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月亮
来源| 李月亮(ID:bymoonside )
12月4日下午,惊闻噩耗。
琼瑶在台湾的家中自杀离世,终年 86 岁。
她的儿子说,中午秘书发现琼瑶在房间内轻生,立即通知急救。
但救护人员抵达时,琼瑶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与这个世界永别。
而一贯以文写心的琼瑶,这次也留下了千字遗书,明述了心声。
她说,自己摆脱了逐渐痛苦的躯壳,“翩然”化为雪花飞去了。
这是她的愿望。
因为之前目睹过很多老人插管维生的惨状,她不想那样死去,也不想慢慢枯萎凋零。
所以,死亡这件大事,她想自己做主。
有生之年,她拥有过,活过,不曾辜负此生。
琼瑶也特意强调,她轻生是因为生命即将走到终站。
年轻人不要轻易放弃生命,要像她一样活到八十六七岁,体力不支时,再来选择如何面对死亡。
以下为遗书全文:
琼瑶在遗书里提到,自己要说的话,都录在《当雪花飘落》的视频里了,希望大家多看几次。
我反复看了几次,心里有莫大的触动。
下面是文字版:
一生浪漫的琼瑶,就这样为自己的生命画下句点。
温柔,勇敢,诗意,豁达,甚至不失热烈。
令人在哀伤之中,也忍不住赞叹。
这离开的方式,很“琼瑶”。
身为一代文学大咖,琼瑶在岁月的长河中镌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深远地影响了数不清的年轻人。
“琼瑶” 二字,早已超脱了简单的人名范畴,化作了一个符号,一个复杂的标签。
有人为其卓绝的才情而击节赞赏。
有人却指责她的文字矫情造作。
有人钦佩她在情感世界里敢爱敢恨的洒脱。
有人则唾弃她背负着所谓 “小三上位” 的骂名。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千个人眼里也有一千个琼瑶。
在我看来,琼瑶这一生有六个标签。
这六个标签,都围绕一个关键词——
爱。
01
爱情巨匠琼瑶
琼瑶出版第一本书《窗外》,是在1963年。
距今已经超过六十年。
在这一甲子的漫长跨度里,,一代又一代人看着她的书,追着她的电视剧长大。
于那些缱绻的故事间,沉迷,情动,悄然完成了情感启蒙。
“看着琼瑶的书长大的”,在如今貌似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但不可否认,琼瑶的小说,确实贯穿了几代人的青春。
琼瑶写过60多部言情小说,本本畅销,拍成影视,部部卖座。
她一手捧红了无数明星:
林青霞、秦汉、林凤娇、刘雪华、陈德容、蒋勤勤、赵薇、林心如、范冰冰……多到数不清。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被琼瑶选中”都是无数演员的至高愿望。
甚至琼瑶系列影视剧的主题曲,都捧红了许多歌手——
邓丽君的《在水一方》。
高胜美的《青青河边草》。
李翊君的《雨蝶》。
姜育恒的《从不后悔爱上你》……
当年,“琼瑶”两个字,就等于“值得信赖”“马上要红”。
说琼瑶打造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貌似不过分。
今天她离世的消息传来,很快就有大批明星发文哀悼。
其实与琼瑶同时期的,有很多言情作者。
但最被推崇、影响最大的还是琼瑶。
言情小说在琼瑶笔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的故事,情节环环相扣,故事荡气回肠,真是好看。
当然,也真是需要强大的功力和才情。
“言情教主”“言情女王”的封号,不是浪得虚名。
琼瑶的成功,在于她懂爱情,懂人性。
甚至她也非常懂得作品的商品属性,能准准地抓住读者的心。
这一点上,她无疑十分精明。
现在有很多人批评琼瑶是毒草,给女孩子打造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神雕侠侣”、“霸道总裁爱上我”也是造梦啊,也不切实际啊。
小说本来就是造梦,这不是错。
大概每个女孩都曾在心里搭建过浪漫爱情的梦幻城堡。
就像每个男孩都曾幻想过一身绝世武功仗剑天涯。
现在我们长大了,看清了那些梦的幼稚。
但我们没理由嘲笑那年的自己。
更没理由讽刺那个帮我们造梦、给我们美好感动的人。
琼瑶多次说,她是个悲观主义者,觉得人世有太多苦,但是她不想展示那些苦。
她说:
“我不否定人性的丑陋,我知道它存在,但它不值得我写。”
“你看牡丹花,开着时很美,落了是很难看的,但我宁愿把美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人看。”
这其实也是作家和作家的不同。
有人愿意剖析血淋淋的现实。
有人喜欢描绘暖融融的爱情。
都没有错。
02
“矫情”琼瑶
这样形容前辈颇为不敬,但我一时也想不出更贴切的词。
网上流传着许多琼瑶“经典语录”,相信你一定也看过:
——紫薇:“你们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都没有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尔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答应你今后只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还珠格格》)
——“那个时候的你,只不过是失了一条腿,紫菱呢,她丢了半条命,更不要说,她为你所割舍掉的爱情……”(《一帘幽梦》)
——“巴黎铁塔没什么了不起,它从前面看是一座铁塔,它从后面看是一座铁塔,它从左面看是一座铁塔,它从右面看是一座铁塔,它从上面看是一座铁塔,它从下面看还是一座铁塔……”《又见一帘幽梦》)
老实说,我之前看到这些句子,也觉得有点忍俊不禁。
但作为一名创作者,我太清楚——
任何一个高产作家,如果逐字逐句严苛遴选,一定都能摘出这样饱受争议、瑕疵尽显的篇章段落。
不能否认,琼瑶的作品里有瑕疵,有夸张,有bug。
但我们死死抓住这些陈年烂梗来讽刺她,作为她的作品低级肤浅的证据,很不公平。
她的文字确实未曾刻意雕琢,不够精炼,少了些“高级感”。
但她把控戏剧冲突的能力、诠释复杂人性的水平,确实是所向披靡啊。
这些都不太好举例,我们单纯看下她的文化修养吧。
琼瑶的很多书名,都来自中国古典诗词——
《却上心头》《梅花烙》《水云间》《庭院深深》……
比现在流行的“旋风少女”“爱与痛的边缘”不差吧?
她的歌词“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
现在听来也是文艺范儿十足。
其实,如果你真的投入恋爱过,就一定知道——
人在爱情里,就是会说很多又酸又麻的鸡皮疙瘩话嘛。
琼瑶小说里的很多对白,四十岁的我们看起来有点内啥。
但在十几岁的小女孩眼里,一点都不违和。
我们不能用熟年的审美,评判青春期的行为。
就像小时候我们痴迷武侠,妈妈却在一旁唠叨:“整天就知道什么刀光剑影、东邪西毒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别整天做这些没意义的梦了,赶紧把功课做了!”
你也是一口老血喷出来吧。
03
“小三”琼瑶
这是琼瑶一生中,最被诟病的黑历史。
她现在的老公平鑫涛,当年是《皇冠》杂志社社长。
他赏识琼瑶的才华,并鼓励她坚持写作。
一个千里马,一个伯乐,俩人在交流中暗生情愫。
那时平鑫涛是有妇之夫,还育有三个孩子。
琼瑶曾苦苦挣扎,受传统道德观约束,不愿破坏别人的家庭。
但依旧陷入这段感情,无法自拔。
两人相爱时柔情蜜意,争吵时剑拔弩张,分离后又彼此牵挂,如此很“琼瑶式”地折腾了十年。
期间琼瑶曾跟平鑫涛的妻子见面密谈。
她后来写——
“我望着她,那么恬静,那么端庄,即使面对的是我,她都不愠不怒,不温不火,只是静静的瞅着我。
忽然间,我对她就充满了同情……
我觉得自己真是千错万错,实在不该接受鑫涛的感情,实在不该卷入别人的婚姻里去!”
琼瑶也曾试着接受好友求婚,想彻底放弃和平鑫涛离经叛道的感情。
但没有成功。
最后平鑫涛离婚,并于三年后与琼瑶结婚。
那年,她41岁,他52岁。
平鑫涛前妻后来嫁给了一位画家,据说也和睦美满。
只是心里依然意难平,在87岁高龄时还专门出了一本书,讲述当年往事。
琼瑶与平鑫涛的爱情,让她背上了“小三鼻祖”的骂名。
客观说,这件事确实不漂亮。
虽说人在爱中身不由己,但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总之是不对的。
男人有错,女人亦不能洗脱。
只是很多人借此批判琼瑶三观极歪,说她在很多作品里强行为小三洗白。
我倒觉得这种连带非常牵强。
其实琼瑶各个时期的小说,都是爱情至上的调调。
主角有小三有正室,琼瑶都是怀着理解包容的视角来描述的。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本来就是爱情故事里最剧烈的冲突点。
非要避开的话,一大半爱情小说都得夭亡。
就像《泰坦尼克号》,Rose 有未婚夫,Jack 按世俗眼光看有点像小三。
但能就此说导演三观歪吗?显然不行。
艺术作品有它自己的世界,和现实道德不完全一样。
它像是在现实之上搭起的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人性和情感能跳出不一样的舞步,不能直接拿现实道德去给它定罪。
琼瑶的故事也是如此。
其实她大部分作品的三观挺正的:
单纯善良得善终,凶狠歹毒没好报,赞美真诚坦荡,展现“妄行招损,安分守福”……
她个人经历是一回事,作品是另一回事。
04
爱国者琼瑶
琼瑶1938年生于成都,9岁时跟家人到了台湾。
她从小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也对祖国有深厚感情。
她 反对台独,坚持一个中国。
曾在官网发表长信,对两岸的撕裂感到痛心,希望化解隔阂和误解:
“亲爱的朋友啊!从何时开始,长江、黄河、青海、长城、喜马拉雅山……都不再是我们的骄傲了?唐宋元明都不再是我们的历史了?我真的陷进无法自拔的痛楚里。”
“我知道,网站上有很多很多的本省人,千万不要跟我对立,那会让我痛不欲生的……不论是台湾人,还是外省人,我们都有相同的皮肤,相同的历史,相同的血缘,相同的故乡。”
——拳拳赤子心,隔空传来,令人感动。
05
斗士琼瑶
十年前,琼瑶霸榜过一次热搜。
是她愤怒起诉于正侵权。
她发表长微博,举报于正编剧的《宫锁连城》抄袭其著作《梅花烙》。
当时于正回应称,只是“巧合和误会”。
而《宫锁连城》的收视率也因该事件而增长。
年近八十的琼瑶战斗力十足,怒而提起诉讼,法律维权。
大半年后,法院判决:
于正公开道歉,被告停止对《宫锁连城》的复制、传播和发行,被告共计赔偿500万元。
琼瑶表示,扣除诉讼费后,这笔钱将捐给公益事业。
现在看来,琼瑶手撕于正,打的是一场必赢之战,不足为奇。
其实不然。
首先知识产权的官司难打,抄袭的鉴定非常复杂,很难保证法院能不能被认定。
其次,打官司这种熬心费神的事,年迈的琼瑶做起来并不轻松。
第三,于正当时出品的电视剧广受追捧,他本人也火得不行,谁也不知道跟这样一个人对抗,结果如何。
但琼瑶还是做了。
胜诉之后,还特意发微博庆贺:
“正义终于发出了声音,让我对人生恢复了信心!
此时此刻,激动不已,泪在眼眶,我只想大声喊一句,知识产权胜利了!”
不了解的人,总觉得琼瑶是个活在幻想中的言情教主,是个脆弱矫情的公主。
其实不是。
她有至情至性的部分,更有智慧强韧、斗志昂扬的部分。
所以她才能建立起独一无二的“琼瑶王国”,在当年的娱乐圈呼风唤雨,也赚得盆满钵满。
她骨子里是个顽强的斗士,而非矫情的公主。
06
豁达的琼瑶
7年前,琼瑶就写过一封“笑看死亡书”。
这封《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被她称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封信”。
她说:我已经79岁,这漫长的人生,我没有因为战乱、贫穷、意外、天灾人祸、病痛……种种原因而先走一步。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上苍给我的恩宠。
随后,她表达了几点愿望:
不论我生了什么重病,不动大手术,让我死得快最重要! 不把我送进“加护病房”。 绝对不能插“鼻胃管”!因为如果我失去吞咽的能力,等于也失去吃的快乐,我不要那样活着! 不能在我身上插入各种维生的管子。尿管、呼吸管、各种我不知道名字的管子都不行! 气切、电击、叶克膜……这些,全部不要!帮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比千方百计让我痛苦的活着,意义重大!
她还要求自己过世后——
“尽速火化成灰,采取花葬的方式。
不发讣文、不公祭、不开追悼会。
以后清明也不必祭拜我,因为我早已不存在……”
字里行间,尽显豁达通透。
而今天她的离去,也完全兑现了当年的生死观。
一个人能按照自己理想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也是很大的福气了。
07
最后
琼瑶最后说——
“这趟旅程走来辛苦颠簸。
且喜也有各种精彩唱和。
我那字字句句的著作。
是今生为爱燃烧的热火。”
是的,爱,是琼瑶一生的关键词。
她从开始到最后,都在相信爱,并践行爱。
她也用爱情,为世人搭建了无数个瑰丽的梦。
应该谢谢她。
让我们走进过那么荡气回肠的爱情,那么超脱世俗的深情,那么淋漓尽致的人性。
如今回顾那一个个经典,记忆依然瞬间翻涌——
有个女孩名叫婉君……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情深深雨蒙蒙天也无尽地无穷……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如今,写下这些字句的人,轻盈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她的印迹,将一直留在这里。
留在几代人的记忆里。
希望琼瑶阿姨在那个世界,依然有爱和自由。
也希望我们的人生后半程,也有琼瑶式的豁达和温柔。
作者介绍:李月亮。高人气作家,微信公众号【李月亮】每日解读热点,透析人性,以理性和智慧陪读者成长。新书《活得清醒》当当网热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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