亚胡和其他利库德集团高官为应付国内极右翼,正倾向于将停火协议解读为类似早被撕毁的、以色列和哈马斯近期曾达成过的短暂停火协议。很显然,在双方都有巴不得冲突延续、蔓延,认为自己可以趁火打劫的力量存在,在以方坚持“随时恢复军事行动的自由”,美方对此又一意袒护的情况下,任何擦枪走火都可能令停火协议变成废纸一张,且一旦战火熄而复燃,将迸发出更可怕的破坏力,且更难熄灭。

真主党高级官员兼国会议员法德拉拉(Hassan Fadlallah)表示,该组织将在与以色列的战争结束后继续活跃,包括帮助流离失所的黎巴嫩人返回他们的村庄和重建被以色列袭击摧毁的地区,这同样表明,即便停火协议落实并得到遵守,问题也仅仅被掩盖,而并未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