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曾抛弃任何人(组诗)
诗 / 心梅
◎春天来了
不记得在这条路上追过多少日出和落日
两旁的树叶葱绿,又落尽
一茬茬麦苗儿和玉米交替
落叶像一层厚厚的地毯
只剩下高枝上的串串铃铛等待来年的风
路面才打扫干净雪就迫不及待接替了它
半尺厚的积雪除了我和大黄的脚印
再无其它了
一片白茫茫,这人间多好看啊
没有一丁点邪恶之意,一切都是向善的
今年的雪特别多仿佛将我半生的雪都下尽了
在这条路上看遍乡间的景物
最先让我感知春天的也在这条路上
是石砖缝处踩扁的一棵白蒿
进入冬季麻将棋局都撤走了
这片林缘恢复了平静
少有人走动,它才有幸活着
◎春光不曾抛弃任何人
多日不见一切都像是新的
我像是初初来到的婴孩
对世间充满好奇
一群山羊沿着田埂向前游动
它们对应着天上的一朵朵云
春光忽然从干草丛中长出来
从鱼竿上钓上来
路两侧的玉兰冒出一身花苞
人到中年依然惧怕见人
今日重逢友人
竟丧失语言的能力
我为我的渺小和自卑慨叹
人群中我像一个滥竽充数的人
◎他们说我是大城市的人
他们说我是一个大城市人了
看着镜中的脸,确实褪掉了一些
庄稼人的土气
我从一个井底跳进另一个井底
两头披着星光像在隧道完成了自己的年轮
蹲在角落吃饭的务工者,像城市的一个污点
我经常这样从他们身上照自己
城市让我患上焦虑,从宿舍搬进出租屋
不用担心摸药丸发出的声音
失眠症不治而愈
不敢说我是到过大城市的人
有空一定要去附近景区的金台寺、香山湖
仔细看一看蓝天下的湖,顺着它慢慢走一圈
这样就能告诉乡亲,我触摸过林荫下的青石凳
湖中的鱼曾游向我
◎唯有黑暗,光才得以呈现
太阳还未落下,周围的鞭炮声早已
此起彼伏的响起
侄子用一根香点燃鞭炮
母亲将一碗饺子放在院中央的桌子上
桌上还有一大块儿肉,一盘苹果,一盘馒头
这是给神仙和先祖的食物
一番祈愿后,一家人开始吃饭
四面八方的烟花正旺
各种花在上空争先绽放
北方是村庄没有高楼大厦的灯火
却把烟花衬托的更好看
忽然明白。唯有黑暗,光才得以呈现
一只受惊的猫在林带呼喊
我唤一声,它应一声
这只野猫唯有不断地发出叫喊
才能抵抗鞭炮带来的恐惧
我走近,它又匆忙跑开。我救不了它
鞭炮声一过,它就会恢复以往平静的生活
今天是除夕,明年就是新的一年
一切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猫
我又救下一窝猫崽
上一窝出阁的小猫还在梦中养着
它们真是大命
出生不久被主人从楼上抛下
活下来的三只被母猫藏在邻居家房顶
主人听信猫崽会传给猪崽病菌的话
剩下的这三只猫崽把我当树干爬来爬去
它们跳到来人的身上要食物
猫的快乐是我不能企及的
它们随遇而安却从不计较过往
◎一朵菊花
烧火做饭按时吃药
阻止一个真我和一个假我厮杀
努力活着
照顾偏瘫后遗症的老父亲
菠菜蒜苗长高了,草又长出来了
它们生来是剔除的命
蒲公英 白蒿 荠菜儿时的野菜都是好菜
一天天数桃花,数一个个亲人
数到自己时咯噔一下
奶奶给起名花菊
菊花不惧生死,眨眼间点亮荒山野岭
一阵风个个迎风起舞
始终活不出一朵菊的味道
折磨母亲半辈子的病又来折磨她
自学读完高中,又吃掉一箱箱书本
嫁入邻村,又重重落在这个村子
这回落户只是个摆设
父亲一个人的口粮
要养活三口人
◎她什么都不在乎
跳广场舞的女子边跳舞边安抚
趴在腿上的白毛毛狗
它祈求的眼神和呼喊让女子无法全身心投入
一直与拴着的毛毛狗保持适当的距离
宝贝我们一会儿回家
她一遍遍哄它
还时不时弯腰抚摸它的头
她不在乎异样的眼光,一味沉浸在自我之中
她一定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顽疾
需要一条狗或一只猫来治愈
◎年过半百的树
落日彻底散尽时
我便将全部的目光落在杨树上
高大的树冠耸立在空中
唯独它是幸运的。
沟沟沿沿上又一茬的杨树早已被砍伐
这棵树因为归属问题和鬼怪相传才幸免于难
公有和私有一直在争论不休,
老沈老婆说这是野树苗
树上依附有鬼神,像人间一样热闹
她家盖澡堂时,将杨树圈进园中
一声声喊着干娘,跪地祷告
然后才将一根碍事的树枝砍断
父亲说这是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栽下的
干农活累的乡亲都跑到墙根儿下纳凉
老头和老太太们也都坐在树下闲聊
我仰望树冠上的十几只鸟巢
孕育过多少支美妙的歌声
它活过了我父亲的年龄
它将和村子同在,护佑着村子
不久的将来迁移之时,
它也将完成这辈子的使命
◎我们一个挨着一个
若不是夜半的吵杂声惊醒
还不知道她一家已经走了
出租屋又迎来了新人
她们像长了翅膀悄无声息的飞走了
我来的时候她们已下住
敞开的门内见过几次她跟孩子吃饭
偶尔她孩子和房东孩子在走廊玩耍
听见过一次她打骂孩子
这是对她所有的认知
路过她家敞开的门
甚至不敢多向屋内撇一眼
我们都过于警戒
擦肩而过认不出彼此
这让我越来越想念自己的家乡
那么多人在尘世不断地来来去去
南方灯火如白昼
我们如织布机上的经纬
又如佛手中的念珠
我们一个挨着一个
如此相近却从不相识
◎趁着春天还未走远
一条狗领着一个人、一只猫
有时是两只,或是三只猫跟着
黄昏农人散去时
路的尽头,是乱坟岗。
一年多前和母亲拾柴时才知道
走到尽头,意犹未尽时
围着果园再转一个大圈,从另一条
乡间小路折返
桃花好看,紫色的小野花也好看
仿佛土里长出的一切都是她的宠儿
桃树上剩一点儿残红挂着
偶尔有一块新栽的桃树上,开着一朵
或两朵倔强的花
这些拥挤的桃、梨、海棠林等着被收割的命
我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寄居在
娘家的人就是我
作者简介:心梅,名朱俊丽,八零后,河南许昌人,诗歌爱好者。
图片:网络
编辑:意不尽网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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