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国民党的组织,也由于我们同志的努力而建立和发展起来。当时各省国民党的主要负责人大都是我们的同志,如湖北的董必武、陈潭秋同志,湖南的何叔衡、夏曦同志,浙江的宣中华同志,江苏的侯绍裘同志,北方的李大钊同志、于树德(那时是共产党员)和李永声、于方舟同志等。是我们党把革命青年吸引到国民党中,是我们党使国民党与工农发生关系。国民党左派在各地的国民党组织中都占优势。国民党组织得到最大发展的地方,就是左派最占优势的地方,也是共产党员最多的地方。

——周恩来,1943年《关于1924-1926年党对国民党的关系》

民国初期的政治,就是师徒、乡党、亲朋一起传帮带的关系网。那时候车马都慢,出门不易,交通问题、财力问题等等,能够从广袤的乡下奋斗到中心城市的绝非常人,所以投亲靠友导致的“裙带”关系特别明显。在早期的革命者中,这种“裙带”关系也很常见,就比如我们今天要谈到的国民党江苏省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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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期的核心人物朱季恂的纽带关系

先来看两份名单:江苏省参加国民党1924年一大的代表是顾子扬、朱季恂、张凌霄、茅祖权、刘云昭、狄侃等6人,参加1926年二大的代表是朱季恂、侯绍裘、董亦湘、顾子扬、张应春。其中,连续两届入选又比较重要的人是朱季恂。

朱季恂(1888~1927年),江苏松江人(今属上海市),光绪三十一年(1905)就学于健行公学,从柳亚子为师,接受民主革命思想,拥护孙中山三民主义和三大政策,曾加入同盟会。民国12年4月,加入中国国民党,同年底,被推选为中国国民党江苏省代表,出席国民党一大。民国13年5月,受孙中山委派,在松江成立中国国民党江苏省临时省党部,被选为常务委员。民国15年1月,在国民党二大上,被推荐为中央执行委员。同年5月起,朱季恂留广州国民党中央工作。1927年,四一二后不久,病逝于广州。朱季恂属于国民党左派,他的夫人范志超也很出名,曾担任江苏省党部妇女部长,而且是一名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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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8月23日,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在上海召开成立大会。柳亚子、朱季恂、侯绍裘、张应春、宛希俨、刘重民、黄竞西、戴盆天和董亦湘等9人为省党部执行委员。柳亚子(左派)、朱季恂(左派)、侯绍裘(我党党员)为常务委员,张曙时(左派)、姜长林、黄麟书、姚尔觉和杨明暄为候补执行委员。王春林、高尔松、糜辉三人当选为监察委员,王觉新、李一谔、滕仰之三人当选为候补监委。

三名常委的关系,很有意思。柳亚子是朱季恂的老师,朱季恂是侯绍裘的老师,一门三代执掌国民党江苏省党部,一时传为美谈,由于朱在广州中央工作,江苏省党部的主要负责工作实际由年富力强的我党党员侯绍裘担任。省党部9名执委,除柳亚子、朱季恂是国民党左派外,其余七人均是我党党员。可见,我党对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的控制力是非常强的。

二、江苏省党部实际负责人侯绍裘的革命经历

侯绍裘(1896-1927),江苏松江人(今属上海市),1918年考入上海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攻读土木工程学,求学期间即投身于爱国运动。

1921年,原松江景贤女子专修学校经费困难拟停办,侯绍裘和他的老师朱季恂变卖家产接办,改名为景贤女子中学。该校以促进女子解放为办学宗旨,经常举办讲习会,恽代英、萧楚女、沈雁冰、邵力子、汪精卫、于右任、柳亚子、陈望道、叶圣陶等都曾到校演讲。1923年起,景贤女中成为当地革命的摇篮,国共两党在此都非常活跃。

景贤女中学生练习刀舞(左一为张应春,后任江苏党部妇女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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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贤女中学生练习刀舞(左一为张应春,后任江苏党部妇女部长)

1923年4月,侯绍裘和他的老师朱季恂在邵力子的介绍下,加入正在改组的国民党,其中朱是重新登记党员身份。值得注意的是邵力子是我党最早的58名党员之一,1921年就已入党。共产党员以国民党员身份介绍革命青年加入国民党,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复杂性。

1923年秋,在邓中夏、王荷波等人的积极发展下,侯绍裘加入了共产党,成为松江第一个共产党员。期间,他主持出版了《问题周刊》和《松江评论》,陆续担任松江江春初级中学校长,苏州乐益女中、平林中学负责人等职。(下图为侯绍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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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5月,江苏省临时省党部在松江成立。朱季恂、张曙时等担任执委,姜长林担任秘书。同时,国民党松江县党部正式成立,侯绍裘担任负责人。在1925年的五卅运动中,上海学生示威指挥部就设在江苏省临时党部办公地——上海永吉里34号。

1925年春,侯绍裘受聘为上海大学附中部主任。这所大学是由国共两党合办的一所进步学校,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担任校长,邵力子担任副校长,我党党员邓中夏担任教务长。上海大学为国共两党都培养了很多人才,尤其对发展初期的我党意义重大,是一所著名的红色学府。在五卅运动中,上海大学是主要的策源地和运动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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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8月,国民党江苏省党部正式成立,侯绍裘成为三常委之一、实际负责人。自此,他的革命工作更加繁重。当年9月,他就牵头组建了中共苏州独立支部,叶天底任书记、张闻天任宣传委员。11月,戴季陶等右派公开反对三大政策,侯绍裘与朱季恂等以江苏省党部名义撰文反击,是地方党部中最早发电向国民党中央控告西山会议派的。

1925年10月,在担任我党上海区委选拔小组成员期间,为选拔去莫斯科学习的革命青年,侯绍裘推荐了正在上海大学附中学习的王稼祥。至此,侯绍裘与我党土地革命时期的两位大佬张闻天、王稼祥都产生了交集,并有举荐之功。(当时,王明在湖北省没有能进推荐名单,最后靠江苏省帮助找到名额才能留苏。这是祸害,就不列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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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关注的是,侯绍裘不仅是个革命者,还是一位很好的老师、教育家、引路人。侯绍裘播撒革命种子,首先在松江生根发芽。其中最著名的是姜家五兄妹(兆麟、辉麟、长麟、还麟、余麟)均在大革命前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姜兆麟是松江第一名女共产党员,姜辉麟 1933 年牺牲于南京雨花台,姜长麟先后担任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秘书长、黄埔军校政治部第一科科长,经侯绍裘推荐,姜还麟和姜余麟被首批选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1926年,侯绍裘先后出席国民党二大、二届二中全会、二届各省联席会议等中央会议,期间代表江苏省党部多次与右派进行辩论交锋。北伐开始后,他当选为策应北伐军的江苏特务委员会委员,这个委员会的成员还包括钮永健、吴稚晖、张静江等国民党大员,委员会在策反江浙军阀、推动三省自治、组建市民公会等事件上起到了实际领导作用。

1926年10月至1927年3月,在我党的领导下,上海工人阶级先后举行三次武装起义,把大革命推向了巅峰。侯绍裘在省党部、特务委员会等统战工作岗位上,积极配合、参加了各次起义斗争,并投入到创建新政府的组织工作。1927年3月29日,侯绍裘被选为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19名委员之一。

1927年4月2日,为了与右派争夺北伐军新占领的江苏省政务大权,在侯绍裘的带领下,国民党江苏省党部从上海搬迁到南京,与南京市党部合署办公。不幸的是,左倾的国民革命军二军、六军在4月6日即被蒋介石调离南京,南京的政治气候风云突变。4月10日晚,侯绍裘在召开会议时被捕,几天后同时被抓的多名同志一起遇害,侯牺牲时年仅31岁。

三、不畏强权、不平则鸣的柳亚子

“四一二”事变后,中央监察委员柳亚子也被蒋介石列入了通缉的名单,并派出部队赶到吴江抓他。5月8日夜半,吴江警察局受命派出军警,从水路趁天黑直驶到黎里镇的柳亚子家附近,柳亚子租住的这处寓所,原是清乾隆年间一个大官的府第,厅堂庭院共有五进,门墙高大坚固,前来抓捕的军警在柳亚子的门口猛冲猛撞。

正在家里的柳亚子,眼看只能坐等被抓,他的夫人郑佩宜急中生智,先把柳亚子的衣帽等应用品一一收拾藏进箱厨内,造成柳亚子出门在外的假象,同时将柳亚子推进了壁橱,然后拉开壁橱底部的一扇暗门,里面是一条宽二尺五、长二丈四的夹弄,柳亚子就在“复壁”内躲藏,敌人进门后没找到柳亚子,盘问众人都说柳亚子不在家,军警们一无所获,只得空手而归。后来,柳亚子雇了一叶小舟装扮成渔民,经上海逃亡去了日本。

柳亚子流亡日本时和家人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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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亚子流亡日本时和家人合影

多年后,柳亚子在《纪念蔡元培先生》一文中,提及当年之事,还有点愤愤不平,“蔡先生一生和平敦厚,蔼然使人如坐春风。但在民国十六年上半年,却动了一些火气,参加了清党运动。一张用中央监察委员会名义发表的通缉名单,真是洋洋大观,连我也大受其影响。”

其实四一二之前,柳亚子在1926年5月参加完二届二中全会后,就判断蒋介石将来准要反革命。他向陈独秀提出:要我革命,就允许我加入CP,否则我回吴江隐居了。陈独秀坚决不同意,认为柳留在国民党内作用更大些。后来,柳果然过起隐居生活,对党务很少过问。

1927年3月7日的《申报》第一版上,登载了这样一则寻人启事:“柳安如(柳亚子号)鉴:你事现在已可解决,但非你亲来不可。见此望速到沪。裘”这则启事连登了3天。这时侯绍裘因为柳入党一事已有转机,在报上寻找柳亚子的启事。可惜的是,柳老没有看到这则启示,从此与党员身份和自己的爱徒永远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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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能如愿入党,但柳亚子先生一直以我党的老朋友自居,与蒋介石更是一直不对付,1928年他解除通缉后又两次被蒋介石开除国民党党籍。正因为如此,柳老自认对我党情深义重、劳苦功高。建国前夕应我党之邀北上参赞建国,因为主席、总理较忙没有第一时间接见他而大发雷霆,自比强于李济深、程潜,说两人四一二都屠杀过共党反而更受优待。主席听说后,以一首《和柳亚子》“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悉心劝解,柳老方才转怒为喜。这件事看出,老头脾气是真大,不平则鸣也是性情中人,可惜没有军权旧部,待遇确实差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